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論視角下的食品藥品安全問題與對策研究

曹劍濤 高清 馬進

摘要：食品藥品是一種特殊商品，食品藥品安全十分重要。食品藥品安全是重大的民生問題、經濟問題和政治問題，食品藥品安全出了問題，危害性十分深遠。為此，文章將從博弈論視角，分析下食品藥品安全問題上的國家監管與生產企業、地方政府、社會監督的博弈關系，并得出重要結論，進而從加強監管、厘清監管部門與地方關系、推進新技術應用等方面提出相應對策。

關鍵詞：博弈論；食品藥品安全；國家監管；地方保護

一、 引言

民以食為天，食以安全為先，食品藥品安全十分重要。食品藥品沒有安全保障，居民健康就失去了保障，居民安居樂業、國家長治久安便無從談起。食品藥品是一種特殊商品，既有消費屬性，又有保證安全、健康等屬性。有的制奶企業就加入了三聚氰胺提高氮含量，有的制藥企業生產疫苗“效價測定”不合格，這些食品藥品在普通常規檢測可以輕易過關，而且消費之后在短期內都可能沒有什么大問題，但是它們給人們安全、健康保障產生了無可挽回的損害。

事實上，食品藥品安全出了問題，危害性十分深遠。首先，如果使用過存在安全問題的食品藥品，消費者身心將會遭遇傷害，存在病患甚至惡化風險，健康甚至生命安全受到威脅。其次，一旦出現了食品藥品安全問題，容易引起人們普遍的預期性恐慌，可能會帶來巨大的社會問題。第三，劣幣驅逐良幣，一粒老鼠屎壞了整個行業的發展，人們將會對國內生產的相關產品不信任，現實中人們寧愿去搶購國外牛奶，選用進口疫苗，就會成為一種趨勢，這必將危及國內整個產業以及產業鏈發展，影響國家食品藥品產業的國際競爭力。第四，食品藥品安全以及監管出現問題，勢必對政府公信力帶來負面影響，增加“塔西佗陷阱”風險。

值得強調的是，食品藥品安全是重大的民生問題、經濟問題和政治問題（汪洋，2013）。食品藥品安全問題，重在監管。一直以來，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食品藥品安全工作，對食品藥品出現問題徹查到底，絕不姑息，嚴加懲治相關涉事企業。而且，一些文獻從食品藥品安全監管政策研究以及博弈論方法在食品藥品安全監管應用兩個方面進行相應研究，并提出一些有意義決策。首先，關于食品藥品安全監管政策研究，許多文獻分析了國外經驗以及國內具體情形，并提出一系列對策。例如，杜鋼建（2003）、唐民皓等（2010）、胡穎廉（2014）、唐健元（2017）等等。其次，一些文獻運用博弈論方法分析了國內食品、藥品安全、監管等方面問題，并有針對性提出對策。例如，楊堅和湯少梁（2012）、宋煥等（2018）、牛亮云和吳林海（2018）、穆月英和楊鑫（2018）等等。

但是，從毒奶粉事件出現以來，食品藥品安全仍然出現問題，特別是近期出現的疫苗事件惡劣影響如此之大，聞所之未聞。現在要問：食品藥品安全頻頻出現問題，到底是哪些環節出現了問題？為此，本文將從博弈論視角，分析下食品藥品安全問題上的國家監管與生產企業、地方政府的博弈關系，進而提出相應對策。

二、 監管部門與企業博弈

有這樣一個監管案例，據說巴頓將軍在二戰時發現傘兵死亡慘重，而其中重要原因是好多降落傘根本就沒有打開而摔死的，這讓巴頓十分震怒。巴頓找到了當時的降落傘生產供應商，他下令讓企業管理者自己使用生產的降落傘跳傘檢測產品安全，這讓當時供應商誠惶誠恐，不得不提高產品質量，保證產品質量合格。根據這個案例，一些讀者可能會為巴頓將軍懲治不良供應商舉措而歡呼雀躍，而事實上這個案例本身給我們更多啟迪是，我們需要“巴頓將軍”——這樣一個對于特殊商品的強悍監管者。

對于食品藥品安全出了問題，很多人首先想到是嚴懲供應商。然而，賈誼在2 000多年前就曾指出，對于不好的現象“禁之不得其術，其傷必大”（出自《漢書·食貨志》）。理論表明，加強監管本身比嚴懲供應商更為重要。在這里，我們用一個最簡單的“門衛—小偷博弈”模型進行分析。

假設：企業生產良品，監管部門積極監管，都是正常的舉措，各方額外獲益均為0，這是因為企業沒有違規沒有損失也沒有額外所得，監管者沒有怠工也沒有得失；當監管部門消極監管，企業生產劣質品未被發現時，企業額外獲益為V，監管部門負效用為-D；當監管部門消極監管，企業生產良品時，企業額外獲益為0，監管部門額外獲益為S（怠政收益）；當監管部門積極監管，企業生產劣品時，企業面臨懲罰獲益為-P，監管部門額外獲益為0。其中，V，D，S，P均為大于0的值。因此，監管部門與生產企業的博弈矩陣如圖1。

不難發現，這個博弈矩陣不存在純策略納什均衡。假設企業生產“劣品”概率為x，監管部門“消極”概率為y，則不難得出混合策略納什均衡為x=■，y=■。

根據混合策略納什均衡結果，可以得出兩個重要的結論：一是，加大違規企業懲治力度并不能降低企業生產“劣品”概率，反而增加了監管部門消極的概率，讓監管失靈；二是，加大對監管部門懲處力度，以及降低監管不作為收益（怠政收益），不僅對監管部門產生震懾作用，而且降低了企業生產“劣品”的概率。

企業目標就是追求利潤，政府監管目標是保證人民利益，確保企業利潤在陽光下取得。馬克思曾經提及過企業（資本家）追求利潤本質，他認為：為了50%的利潤，它就會鋌而走險；有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試想下，如果僅僅懲罰企業，而沒有好的監管，根本不可能保證食品藥品安全；如果沒有完善的監管，縱然把企業經營者處以極刑或道德說教都無濟于事。健全監管機制，懲治不作為官員，懲治食品藥品檢測設計漏洞人員，追查到底，追溯終身，其效果要遠遠大于單是懲罰企業。

三、 國家監管與地方保護博弈

長期以來，我國大部分政府職能部門是實行地方政府和上級部門“雙重領導”。以食品藥品監管為例，國家監管部門負責工作業務的“事權”，而由于地方政府管“人、財、物”，則下屬的地方監管機構更多地受制于地方政府，由此便產生國家監管與地方保護的博弈問題。雖然各個地方利益訴求不一樣，但是在對待經濟增長、產業發展等硬性指標面前，各地方政府都在窮追猛趕，唯恐居于人下。眾所周知，食品產業、藥品產業是兩大重要產業，甚至是某些地方經濟發展的支柱產業。因此，有的地方政府就會與當地企業“合謀”，千方百計扶植和保護這些產業的發展，執行監管不力，甚至不惜違規或違法代價，“鴻茅藥酒跨省抓人”事件就是一個明顯例子，地方政府難辭其咎。

假設國家監管部門策略空間為（默認，追查），地方政府策略空間為（違規，執行），構建一個簡單的博弈模型，如圖2所示。其中，M指地方政府違規且國家監管部門不作為（默認）時的額外獲益，S與一個模型意義類似是指不作為的怠政收益，W指國家監管部門權力實現所產生正效用，C指國家監管部門權力執行成本，K是地方政府違規被追查時受到懲罰，且M，S，W，C，K均大于0，W>C。

顯然，此博弈模型也不存在純策略納什均衡。假設地方政府“違規”概率為x，國家監管部門“默認”概率為y，則不難得出混合策略納什均衡為x=■，y=■。由此，得出兩個重要的結論：一是，加大地方政府違規懲治力度，并不能降低地方政府違規概率，反而增加了國家監管部門對違規行為默認的概率，導致國家監管失靈；二是，降低國家監管部門追查成本、怠政收益，以及提高國家監管部門權力實現效用或榮譽獎勵，則會大大減少地方政府違規可能性。

四、 社會監督重要作用

社會監督是國家監管之外的重要形式，也是中國特色社會義監督體系不可或缺的重要環節。從以往經驗來看，社會監督作用不容忽視，社會監督每每在曝光食品藥品安全事件中起到沖鋒陷陣作用。

以監管部門—企業的博弈模型為例，可以看出社會監督的重要作用。結合第一個博弈模型，假設：企業生產良品、監管部門積極負責，雙方都沒有收益；當企業生產劣品，監管部門積極監管時，雙方額外收益為（-P，0）；當企業生產劣品，監管部門采取消極策略，可能面臨社會監督曝光，且設曝光可能概率為θ，0<θ<1則曝光后雙方都會被嚴懲，即額外得益為（-2P，-D），而未曝光時雙方額外得益（V，S）。由此，社會監督下企業與監管部門博弈，見圖3所示。其中，A指生產企業，B指監管部門。

顯然，監管部門在消極策略下期望收益為-θD+（1-θ）S，相對應企業的期望收益為-2θP+（1-θ）V。可見，當曝光可能性較大，且曝光后監管部門懲罰力度足夠大，或者監管部門怠政收益較小時，則有-θD+（1-θ）S<0成立，顯然監管部門將不會采取“消極”策略，而選擇“積極”策略。當然，若監管部門采取“積極”策略，則企業不得不采用“良品”策略。

由此，可以得到這樣的結論：一是社會監督在監管問題發揮著重大作用；二是社會監管條件下，仍然要加大對監管部門消極行為的懲治力度，才能達到監管目標。同樣，在國家監管部門與地方政府的博弈模型中引入社會監督，也可以得到類似的結論。

五、 對策建議

食品藥品安全問題，不僅僅是民生問題。食品藥品是國民經濟的重要支柱產業，僅食品工業就占全國工業總產值的10%左右，加上制藥行業占全國工業總產值近20%。食品藥品安全出了問題，將會影響到食品藥品產業國際競爭能力，甚至影響到戰略層面的國家競爭力。為此，針對食品藥品安全問題，特別目前出現的監管困境，提出以下對策建議：

一是，食品藥品安全重在監管，需要加強監管力度。首先，要加強監管隊伍建設，強調食品藥品監管有著“維護和促進公眾健康”的使命，增強監管機構和監管隊伍榮譽感。食品藥品安全出現問題，人命關天。監管機構和監管隊伍理應做到保護人民安全和利益，實現監管的使命感與榮譽感。第二，要嚴格懲治監管隊伍不作為以及監管不力行為，整飭監管紀律，實施對監管隊伍終生追查制度。加強監管隊伍建設、懲罰監管不作為，遠比懲治違規企業重要，這不僅對監管隊伍起到震懾作用，也降低了企業違規生產風險。第三，厘清國家監管與地方政府權限關系，加大國家監管權限，增強統一權威監管機構權力，實現地方政府產業保護要讓位于國家監管。對待食品藥品安全問題，國家監管責任應當處于第一位，地方政府的監管機構必須執行國家監管政策與指令，地方政府產業政策必須讓位于國家監管。第四，切實弄清楚出現監管“怠政”或不作為問題的具體原因，到底是“不能為”“不想為”還是“不敢為”，要對癥下藥，從工作思路到具體行動上，形成一整套有效的可操作的監管執行體系。

二是，結合中國實際情況，學習西方發達國家經驗，完善食品藥品賠償制度、監管制度、監管體系建設。首先，可以實施無過錯補償制度。由于食品藥品出現安全問題，存在著巨大舉證困難，消費者無法證明食品藥品安全問題與事實上健康損害之間因果關系。例如，美國國會于1988年通過并實施了《國家疫苗傷害補償程序》，為接種疫苗給兒童造成的傷亡設立了無過錯補償制度，使受害者能夠及時得到救濟，這具有極大借鑒意義。第二，完善監管制度，優化設計監管辦法，堵住監管漏洞。產生三鹿奶粉事件、長生疫苗事件，根本上還是由于存在了監管漏洞。事實上，單純牛奶氮檢測無法檢測出三聚氰胺，現有的疫苗有效性抽檢無法確定“效價測定”合格與否，這都與監管漏洞脫不開關系。第三，完善監管體系建設，發揮社會監督作用，讓監管部門接受社會監督。監管部門責任重大，如果監管部門既是“守門員”又是“裁判員”，監管部門容易滋生監管怠政、監管不作為、監管漏洞現象。在完善食品藥品安全監管體系建設，發揮社會監督作用有著重要意義。

三是，運用新技術新手段，提高食品藥品質量檢測水平，完善產品追蹤管理制度。如果一件食品藥品合格與否的檢測需要幾個月時間，就很難實現有效監管，且界定企業責任時間拖延越久越難。同時，檢測指標不全面，檢測方法陳舊，便給食品藥品安全隱患開閘放水。因此，當務之急需要提升食品藥品質量檢測技術，實施科學有效檢測，縮短檢測時間，提高檢測水準。此外，加快推進區塊鏈等先進技術運用，加強產品追蹤和跟蹤管理。區塊鏈是分布式數據存儲、點對點傳輸、共識機制、加密算法等計算機技術的新型應用模式。區塊鏈本質上是一種鏈式數據結構，具有去中心化、不可篡改、抗抵賴的特性，能夠有效地排除人為因素干預，保證所有過程信息“記錄在冊”，包括原材料采購、生產、包裝、運輸、銷售、消費等環節。對于食品藥品監管來說，最重要的三項工作就是生產流程、質量鑒定和流向追蹤，而區塊鏈技術剛好滿足了這樣的需求。不僅如此，運用區塊鏈技術，建立和完善人口健康庫，從食品藥品原材料到銷售及消費，方便追溯追蹤追查，實現全過程監管監控。誠能實現，這將會大幅度降低監管難度，達到事半功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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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曹劍濤（1981-），男，漢族，安徽省宿州市人，上海商學院管理學院講師，上海交通大學管理學博士，特華科研工作站博士后（在站），研究方向為商務經濟；高清（1964-），男，漢族，安徽省壽縣人，江蘇省經濟和信息化委員會副主任，上海交通大學管理學博士，高級工程師，研究方向為戰略管理；馬進（1962-），男，漢族，黑龍江省哈爾濱市人，上海交通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衛生經濟。

收稿日期：2018-0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