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55式”勛章、獎章藝術特征探究

劉寅凱

（吉林師范大學博達學院，吉林 四平，136000）

一、新中國“55式”勛章、獎章的設立

勛章、獎章制度起源于歐洲，最初是歐洲騎士團成員的標志，后又成為貴族身份的象征。近代國家和軍隊將頒發勛章、獎章作為一種重要的獎勵制度，用以提高軍隊戰斗力和士氣。新中國成立后不久，為了獎勵在革命戰爭年代有功人員，黨和國家便將勛章、獎章的設立提上了日程，因其設立于1955年，約定成俗被統稱為“55式”勛章、獎章。“55式”是新中國第一批自主設計的勛章、獎章，其藝術風格獨特、美觀大方，為我國以后設立的勛章、獎章基本形制奠定了設計美學基礎。

1953年7月中央軍委計劃實行勛章、獎章制度，9月8日彭德懷同志提出建議：“頒發勛章、獎章條例，以代替過去并不完善的立功條例”，而后有關部門開始草擬勛章、獎章條例。1954年12月16日，國務院第三次會議通過一系列草案，擬對革命戰爭時期的有功人員授予勛章、獎章。中央軍委于1955年1月23日發出《關于頒發勛章獎章工作的指示》，2月12日又通過了《關于規定勛章獎章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在中國人民革命戰爭時期有功人員的決議》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在中國人民革命戰爭時期有功人員的勛章獎章條例》[1]，決定設立共分為三個級別的八一勛章、獨立自由勛章和解放勛章，同時還設立了低于勛章級別的八一獎章、獨立自由獎章和解放獎章。八一勛章授予參加1927年至1937年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無重大過失的有功人員，其中一級、二級和三級分別授予當時的師級、團級和營級、連級干部。八一獎章授予除上述人員以外參加中國工農紅軍者；獨立自由勛章授予參加1937年至1945年抗日戰爭時期無重大過失的有功人員，其中一級、二級和三級分別授予當時的八路軍與新四軍中旅級和支隊級以上干部，中國共產黨領導抗日游擊隊中相當于軍級縱隊和新四軍師級以上干部、旅級和團級干部、營級和連級干部。獨立自由獎章授予除上述人員外參加八路軍、新四軍或脫產參加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游擊隊兩年以上者，或在作戰負傷致殘的排級以下參軍不滿兩年者；解放勛章授予參加1945年至1950年解放戰爭時期無重大過失的有功人員，其中一級、二級和三級分別授予當時軍級以上干部、師級以上干部、團級和營級干部，在解放戰爭中國民黨軍隊起義人員，根據其級別也可以授予解放勛章。解放獎章授予除上述人員外參加解放軍兩年以上者，或在作戰中負傷致殘的連級以下參軍不滿兩年者。

圖1 從左向右依次為：一級八一勛章、一級獨立自由勛章、一級解放勛章

二、新中國“55式”勛章、獎章的設計思路與制造工藝

“55式”勛章、獎章的設計者為中央美術學院教師周令釗。由于當時的國際政治環境所致，新中國的勛章、獎章必然要參照其它社會主義國家的設計形式，顯示“另起爐灶”和“一邊倒”的外交政策。“55式”勛章、獎章雖然采用與蘇聯相仿的勛章、獎章設計形式，但周令釗在借鑒其設計思路和理念的同時堅持民族特色，為新中國勛章、獎章的獨特藝術面貌作出了巨大貢獻。

“55式”勛章采用星芒狀外觀設計，材質為銀質，以鍍金或局部鍍金來區分勛章等級，其中一級為全鍍金，二級為局部鍍金，三級中心圖案鍍金。八一勛章中心圖案為紅色琺瑯的五角星和“八一”字樣，紅星周圍為代表光芒的放射線，外圈填紅色琺瑯，圈內共二十五個裝飾性的點，五角星每兩個角之間有五個。1949年6月15日，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發布了《關于公布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旗軍徽樣式》的命令：“軍旗為紅地、上鑲五角星及‘八一’兩字，表示中國人民解放軍自1927年8月1日南昌起義以來，經過長期奮斗，正以其燦爛的星光，普照著全國 ”。八一勛章的中心圖案運用軍徽樣式，正是反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起源于南昌起義的歷史背景；獨立自由勛章中心圖案為革命圣地延安的寶塔山，寶塔背后有流云紋飾，上面一顆紅色琺瑯五角星意為在黨的領導下，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取得了勝利；解放勛章中心圖案為天安門與紅色琺瑯的五角星，五角星四周放射線象征著光芒，意為在黨的領導下取得了新中國的誕生和革命全面勝利。三種勛章的尺寸因等級不同略有區別，最大半徑為30毫米，最小半徑為22.5毫米，背面有“中華人民共和國XX勛章”、“一九五五年”、“北京”字樣和勛章編號。“55式”勛章采用鋼制別針佩戴與章體固定方式，較蘇聯等國家的轉輪式更為復雜。因章體采用更為立體的薄銀板高浮雕設計，直接安裝別針易造成佩戴困難、衣服平整度差等問題，在制造過程中也無法采用沖鉚的固定方法，需釬焊才能將別針與章體固定連接，對此，設計師巧妙地在勛章的章體與別針之間增加了一層銀板，解決了上述生產制造和佩戴問題，又使其顯得更加飽滿美觀。“55式”勛章的外盒為手工制作，外盒上蓋及四周采用傳統錦緞糊裱，用不同的外盒顏色區別各勛章：八一勛章為大紅色；獨立自由勛章為綠色；解放勛章為朱紅色。盒蓋上印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國徽下方寫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和“X級XX勛章”字樣，外盒上蓋四邊使用金紙進行裝飾，內部選用白色錦緞和紫色呢子作為材料，有凹槽來盛放勛章和略章，底面用白紙糊裱，印有與盒內勛章相對應的編號。

圖2 帶牛皮紙袋和略章的解放獎章

“55式”獎章的上部為五邊形上掛，并用綬帶包裹正面，獎章章體為圓形，用連接環與上掛鏈接，其中八一獎章材質為銀鍍金，獨立自由獎章為銅鍍金，解放獎章為銅質鍍金和鋁質電鍍，其中鋁制解放獎章為20世紀80年代初期制造，通過非官方渠道補發給解放戰爭期間參加解放軍并獲得過解放獎章的日籍人員。三種獎章章體的半徑為16毫米，正面的中心圖案和寓意與三種同名勛章一致，背面上半部為各獎章的中心圖案，圖案左右為相應的革命開始和結束年份，下半部為“XX獎章”、“中華人民共和國”、“一九五五年”、“北京”字樣和獎章編號，由于解放獎章頒發數量較多，編號前以注音符號為冠字，以示制造批次。“55式”獎章的五邊形上掛因生產批次不同分為鍍鋅鐵質和黃銅質兩種，正面包裹著機織圖案的真絲綬帶，依靠上掛背面上端的一字橫梁予以鎖緊固定。“55式”獎章由牛皮紙袋作為包裝，正面上方印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下方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和“XX獎章”字樣，國徽和字樣因獎章種類不同而顏色也有區別：八一獎章為大紅色；獨立自由獎章為綠色；解放獎章為朱紅色。紙袋內有勛章和略章，紙袋背面印有獎章相應的編號。

“55式”勛章、獎章的略章均為0.1CM×0.25CM的長方形，真絲質面金屬底，其中八一勛章、獨立自由勛章和解放勛章的略章圖案分別為紅底黃色豎條、綠底黃色豎條、黃底紅色豎條，用豎條的數量代表勛章的等級。獎章的略章圖案與獎章上掛的綬帶一致，左半部為相應顏色，右半部為黃底紋飾，略章后均有別針，以便穿著常服時佩戴。“55式”勛章、獎章所用字體均為仿宋體。勛章的制造廠家目前沒有明確記錄，獎章按其外包裝封條可以確定為上海市徽章廠和北京市金屬工藝工廠制造。

三、新中國“55式”勛章、獎章藝術特點和影響

“55式”勛章采用貴金屬制造，既能體現其勛賞的特殊功能，又能保證外觀的穩定性。從勛章的外觀整體來看，設計者匠心獨運地將革命時間融入設計中，八一勛章呈十邊形，代表歷經十年的土地革命戰爭；獨立自由勛章呈八邊形，代表八年抗戰；解放勛章呈五邊形，代表歷經五年的解放戰爭。星芒是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高級勛章都采用的標準形式，而“55式”勛章采用的星芒形狀，具有一定的膨脹性，使勛章特征更加突出。勛章還采用了放射式與軸線對稱的手法，外圍放射式的設計更加突出中心圖案，中心圖案采用了穩定的軸線對稱的設計方法，可以使勛章整體更加統一和諧，蘊含著中國獨有的平衡概念，給人以秩序井然的莊重之美。

“55式”勛章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進行了實質的創新，運用了具有象征意義的抽象圖形和具有革命歷史意義的建筑符號，雖較清朝和民國勛章樸素了許多，但更符合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五角星自古就是軍隊的象征，而紅五角星則象征著革命的新型軍隊，蘇聯曾在1930年4月6日設立紅星勛章，授予戰時及和平時在國防事業中有卓越功勛的官兵和集體；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于1933年7月9日設立紅星獎章，表彰有特殊功勛的紅軍指戰員，可見使用紅星來象征革命軍隊由來已久。延安寶塔山與天安門都是革命的象征，自1934年10月至1935年10月中共中央和中央紅軍長征陸續到達陜北之后，延安就成為中共中央的駐地，中國共產黨在此領導全國各族人民迎得了抗日戰爭的勝利，天安門是1949年10月1日開國大典的舉辦地，在此毛主席宣告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

從紋樣上來講，“55式”勛章、獎章在設計上運用了云紋這一中國傳統裝飾紋樣，這點在清朝和民國勛章中都有所體現。云紋是一種抽象化與程式化的裝飾紋樣，以漩渦形曲線為其基本元素，按一定的組合結構模式構成，可以在任意的平面與空間中自由變形，豐富多變的線條富有靈活生動的韻律感，有豐富的藝術意蘊和歷史內涵，寓意著喜慶祥和的美好愿望，具有中華民族氣息與文化特色。“55式”勛章、獎章就采用云紋作為裝飾紋樣，不同的勛章、獎章在紋樣細節上又有所區別，其對傳統裝飾元素的運用并不是簡單意義的生搬硬套，而是對傳統裝飾元素藝術內涵和民族精神的再延續。如八一勛章的五角就是由如意紋云頭構成的，星芒也采用了連續的云紋；獨立自由勛章和解放勛章中心圖案的外圈都運用如意云頭和云尾的變化組合成如意云紋邊飾。八一獎章、獨立自由獎章和解放獎章的章體掛環處用不同朵云紋的云頭作為裝飾。獎章綬帶上也用云紋作為裝飾，八一獎章綬帶是由云氣紋的云尾組成，極富動感；獨立自由獎章與解放獎章的綬帶采用了云雷紋的變形，前者為勾連云雷紋，后者為三角云紋。所用云紋根據勛章、獎章寓意進行適當的變化和提煉，使勛章、獎章的實用性與藝術性平衡統一，從而豐富了其藝術價值和文化底蘊，體現出莊重典雅、氣韻非凡的藝術效果。

“55式”勛章、獎章由于授予條件的時限性，沒有繼續頒發，在退出特定的歷史時期后顯現出藝術與人文價值。作為歷史的見證和勇氣的象征，其設計思維與象征意義的融合，外觀形式莊嚴大方，令人感到賞心悅目，也從另一個側面體現了當時社會的政治、經濟與文化面貌。“55式”勛章、獎章在人民軍隊的現代化建設中具有里程碑意義，為我國以后設立的勛章、獎章設計起到了示范作用，從1979年設立的英雄模范獎章和立功獎章、1988年設立的獨立功勛榮譽章、勝利功勛榮譽章和紅星功勛榮譽章、2011年設立的新式勛章獎章以及2017年設立的新“八一勛章”都可以看出其對“55式”勛章、獎章設計思路與藝術特征的繼承和發展。

2015年12月27日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勛章和國家榮譽稱號法》明確提出了要設立新的勛章種類，標志著我國功勛榮譽表彰制度的進一步完善。在2016年5月19日黨和國家功勛榮譽表彰工作委員會第一次全體會議上，習近平同志做出批示：“建立健全黨和國家功勛榮譽表彰制度，是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必然要求，是培育和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增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凝聚力和感召力的重要手段。”[2]勛章、獎章是國家榮譽制度的重要代表，承載著國家意識和榮譽制度，探究“55式”勛章、獎章的設計思路以及藝術特點有助于挖掘其藝術與文史價值，建立具有中國特色功勛榮譽表彰制度體系，并為后續設立勛章、獎章的設計與制造指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