王歡潔
史丹佛大學教育與歷史講座教授瑪格麗特·杰克斯說過:“沒有問號的歷史無法達到教育的目的”。[1]中學歷史教育中的“問號”通常是老師設計好的讓學生來思考的問題,如果我們改變這種常規的提問方式,讓學生提問老師,又會是怎樣的情形呢?筆者在廣州大學附屬中學實習時嘗試了這一想法,特撰寫此文與各位專家同行分享并討教。
一、生問師:讓學生的歷史學習需求走向可視化
我們時常在歷史課堂遇到這樣的情形:上課時學生突然迸發出一個生成性問題,這些問題有時因超出教師的備課范圍,或因課時有限等原因,常常被扼殺在“搖籃”之中,如果長期這樣下去,學生也會喪失對歷史問題的提問興致,因為他的歷史學習“需求”得不到滿足。
中學生有強烈的好奇心,但由于各種原因,我們的中學歷史教材大多是結論性語言,加上篇幅有限,很多歷史事件的前因后果無法詳盡交代,因此學生有疑問,有求知欲望是非常正常且需要被鼓勵的。如何更好地滿足學生的歷史學習需求呢?我們通常在學情分析時對學生的前認知和思維能力進行判斷,但大部分情況下是歷史教師的自我判斷,基本上脫離學生的“個性”,這樣的學情分析多是徒勞的。我嘗試,在學習新課之前,讓學生閱讀教材,結合自己的前認知,把自己還想知道的問題寫出來,老師在充分分析學生問題的基礎上進行備課,以此來滿足學生的求知需求。
學生把自己的求知需求即想知道的問題寫下來,這就讓學生的需求走向“可視”化。以人教版八年級下第一課《中國人民站起來了》部分學生的提問為例,我們一起來探究學生的求知需求何在?
1. 對歷史細節的疑惑:《共同綱領》里面有哪些規定?為什么開國大典升旗時使用電鈕?為什么54門禮炮打了28響,數字有什么含義?開國大典為什么在下午?為什么五星紅旗要去掉錘子鐮刀?具體有多少人參加開國大典?天安門畫像何時掛上毛主席的?毛澤東宣告的內容是什么?解放西藏是步行上去的嗎?
2. 對與歷史事件相關聯的歷史事實的疑惑:新中國的成立有得到外國的幫助嗎?新中國成立后中國該如何填補外交空缺?此時中國的物質條件和經濟條件如何?解放后中國會從哪些方面入手管理?新中國成立之前的中國是怎么樣的?10月1日蔣介石在臺灣干什么?當時世界上還有哪些被壓迫的民族?
3. 對所謂的“常識”的質疑:為什么祖國尚未統一便建國?新中國剛成立,大家的生活并不富裕,為什么要耗資勞力去建紀念碑?宋慶齡是孫中山的夫人,孫中山是國民黨的,為什么宋慶齡可以當副主席?為什么我們一直在說解放,究竟是什么意思?
當學生用心閱讀歷史教材,用批判性的眼光鉆研文中的史實時,他們不由得對教材中的歷史史實產生了自己的疑惑,從而形成問題,這是他們深度學習和思考歷史的最佳體現。學生通過這些問題讓自己的歷史學習需求可視化,這有利于歷史教師基于此進行深度備課。
二、生問師:讓歷史教師的備課走向深度化
“任何課的目標(也就是學習目標)都是表層目標、深層目標和概念性目標的結合體”,[2]因此,要設計好這節課,明確本課的表層目標、深層目標是深度備課的第一步(因本課無深奧概念,故不考慮概念性目標)。
課標要求:“講述開國大典,認識新中國成立的意義”。[3]結合學生的問題,我們可以推斷,開國大典和西藏和平解放的史實學生都已經有所了解,他們的求知領域遠遠不止這些史實。因而本課的目標設計應超越課標要求(表層目標),尋找更高位的目標(深層目標)。借用“在一場真實的比賽中,最好的那步棋必定是在回應對手出棋后得出的,教師‘下棋正是以這種方式來應對學生們在課堂上那些相當不可預知的‘棋子”[4]這句話,我以為,在一次好的備課中,最好的策略正是從回應學生的疑問開始。從學生的問題來看,他們對歷史細節的疑惑比較零散,我將通過播放《開國大典》的視頻并適時插播講解詞幫助學生解答諸如“54門禮炮為何鳴炮28響”這樣的問題。因此,明確本課的深層目標,則應考慮學生其他需求類型的問題。
學生提問中“此時中國的物質條件和經濟條件如何”這一問題觸動了我的思考,我們一直在強調新中國成立,那最基本的物質和生活條件是怎樣的呢?它和新中國成立之前的相比有何區別?這是我們應該解決的一個大問題,“新”體現在哪里?不僅僅是國家國名新,社會面貌有沒有出現新變化?通過閱讀文章和書籍,我認為,這一問題是本課的核心問題,學生想知道為什么說“中國人民站起來了”,這其實是一個變化的現象,從之前的被壓迫,到現在的站起來,也呼應了課標中“認識新中國成立的意義”。因而我將本課的核心目標設置為:在對比新舊中國的物質生活和經濟條件中感受“新”中國的新面貌,體會中國人民站起來所開創的歷史新紀元。
明確了本課的核心目標之后,我搜尋了大量舊社會與新中國鮮明對比的史料,當時人的回憶錄、《人民日報》、圖片史料等等都可以很好地解決這一問題,有利于突破核心目標。在這一目標的指引下,我不斷地思考學生的其他問題,在解決他們的問題中完善本課的設計。
三、生問師:讓歷史課堂走向民主化
在歷史教師基于學生問題所備的新授課課堂上,學生的好問題隨時有可能出現在教師的設計中,因此每節課學生的參與度都很高。經過兩個月(九節課)的訓練,我們的學生變得“愛問”、“好問”,如果能得到長期訓練,學生們的歷史思維能力將得到較大提高。
只有在民主自由的課堂,學生才能最真實地表達內心的想法和疑問。當我呈現1949年《人民日報》報道新中國成立的照片時,很多學生問,“為什么報道是繁體字?報道為什么是豎版的?”這些問題看似與本課學習無關,但這正體現了學生的對歷史學習的投入,他們對事物追根溯源的歷史意識在深度思考中慢慢形成。在這樣充滿問題、傾聽、對話、互動的自由民主的歷史課堂上,我看到了歷史知識在流動、在生產、在創新,這樣充滿反應式教學和反應式學習的課堂,真是充滿生命力!
“學校是這樣一個地方:少數人(教師)讓其他人(學生)回答他或她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5]這似乎已成為共識。然而,“生問師”的歷史學習方式可在一定程度上改變這種認識,在師生對話中促進學生的歷史學習興致,幫助學生深入學習歷史,同時也能激發教師深度備課和教學的熱情,提升歷史教師專業素養,師生共進,何樂而不為呢?
【注釋】
(美)Sam Wineburg、Daisy Martin、 Chauncey Monte-Sano著,宋家復譯:《像史家一般閱讀:在課堂里教歷史閱讀素養》,臺灣:臺大出版中心,2016年,序言。
(新西蘭)約翰·哈蒂著,洪超等譯:《可見的學習——最大程度地促進學習》,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15年,第53頁。
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義務教育歷史課程標準(2011年版)》,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22頁。
(美)多諾萬、布蘭思福特主編,張曉光、鄭葳譯:《學生是如何學習的——課堂中的歷史》,廣西: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28頁。
(美)加洛蒂(Galotti,K.M.)著,吳國宏譯:《認知心理學》(第三版),陜西: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38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