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軍 周 均
內容提要:信息時代,部隊管理工作所固有的封閉性、強制性、一元化、程序性受到極大沖擊,必須緊緊抓住拒腐防變、制勝打贏、效能革命、防間保密等關鍵性問題,試行“心本”“數據”“聯動”“法治”等管理新模式,作為對傳統管理方式的補充和延展,全面提升部隊科學管理水平。
習主席在《全面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推動國防和軍隊建設實現新跨越》中指出:“抓創新,必須下大氣力抓科學管理。”①習近平:《全面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 推動國防和軍隊建設實現新跨越》,載《解放軍報》,2016-03-14。這一論斷,深刻揭示了科學管理對于全面實施創新驅動強國強軍戰略的重要性。在21世紀第二個十年接近尾聲之際,互聯網絡狂飆突進,各類信息排山倒海,并且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地滲透至包括軍營在內的社會各個角落,促成人員思想、工作機制、政策制度等發生量變質變,恰如馬克思所言“一切都取決于它所處的歷史環境。”②《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824頁,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新時代,部隊管理工作不可避免地受到互聯網絡的深層次影響,如何順時應勢、避害趨利,加強和改進新時代部隊管理,保證部隊高效正規運行、提高部隊戰斗力,亟待各級深入思考探索。
長期以來,我軍部隊管理模式自成一體、工作相對穩定,且卓有成效、經驗豐富。建軍91年來,部隊全面建設特別是正規化水平不斷提升,正是得益于強有力的管理工作。但是,信息時代互聯網絡特別是移動互聯網絡的大行其道,導致部隊管理工作內部矛盾運動發生深刻變革,管理對象、范圍、手段大異過往,“越來越不好管”的聲音愈發強烈。
毋庸諱言,軍營相比其他機構是封閉而神圣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尤其像駐香港部隊這樣的單位,在“兩前兩制”特殊復雜環境下駐防,面臨各種反動宣傳、政治滲透和腐蝕利誘,只有嚴格實施封閉式管理才能始終做到“身居鬧市,一塵不染”。然而,互聯網絡是開放的、共享的,它從空間維度貫通了軍營與外部世界,盡管物理層面的“高圍墻”和“鐵絲網”依舊存在,但精神層面的壁壘早已消遁,軍人的社會屬性得到極大增強。精神鏈條一旦連接,物理隔離力量即使再強大,至多也只能達到“藕斷絲連”的效果,難以完全實現傳統意義上的“封閉”意圖,這無疑是信息時代部隊管理工作面臨的一大難題。
“治國者,圓不失規,方不失矩,本不失末。”①[三國·蜀漢]諸葛亮:《便宜十六策·治亂第十二》。部隊管理工作是自上而下的帶有規范性、約束性、強制性色彩的一項工作,管理主體和管理對象兩個端點等級分明、不可互換。這些“與生俱來”的特征雖然不免給人一種“壓抑”和“被動”之感,具有“不近人情”之處,但在促進部隊全面建設特別是正規化建設、確保政令軍令暢通方面卻也無可挑剔。而互聯網絡具有很強的民主性、平等性和交互性,無論網民是什么身份,都可以對某個事件或問題發表個性觀點,橫亙在網民之間的身份、職務差別基本無傷大雅。青年官兵作為網絡發展成果享用者,身上或多或少都會被打上網絡烙印,并且隨著互聯網絡的不斷普及運用,這種烙印還會越來越深。體現到行動上,就是對監督權、參與權等權利的訴求更加強烈,這顯然對命令式、強制性的傳統管理模式構成了嚴峻挑戰。
“凡兵之道,莫過乎一。”②[先秦]呂尚:《六韜·兵道》。古往今來,任何一支軍隊都始終要求在高度統一的指導思想下實施高度集中統一管理。蘇聯政權之所以一夜之間土崩瓦解,最主要的根由就是放棄了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的領導,推行“民主化、公開性、多元化”,動搖了統一軍隊意志的思想和理論基礎。值得注意的是,在互聯網絡這個高度自由的信息場域,“憲政民主”“普世價值”和新自由主義等錯誤思潮依然若隱若現。這些多元化的價值觀念一旦產生“首因效應”,勢必“對沖”我軍一元化的指導思想,如果不進行旗幟鮮明的揭批,官兵就會面臨被拔根去魂的危險,部隊管理“過時論”“過頭論”就會甚囂塵上,嚴重影響部隊的高度集中統一和安全穩定。
恩格斯說:“每一個時代的理論思維,包括我們這個時代的理論思維,都是一種歷史的產物。”③《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873頁,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網絡思維是信息時代的產物,實時性是其鮮明特征。在信息網絡背景下,任何一個軍事事件一旦發生,其消息都會不脛而走,迅速燃爆輿論場,形成強大的輿論壓勢,進而催促現實公權力快速作出回應,正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部隊管理工作講求的是一級帶一級、一級抓一級、層層抓落實,這固然有利于明晰各級職責,保證秩序嚴明,但在時效性上卻大打折扣,并且隨著層級增多,還會出現“中梗阻”或“沙灘流水不到頭”等信息失真、事情斷檔問題。顯而易見,這種管理模式與官兵要求快節奏、高效率、少層級的網絡思維方枘圓鑿。
沒有重點,就沒有政策。從本質上說,信息時代部隊管理工作是傳統部隊管理工作在網絡化背景下的延伸拓展,雖然“攤子”更大了、“店面”更多了、“戰線”前移了,但部隊性質屬性沒有變、管理的根本目的沒有變,只要堅持馬克思主義重點論,把握“焦點”主動作為、全面發力,就一定能過好“網絡關”。如果抱殘守缺,固守“馬其諾防線”,就會產生漏洞,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失。
欲亡其政,先亂其軍;欲亂其軍,先惑其心。信息時代,各種敵對勢力無不對網絡這個信息“集散地”趨之若鶩,企望通過實施網上“文化冷戰”和“政治轉基因”工程對我進行意識形態滲透;國內一些別有用心之人也乘機渾水摸魚,拋售所謂“憲章”“憲政”主張,打著“民主政治”“公器公用”的旗號攻擊我們,妄圖把官兵從黨的旗幟下拉出去。部隊管理工作必須深刻認清這一嚴峻態勢,第一時間搶占網絡陣地制高點,以正確的思想理論覆蓋替換錯誤的思想理論,實現“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如果對此不管不問或者不敢擔當不想招數,敵對勢力就會變本加厲,部隊就會變質變色,后果將不堪設想。
無論任何時候,部隊管理工作都是為了促訓、促戰,決不能孤芳自賞、畫地為牢,為了管理而管理。特別是在信息時代背景下,信息主導成為制勝關鍵,網絡空間成為嶄新戰場,戰爭形態從冷兵器戰爭、熱兵器戰爭、機械化戰爭發展到信息化戰爭,裝備對抗從材料對抗、能量對抗發展到信息對抗,任何一個網絡節點出現問題都可能會被“秒殺”,加強部隊管理尤其是信息管理亟須提上日程,這也是“全部心思向打仗聚焦,各項工作向打仗用勁”的題中應有之義。如果仍然信奉管是管、訓是訓、戰是戰,人為造成“兩張皮”,那就是對官兵的極大不負責任,戰爭一旦打響是要付出沉重代價、承擔歷史責任的。
習主席指出,推進以效能為核心的軍事管理革命,樹立現代管理理念,完善管理體系,優化管理流程,不斷提高軍隊專業化、精細化、科學化水平。推進以效能為核心的軍事管理革命的根本動因在于信息技術革命。隨著信息時代的到來,人員思想更趨多元、部隊組織更趨復雜、軍事行動更趨系統,管理工作必須因時而變,樹立以效能為核心的管理思想,徹底摒棄“管為看、管為查、管為不出事”的錯誤觀念,著力在推動人才專業化、事務精細化和資源集約化上下功夫,否則就會造成人力物力財力的極大鋪張浪費。例如,在經費使用、物資采購、工程建設等方面,必須加強統籌、分清職責,堅決杜絕多頭部署、搞大呼隆、雨過地皮濕等問題。
“事以密成,語以泄敗。”①[戰國]韓非:《韓非子·說難》。保守秘密是軍人的基本職責,也是軍隊完成戰備訓練等各項任務的前提條件。近年來,盡管各級三令五申,反復強調要保守軍事秘密,但失密泄密案件仍然屢見不鮮,這其中固然有官兵保密意識淡薄的因素,但與互聯網絡的飛速發展也不無關聯。我國在信息技術方面對西方發達國家的依賴程度較高,一些核心科技往往受制于人,這就為失泄密留下了隱患。據全國人大內務司法委員會的一項調研報告顯示,目前計算機網絡泄密事件已占泄密總數的70%以上,并呈逐漸增長趨勢②參見于澄:《既要保密也要信息公開》,載《法制日報》,2010-10-16。。這足以說明,互聯網絡也已成為失泄密案件的主渠道,部隊管理工作對此必須予以高度重視。
當今時代,信息網絡是部隊管理工作面臨的一道“必答題”,答對了就是“阿里巴巴寶庫”,答錯了或者避而不答就是“潘多拉魔盒”。只有掌握、尊重、遵循規律,與時俱變改進豐富管理模式,才能趨利避害掌握主動權,把網絡這個“最大變量”轉化為提高管理效益的“最大增量”。
我軍自建立以來,部隊管理大致經歷了物本管理和人本管理兩個階段。物本管理強調人是被外在控制的。革命戰爭年代,該理念適用性極強,通過組織化、規范化和程序化管理,官兵步調高度一致、作戰力量高度集中,創造了許多以少勝多的人間奇跡。時至今日,其諸多精髓也不過時,但它阻礙了人的全面發展。隨著和平時期的到來,官兵的主體地位和首創精神愈發凸顯出重要作用,全面推行在一定程度上束縛了官兵主動性的物本管理明顯不合時宜。當此之際,人本管理應運而生。人本管理空前強調人的價值和作用,確立官兵的主體地位,發揮官兵的首創精神,以提高工作訓練效率;要求增強人文關懷,強調以情帶兵。然而,盡管人本管理價值頗高,但它更多的是停留在官兵人性共性的表面而深入個性內心不夠,更多的強調了人性共性而對個性需求關注不足,并且它和物本管理存在一個共性盲區,即主要強調管控他人,對管好自己注重不夠。心本管理是“由外在的控制到外在的感動,再到內在的自覺這樣一個過程”①吳甘霖:《心本管理:管理學的第三次革命》,30頁,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2006。,觸及個人思想,尊重個性需求,充分挖掘官兵的心理潛能,它打破了傳統的強制管理理念,注重管理主體和對象在心理上的凝聚,是對人本管理的進一步升華,與信息時代官兵的平等思維并行不悖。“治天下必先治己,治己必先治心。”部隊管理工作要注重提供支持型的工作訓練環境,通過合理安排分工、科學制定目標、定期評估績效等路徑,促進外在動機向內在動機轉化,自發向自覺轉化,讓官兵因為喜愛工作訓練本身而非為了得到獎賞或規避處罰參與工作訓練成為一種新常態。
1919年,胡適在《差不多先生傳》里深刻描畫了國人形象——拒絕精準,講求差不多。黃仁宇在《中國大歷史》《萬歷十五年》中也復提到,在中國文明進程中最缺乏的就是“數目字管理”。應當承認,相對于西方國家而言,我們更擅長演繹歸納,對數據的熱忱的確不夠。當前,部隊管理工作仍然存在一些“差不多”問題,即使是“量化管理”也沒有完全擺脫主觀因素,管人管物有時候依舊靠感覺、靠經驗、靠推理。但事實上,很多事情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簡單,特別是官兵思想,通過簡單的聽、看、問有時根本無法獲取真實情況,據此作出主觀判斷或相應舉措多半是缺乏針對性的或者是無效的。馬克思曾說,一門學科只有在成功地運用數學時,才算真正達到完善的地步。隨著移動互聯網、物聯網以及軍隊網絡系統的迅速發展,人們在網上產生的信息數據量出現爆炸式的增長,這些數據記錄著他們的思想、行為乃至情感,蘊含著豐富的內涵和很多規律性的信息②參見鄔賀銓:《大數據時代的機遇與挑戰》,載《求是》,2013(4)。。部隊管理工作要切實丟掉大數據“高大上”“搞不懂”“用不上”的淺見,充分運用數據科學,引進先進技術手段,深入分析網絡數據,實時掌握官兵思想動態和變化趨勢,掌握敵對勢力的思想和心理特征,掌握網絡輿情的動態和趨勢,進而有針對性地做好思想管理工作。
智能手機、移動網絡、自媒體興起,是軍人逐步融入虛擬空間成為網絡受眾的根本標志,軍人與社會在思維領域的聯動性增強①參見張利忠:《論信息網絡時代部隊思想政治工作》,載《中國軍事科學》,2016(4)。。換言之,盡管官兵過去與社會、家庭也保持著一定聯系,社會、家庭對官兵起到一定的管理作用,但起決定性、支配性作用的依然是部隊內部管理。信息時代的到來,使這種傳統管理格局發生重大改變,官兵思想行為因互聯網絡的交互性、去中心化受到多方面影響,傳統的部隊管理亦即“一對多”的粗放式管理已然捉襟見肘,社會、家庭、網絡的管理作用越來越大。因此,要牢固樹立“大管理”理念:一方面,提升管理的時效性,積極適應“多對一”的管理模式,即“一人有困惑,眾人來解答”“多套方案供你選,總有一套適合你”式的“對象主體化”管理;另一方面,把軍隊內部和外部、線上和線下銜接起來,調動和凝聚軍地一切積極元素,實現教育、保衛等資源的深度融合,確保在應對官兵問題時能夠形成分工明確、高效運行的管理力量。
“立治有體,施治有序。”從革命戰爭時期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到新中國成立之初的“五統四性”,再到改革開放后的“一手抓建設,一手抓法制”,依法治軍、全面從嚴治軍始終是黨建軍治軍的重要法寶。現代化軍隊、一流軍隊,必然是法治軍隊。信息時代,網絡意識形態領域斗爭尖銳復雜,鑄魂與蛀魂、舉旗與改旗、固根與拔根的較量一刻也未停歇,只有充分釋放法治的強制力,才能確保黨對人民軍隊絕對領導的根本原則和制度落地生根;軍隊改革方興未艾,無論是官兵思想的轉型,還是組織形態的重塑,抑或是武器裝備的升級,都需要法治保駕護航、糾偏正向;經過法治教育的洗禮,官兵尊法學法守法用法意識得到前所未有的增強,但受虛擬和現實世界腐朽思想侵蝕,賭博、泄密、亂交往、亂發議論等目無法紀、目中無人的失范現象仍然大量存在,必須當頭棒喝、猛擊一掌。須知,法治思維也是底線思維,網絡思維雖然是一種潮流卻不是主流,但當二者發生矛盾時,網絡思維必須讓位于法治思維。部隊管理工作必須牢固樹立法治信仰,特別是在敏感地區駐防的單位,必須嚴格守法紀,始終做到辦事依法、遇事找法、解決問題用法、化解矛盾靠法,確保既為正規化建設加分,又為部隊形象添彩。
總的來看,“心本—數據—聯動—法治”管理模式能夠實現良性循環、達成閉合回路。“心本”是部隊管理的高線,“數據”是部隊管理的精度,“聯動”是部隊管理的寬度,“法治”是部隊管理的底線,四者無論是在橫向上還是縱向上都相互依賴、相互補充,共同構成信息時代部隊管理新的工作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