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燕清 周文柱 蔣蓀
摘 要:貪污賄賂犯罪的量刑問題一直是公眾關注的焦點,司法實踐中如何準確把握量刑的情節也是辦理貪污賄賂案件的重點和難點。2015年11月1日生效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九)》確立了“數額+情節”的量刑模式,提升了情節的作用,賦予其入罪和升格法定刑的功能。
關鍵詞:賄賂犯罪;量刑情節;法律適用
近日,由上海市嘉定區人民檢察院移送審查起訴的郭某某等9人行受賄一案經嘉定區法院審理后依法作出判決。該案在辦理過程中,在量刑情節的認定方面存在諸多分歧,本文將以本案為典型案例,闡述賄賂犯罪中的量刑情節認定問題。
一、案情簡介
郭某某、施某某等六人系上海市嘉定區房地產交易中心工作人員,負責房地產登記的受理、初審、終審、繕證環節,2015年至2018年1月,郭某某等人利用職務便利,接受房產中介人員蔣某甲、查某某、張某某等人的請托,為不符合上海市購房政策人員所購房產違規辦理房產登記,并且私下辦理加急業務,并收受蔣某某、查某某等人的賄賂。郭某某受賄共計人民幣100余萬元;施受賄共計人民幣100余元;顧某某共計人民幣65萬余元;瞿某某受賄共計價值人民幣40余萬元;蔣某乙受賄共計人民幣18萬余元;金某某受賄共計人民幣10余萬元。
二、量刑情節認定的爭議
(一)行賄人的行為是否屬于“向多人行賄”
本案中,張某某將賄賂款交給施某某,施某某再將錢款分于郭某某、顧某某,公訴機關認為,行賄人張某某向郭某某、施某某、顧某某等人行賄,可以適用《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貪污賄賂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中“向三人行賄的”的規定,行賄人張某某的辯護人認為,張某某僅是將錢款交于施某某,對于施某某是否將錢款分于他人并不清楚,且顧某某、郭某某均稱沒有直接接觸過張某某,故張某某沒有向多人行賄的主觀故意行為。
(二)行賄人的行為是否屬于“將違法所得用于行賄”
公訴機關認為蔣某某等行賄人在明知政府已經出出臺了相關房產限購政策的情況下,仍然向購房入承諾可以違規辦出產證,并收取購房人在中介費外額外給子的好處費,而他們為購房人去的房屋產權證的方式是以賄賂國有事業單位中從事公務的人員,要求受賄人無視審核材料系偽造的事實,違規辦出房屋產權證,故購房人付給蔣某某等人的錢款是基于蔣某某通過違規的方式為購房人辦理房屋產權證,應當認定為“違法所得”。但辯護人認為行賄人向受賄人交付的錢款系替購房人轉交,并不是將違法所得用于行賄,行賄人的違法所得數額應當以購房人交付錢款扣除行賄款計算。
(三)受賄人是否屬于“為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致使公共財產、國家和人民利益遭受損失”
本案但從案情來看并未損害過任何人的利益,甚至對與那些不符合購房條件的購房人來說,這是對他們有利的。從表面看郭某某等人的行為沒有造成任何物質損失或者損失較難評估,刑法和相關司法解釋也未對“損失”的具體性質加以闡述,但值得一提的是,雖然郭某某等人的行為未造成物質損失,但是他們對遵紀守法的公民造成了潛在損害、對行政機關的形象和公信力造成了負面影響,這種非物質的損失能否認定“致使公共財產、國家和人民利益遭受損失”有待分析。
三、爭議問題的分析
(一)向多人行賄
“多人”從字面上看就是指三人以上,司法解釋將“向三人以上行賄”作為刑罰升格情節,作為故意犯罪中的法定情節,行為人應具有對多人行賄的故意,但行為人是應當明知受賄人數還是對受賄人群體有一個大體的了解即可?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為例,行為人主觀上只要明知行為會危害不特定的多數人的生命就可認定符合該罪的主觀要件,換個說法就是對侵害對象有概括的故意,那么“多人”能否是概括的多人呢?
概括故意可以從三個意義上加以理解,一是作為不確定故意的一種,二是指連續犯的主觀條件,三是所謂威伯的概括故意。第一,概括故意是故意犯罪的一種。概括故意既屬于故意犯罪,首先就要與過失犯罪、不可抗力區分開來,即在意志上,行為人要對這危害結果表示希望或者放任,在認識上,行為人即要認識到行為導致危害結果。第二,概括故意是認識內容的不明確。概括故意作為不確定的故意,其與確定的故意最大區別就是行為人在認識上未確定。認識的不確定可以分為認識程度的不明確和認識內容的不明確,認識程度的不明確即對危害結果是否會發生處于不確定的狀態,也就是不確定故意中的“未必故意”,未必故意本質上說的是對可能發生的危害結果采取放任的態度。行賄人張某某辯解稱其均是將行賄款交予受賄人施某某,對于否將錢款分給其他人員其不清楚,且受賄人郭某某、顧某某也未直接接觸過張某某,表面看來張某某的確沒有向多人行賄的主觀故意。但值得注意的是辦理房屋產權證需經過受理、初審、終審、繕證等多個環節,各環節由不同人員負責,施某某僅參與其中的初審環節,無法單獨完成所有環節。張某某本身系房產中介從業人員,對于違規辦證需要通過等多個環節人員的共同配合才能完成這個情況是明知的,張某某雖然不清楚行賄對象的具體數量,但他知道要賄賂多個環節的負責人,明顯屬于行為對象的不確認,屬于對概括的多人行賄,仍應認定其有向多人行賄的犯罪故意。
(二)將違法所得用于行賄
1.違法所得的概念
違法所得的數額認定,理論界一為“收入說”,這種說法認為“違法所得”是指行為人通過違法行為所得到的全部實際收入,并認為實施違法行為的成本不應當扣除,應該全部算在應收繳的違法所得內。二是認為“違法所得”是指行為人通過違法行為所得到的全部實際收入,可以概括為“獲利說”。這種觀點認為,違法所得是行為人通過違法行為所獲得的純利益,在計算違法所得數額時,應當以非法獲得的銷售收入或營業收入扣除行為人投入的成本費用,即違法所得為獲利數。還有一種認識折衷認為,“違法所得”在不同的情況下應當作不同的理解。本文傾向與“收入說”,因為成本費用是違法行為人明知違法而投入的,是行為人違法犯罪活動的必要環節,行為人對這部分費用的合法利益已經因違法行為的實施而失去,甚至可以理解為犯罪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