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心理解碼

鄭茂平　楊稀雯

下行旋律線的哀傷

編者按：“音樂審美過程中，我到底該聽什么呢？”“我只聽見了音樂的音響，為什么感受不到音樂中的情感呢？”這些在音樂審美中經常出現的現象，讓音樂審美者有時無所適從。為了幫助廣大的音樂愛好者及聲樂從業者更好地理解和感知音樂，本刊特邀請到西南大學音樂學院教授，博士，院長，“音樂心理學”博士生導師鄭茂平教授開設“音樂心理解碼”專欄，從心理學角度剖析音樂帶給我們的各種情感。于音樂藝術來說，聲音形象是音樂審美的直接對象。聲音形象主要體現為四種形態：旋律線形態、音調模塊形態、調式結構形態、節奏模式形態。審美者必須首先把握音樂藝術的這四種審美形態，才能在心理上與音樂音響產生某種“心理對應”關系，從而進一步認知和體驗音樂藝術的情感。這次首先來談談“旋律線形態”與“情緒類型”產生的心理對應。

“旋律是若干不同音高的樂音有組織的連續進行，是音樂中最重要的表現手段。樂音一旦構成旋律，往往就賦予其一定的表情意義。”旋律可以被認為是由不同音高的樂音在時間中的有序出現而構成的音樂音響形態，它是一系列樂音的有組織的進行，且富有表現意義。旋律本身的構成主要是一種音與音之間橫向的時間進行關系。這種橫向關系集中體現了音樂時間屬性中的前后順序。不管旋律的發展手法如何演變，人們對旋律的審美認知始終沒有離開過音樂橫向進行的時間進程。因而現代心理學研究發現，審美主體對旋律的感知，首先是對旋律產生一種整體性的線條感，其內在的心理機制主要在于審美者的內心存在“認知分組”現象。

從旋律性的表現意義上看，旋律線對音樂作品的情緒、情感表達至關重要。如緊張性情緒一般需要用上升型的音樂旋律線條：而悲傷黯淡性的情緒一般則使用下行的音樂旋律線條來表達：一般級進平緩的旋律則會產生悠閑、松散、寧靜等情緒。在旋律的進行中，由于音高的走向不同形成了各種不同音響形態的“直線”或“曲線”線條。這些形態各異、規模不同的旋律線條，有的平穩流暢，有的曲折多變；有的沉靜柔婉，有的奔騰跳躍。它們變幻無窮、層巒疊嶂，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呈現出不同音響面貌。

河北民歌《小白菜》是我國民歌中表現悲傷情感的典型代表。該作品的旋律形態主要以緩慢的速度進行，其中連續的下行音調使人產生濃烈的消極情態體驗，同時該作品的上行音主要處于弱拍位置，充分營造了傷感的情態。雖然在作品的第一句與第二句之間有一個純四度上行到強拍的進行，從常規上看，這個是一個非常明朗、積極的音樂進行，但由于知覺分組的原因，人們并沒有產生純四度的上行感。這是因為由于知覺分組的不同切斷了協和音程的上行進行，大大降低了這一音程本身可能帶來的積極性情態特征，從而使整個音樂旋律線條的發展始終控制在消極性的情態體驗中，有效表現了傷感的情緒。尤其是這首作品的最后一句運用了具有強烈的消極情態特征的“二度”“級進”“下行”的旋律線條，強化了整首作品的悲哀情緒，鮮明地刻畫出了一個悲慘、凄涼的聲音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