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實事求是

張立忠 王博 李宏偉

摘要：鄧小平是中國共產黨踐行實事求是思想路線的光輝代表，他在抗日戰爭時期的報告、文章收入《鄧小平文選》的數量雖不是很多，但都閃耀著實事求是的光芒。本文通過重溫他這一階段的著作，分析了他對客觀實際的清醒認識，以問題為導向有針對性地解決問題的能力，對辯證法的運用，以及把握規律指導實踐的方法論和工作策略，力圖對他中年時期的實事求是的革命思想有一個較為深入的闡釋。

關鍵詞：鄧小平著作 抗日戰爭 實事求是 辯證法

中圖分類號：A84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8）18-0189-03

今年是我國實行改革開放40周年，在40年前12月份召開的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上，鄧小平發表了著名的《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的講話，標志著我國徹底擺脫了“左”的束縛，進入改革開放的發展快車道。當時的鄧小平，已是74周歲的老人，而縱覽他在抗日戰爭年代的報告、文章，可以感覺到“實事求是”的態度是他鮮明的特色。實事求是作為中共的思想路線的科學闡釋：“實事”就是客觀存在著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觀事物的內部聯系，即規律性，“求”就是我們去研究。我們要從國內外、省內外、縣內外、區內外的實際情況出發，從其中引出其固有的而不是臆造的規律性，即找出周圍事物的內部聯系，作為我們行動的向導。[1]《鄧小平文選》（第一卷）收錄的鄧小平在抗日戰爭時期（1938—1943年）的文章不多，學術界對這部分文獻的研究論文也不算多，但如果細細讀來，鄧小平中年時期的著作，就處處彰顯著實事求是的思想光輝，是鄧小平理論的有機組成部分。

一、對客觀實際具有清醒透徹的認識

清晰透徹地認清敵我態勢和深刻的批評與自我批評是抗戰時期鄧小平文章的特點。鄧小平在《動員新兵及新兵政治工作》一文中，他提及動員新兵存在的困難有四條，百姓中“好子不當兵”的傳統觀念束縛、抗日教育異常不夠、強迫式征調壯丁的方式、不重視對抗日軍人家屬的照顧。并且，他認為不能認為征兵工作已“具有相當的成績”“還可以繼續那些不好的征調方式”，因為這絕不能滿足長期抗戰的需要。在《黨與抗日民主政權》一文的第二章，他把一些黨內同志懼怕民主斗爭的幼稚尖刻地描述為“這是麻痹黨、腐化黨、使黨脫離群眾的最好辦法”！具有三條致命危害：關起門來決策復雜的政策必然會發生錯誤；把黨外干部群眾看成傀儡，群眾反對；黨和黨員都會因此麻痹，失去對新事物的知覺而逐漸腐朽。[2]在《一二九師文化工作的方針任務及其努力方向》一文中，他明確闡釋各種勢力的文化工作與其政治任務密不可分：日偽的奴化政策及其欺騙性和毒辣性，反共頑固派抗日的兩面性、不徹底性和文化上的買辦性封建主義，新民主主義文化的“民族性、民主性、科學性、大眾性”。他在發布一二九師文化工作方針任務后，又清楚列出了工作中存在的五項缺點，即研究深度和深入基層不足、宣傳時效性差、宣傳形式不新穎、文化工作者隊伍建設不足、對外宣傳工作顯得“極微弱”。而這些缺點產生的原因有四條：重視指導不夠、文化工作者工作條件差、文化工作沒有吸收更多的知識分子、不夠大眾化。在《敵占區的組織工作與政策運用》一文中，鄧小平通過國共兩黨這方面工作成效的對比，明確指出了中共太行分局在敵占區工作的差距，在1943年之前“我們不但遠遠不及國民黨努力，嚴格說來，工作簡直還有沒真正開始”[2]，原因就是主觀主義和關門主義。但從當時的戰略局勢看，他又敏銳指出中共太行分局如能克服三條困難，利用四個有利環境，是能夠轟轟烈烈地打開敵占區工作局面的，即克服日本帝國主義對敵占區控制加緊、國民黨特務的破壞、我黨干部經驗能力不足的困難，利用敵占區敵我矛盾加劇、中共威信大大提高、國民黨威信逐步下降、華北偽軍偽組織人員認識到共產黨八路軍在華北抗戰的決定性地位的客觀環境。在《在北方局黨校整風動員會上的講話》一文中，他以太行、太岳、冀南三個抗日根據地在太原失守到武漢失陷的一年左右時間黨的工作為例，清醒地指出若干條工作中出現的“歪風”，即黨組織發展過快導致影響黨的鞏固和戰斗力減弱、統一戰線工作的弱化、“左”的財經政策、“左”右搖擺的鋤奸政策、形式主義與簡單生硬的工作方法等等。

二、以問題為導向，有針對性地解決問題

鄧小平在抗日戰爭中的論著，無一不直面困難、直面錯誤、直面自己或自己領導下的黨組織的工作失誤，但他又是徹底的革命家，提出問題不是因為畏縮與恐懼，而是為了針對具體問題、運用馬克思主義和毛澤東思想去發現規律，解決問題。在《動員新兵及新兵政治工作》一文中，他總結一些區域的顯著成績和成功經驗，號召八路軍做好抗日宣傳，密切軍民關系，組建游擊隊并在可能情況下將部分游擊隊員轉入正規部隊，做好軍屬工作，動員團結政府、民眾團體和一切抗日人士支持征兵工作。他要求八路軍在新戰士入伍后，加強從政治上武裝戰士頭腦，提高新戰士的覺悟，新老戰士團結互愛，關懷新戰士的戰斗力提高和心態穩定等，以適應殘酷的對敵斗爭。在《黨與抗日民主政權》一文的第二章指出一些黨內同志懼怕民主斗爭的三條致命危害后，他隨即提出民主斗爭的五條優勢用來鼓勵同志們開展民主斗爭的積極性，即充分的“三三制”民主政權（抗日民主政府在工作人員分配上，共產黨員、黨外進步人士、中間派各占1/3）可以及時全面了解情況并解決問題、檢測黨的政策在群眾中的反應，提高黨的警惕性，使黨更好地接受群眾的監督，提高黨的戰斗力并鍛煉黨的執政能力。在《一二九師文化工作的方針任務及其努力方向》一文中對比了敵我態勢后，以八路軍總政治部頒布的政治工作條例為指導，明確了一二九師文化工作方針、任務和努力方向的七條具體內容，即加強對敵文化斗爭、加強愛國教育、宣傳黨的政策、提倡科學反對迷信、建立黨群的血肉聯系、對國民黨軍加強文化宣傳、加強外宣工作（對大后方甚至國際方面加強影響）。鄧小平在該文列出工作中的缺點和缺點產生的原因后，針對性地提出今后工作的四點指導意見，即加強文化工作的大眾化、造就大批有素養的文化工作者隊伍、加強政治與文化的結合、教育文化工作者加強學習和探討。在《敵占區的組織工作與政策運用》一文中用簡要的文字分析了當時的日偽、國民黨、共產黨在華北敵后的態勢和中共面臨的局面的優劣比較后，詳盡地提出了八條政策，即做好打入敵后工作、運用好革命兩面政策（建立“兩面政權”，這是中共為堅持抗日對敵斗爭而建立的一種特殊的基層政權，它在表面上采用偽政權的形式和做法，但在實質上，在人民群眾心目中仍然是抗日的政權組織。當時，也把這種基層政權形容為“白皮紅心”[3]）、發展敵后游擊戰爭、保護敵占區中國人民利益、對敵恰當運用寬大政策和鎮壓政策、合法斗爭和非法斗爭相配合（合法斗爭就是敵人允許的斗爭，非法斗爭就是敵人不允許的斗爭。敵人并不允許我們有什么斗爭，只是這種斗爭是用合法形式表現，而為合法形式所隱蔽，如請愿、告狀、利用偽組織活動等等[2]）、政治攻勢經常化、在敵占區建立黨等。在《在北方局黨校整風動員會上的講話》中，他從中共建黨二十二年以來的經驗教訓、毛澤東和彭德懷關于整黨的意義以及北方局所轄的太行、太岳、冀南區對敵斗爭和根據地建設的經驗教訓出發，闡述整風的重要性并提出指導意見，具體分為五條：一是認識自己、下決心改造自己，二是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三是把整風與檢查工作相結合，四是正視壓力，五是同志間坦誠相待、互相幫助。

三、對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運用

中國政法大學李德順在其《鄧小平的辯證法及其啟示》中，評價鄧小平具有過人的辯證思維能力，這個論點也可從鄧小平抗日戰爭中有關論著中得以佐證。鄧小平1943年1月26日在中共中央太行分局高級干部會議上所做的報告的一部分《五年以來對敵斗爭的概略總結》被收錄在《鄧小平文選》（第一卷），這是一篇在波瀾壯闊、錯綜復雜局面下，克服困難、敢于勝利的充滿辯證思維的報告。鄧小平在文中把全民抗戰五年以來華北對敵斗爭分為三個階段，在第一階段（1939年年初之前），軍事政治斗爭將敵人束縛在“點”“線”（主要指城市、交通線周邊等）之內，但我方經濟斗爭沒有開展；第二階段（1941年春之前），敵我斗爭局面尖銳殘酷，我方鞏固了根據地并開始建設根據地，但敵占區工作被動，經濟工作和反特務工作與敵人相比處于劣勢；第三階段（1941年春之后）以來，敵我雙方斗爭進入空前尖銳化的局面，軍事、政治、經濟、反特務、文化宣傳五大方面我方從整體上變被動為主動（日偽在華北先后進行了五次“治安強化”，加強對根據地的掃蕩，加強建設偽軍，加強對占領區的控制），在經歷頭三次對抗“治安強化”的挫折后，中共和八路軍依靠人民，取得了最終對抗的很大勝利。為了抗日戰爭的全面勝利，在客觀、動態地評價了五年多來的經驗教訓后，對今后如何才能取得更大的勝利，他提出十條對策：一是與敵人不僅斗勇，更要斗智；二是要清醒了解敵我雙方實力，堅持持久戰；三是開展全面的人民戰爭；四是建立廣泛的統一戰線，團結一切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力量；五是鞏固根據地；六是“敵進我進”，敢于到敵人后方去爭取對敵斗爭的主動；七是以游擊戰作為作戰指導原則；八是實行軍事、政治、經濟、文化和敵占區工作等整體“一元化”斗爭；九是加強對華北抗戰戰略上的認識，示范影響全國；十是認真研究落實中共中央的方針指示，并適用于自己的工作環境。

在政策執行層面，鄧小平更是重視辯證地審視具體問題、不同情況，保證政策執行的效果，《敵占區的組織工作與政策運用》一文是體現他這方面才華的范文。他在文中強調打入敵人內部組織工作的“耐心”，從打入的對象、打入的任務、打入者的選擇、對打入人員的訓練、與打入人員的聯絡等五個方面都細致地作出操作性很強的部署。在論證了革命兩面政策的性質后，他就該政策在偽軍或上層偽組織內的運用提出十條策略，即利用并擴大敵人內部矛盾、廣交朋友、做好宣傳、爭取周邊、照顧抗日分子利益、區別對待敵人、只做急重情報供給、保護自己、以偽軍為重點、大膽而又謹慎；就該政策在敵占區或敵占優勢的游擊區的鄉村中的運用提出四條策略，即團結全村一致對敵、與武裝斗爭相結合、注意組織工作、村莊之間協調一致。他提醒敵占區游擊武裝在活動中要考慮好兩個問題，一是保護人民利益，凡可能招致敵人報復人民的事要慎重；二是處處力求隱蔽，麻痹敵人。在寬大政策和鎮壓政策的運用上，他強調鎮壓的對象是漢奸特務、叛徒、對抗戰危害很大而又為群眾最痛恨的分子，對脅從分子、次要分子要爭取、給予回頭的機會，分化瓦解偽軍、孤立日寇。《敵占區的組織工作與政策運用》是一篇長文，鄧小平對政策運用的具體方面細之又細，一是能使人感覺到當時斗爭的激烈，其次也使人佩服他在政策執行上的高超思維與決策能力。

鄧小平在抗戰時期就非常重視經濟建設，整個抗戰期間，共產黨、八路軍和新四軍以及根據地抗日政權在經濟戰線成效最顯著的就是晉冀豫、華中和山東等地，而鄧小平和他的戰友們領導的晉冀豫根據地又是中共北方局和八路軍總部所在地，擔負重大戰略使命，其經濟建設和敵后經濟戰線的斗爭的艱辛程度絕不亞于軍事斗爭。在《太行區的經濟建設》一文中，我們仍能深深感觸到鄧小平早年在經濟方面的辯證思維和審時度勢、因地制宜、因勢利導的駕馭能力。他清楚透徹地理解毛澤東告誡全黨的抗戰敵后三大任務：戰爭、生產、教育，并把三者有機聯系，分析了敵人在其占領區瘋狂掠奪，對根據地一面封鎖一面掠奪的政策，強調敵后經濟戰線應重視兩個不能分離的環節：一是對敵展開經濟斗爭，一是在根據地展開經濟建設。[2]太行區（晉魯豫的一部分）在總結斗爭經驗的基礎上，建立了有效的生產政策、負擔政策、稅收貿易政策、貨幣政策和在敵占區與游擊區減輕人民對敵負擔、保護人民利益的政策。每一項具體政策的具體施行時，鄧小平都強調尊重客觀條件，辯證看待不同時間節點、不同區域、不同群體的因素，并促使政策與事實相符合，便于政策獲得積極效果。例如，1942年冬至1943年春的大旱災，太行區通過組織大規模抗災、春耕、貸款救濟災民、組織婦女勞動、興修水利，組織軍隊和干部參與勞動等具體措施，渡過了難關，團結了群眾。又如，發行冀南鈔票（晉冀豫邊區冀南銀行發行的法定貨幣，1939年10月開始在冀南、太行地區發行，后在整個華北地區流通），冀南太行聯合辦事處在1941年2月宣布，“凡本區內一切貿易，一律以冀南銀行鈔票為本位幣，不得再以法幣、銀幣交易施行”。[4]冀南鈔票的流通在根據地經濟建設和對敵經濟斗爭中取得了重大勝利。上述兩例，能使我們洞察出，中年時期的鄧小平在錯綜復雜的形勢下，敢于斗爭，敢于創新，善于化不利為有利，并不斷把有利局面引導向勝利，他在建國以后尤其是開創改革開放大業的歷程中的清醒、自信是其多年革命斗爭經驗的沿承與發展。

四、把握規律指導實踐

對待復雜的事物，一定要透過各種現象看本質，實行科學決策，這才是實事求是的態度。鄧小平《根據地建設與群眾運動》一文是一篇理論性很強但又不晦澀難懂的文章。他在第一章以太行分局的具體情況闡釋了彭德懷根據地建設規律，即除了具備地理、敵情、時機等條件外，一個革命根據地必須具備革命的武裝、政權、群眾組織和黨等四種力量。“我們所面對著的整個自然界形成一個體系，即各種事物相互聯系的總體”[5]，鄧小平以設問并逐一回答的方式，首先說明了四種力量不論先后，只有四種力量均形成以后才有革命根據地。其次，四種力量缺一不可，同等重要，如紅軍在第五次“反圍剿”中的軍事失敗、太行區1939年由于沒有堅強的政權影響了根據地的鞏固等。他同時指出，黨的指導要依據于當時當地的情形，提出當時注意的中心[2]，即不同條件下某一種力量是主要建設方向。再次，在四種力量的聯系和配合上，他強調黨是領導力量。最后，他又對統一戰線工作做了強調，認為統一戰線也是根據地建設的一個決定條件。他在文章的第二章闡釋了群眾運動的規律，并把規律論述為遞進關系的四個方面，即發動群眾、組織群眾、武裝群眾→建立群眾組織→教育提高群眾→把群眾斗爭統一在統一戰線中。在檢討了太行、太岳和冀南區的歷史經驗教訓后，他又強調針對不同地區、不同條件要注意把握開展群眾運動的節奏和手段；尤其是對冀南區過于樂觀的態度提出了發動群眾的六條標準，要求加強政治、組織和教育三個方面的工作，全面實現目標。在敵強我弱、共產黨、國民黨、日偽各方勢力犬牙差互的華北戰場，如何掌握發動群眾與鞏固統一戰線的“尺度”，如何既斗爭又合作，鄧小平在該文中提出了七條策略，這些策略無一不是針對“地理、敵情和時機”等條件，詮釋“把群眾斗爭統一在統一戰線中”的具體實踐方法，即根據具體情況對地主“打拉結合”、削弱封建而不是消滅封建、不只經濟上而且政治上削弱封建、團結地主抗日、加強黨的指導、正確對待富農、促進群眾運動的深入但應注意其規模，凡此七條，縝密而不失靈活性。

抗日戰爭時期的鄧小平的論著，能夠體現出他對中共中央正確的方針路線和毛澤東思想的深刻領會，他能夠以實事求是的態度堅決執行中央指示，創造性地制定政策策略，為抗戰勝利作出了重大歷史貢獻。中國共產黨在抗戰中的發展壯大并取得最終勝利絕非偶然，“中國共產黨的抗日政策和軍事行動都極合乎民心，他們將人民組織起來，同人民共患難。中共的領導者們在任何場合下，他們的實踐和作風都是第一流的”。[6]鄧小平同志無疑是中共抗戰時期這種精神的杰出代表和實踐的先鋒。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建設征途上，在鄧小平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開創改革開放四十周年，我們重溫鄧小平抗日戰爭時期的著作，不僅僅是為了紀念，更應從他的思想中汲取智慧，繼續解放思想，堅持實事求是，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作出更大的貢獻。

參考文獻：

[1]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01.

[2]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11-12，45，78，65.

[3]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中國共產黨的九十年（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黨建讀物出版社，2016：226.

[4]抗日戰爭時期晉冀魯豫邊區財政經濟史資料選編（第2輯）[M].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1990：507.

[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429.

[6]林邁可.抗戰中的紅色根據地[M].楊重光，郝平譯.北京：解放軍文藝出版社，2005.

責任編輯：于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