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晶,袁玉華
類風濕關節炎(rheumatoid arthritis,RA)是以慢性滑膜炎、進行性骨質破壞、關節功能喪失為特征的自身免疫病。因其高致殘率、臟器受累而嚴重威脅人類健康,影響約1%~3%的世界人口[1]。微小RNA(microRNA,miRNA)是一類高度保守的、非編碼的、通過引起靶mRNA降解、翻譯抑制、脫腺苷酸化實現轉錄后調控的小分子RNA,在自身免疫、自身炎癥疾病中起著重要調節作用[2-3]。區別于其他免疫調節因素有或無的特點,miRNA 主要在數量、程度上影響靶基因水平,只需要幾個堿基互補便可在免疫應答各水平執行較柔和、精細的調節。約90%的蛋白編碼基因受miRNA 的調控[2],miRNAs 在RA 的發生、發展中也起了重要的調節作用。例如,miR-155通過靶定細胞因子信號1(cytokine signaling 1,SOCS1)調節干擾素γ(interferon-γ,IFN-γ)、白細胞介素(interleukin,IL)-4、IL-12 等細胞因子參與RA炎癥反應[4];RA 患者外周血、滑膜組織、滑液中miR-146a水平升高,也參與了RA的促炎過程;而且外周血miR-146a的水平與紅細胞沉降率呈正相關,與RA 活動度有關[5-6]。越來越多的研究發現,核因子κB(nuclear factor-kappa B,NF-κB)信號通路在RA 的發生、發展中也起了重要作用。本文就RA 中近年來研究發現的與NF-κB 信號途徑相關的miRNA及其作用機制作一綜述。
NF-κB是一種能與免疫球蛋白kappa輕鏈基因的增強子B 序列特異性結合、促進κ 輕鏈基因表達的轉錄因子[7],包括Rel(cRel)、p65(RelA,NF-κB3)、RelB、p50(NF-κB1)和p52(NF-κB2)5個亞單位,以兩兩結合形成同源或異源二聚體的形式發揮作用。通常情況下,NF-κB與其抑制蛋白IκB(包括IκBα、IκBβ 和IκBε)結合,并不表現出轉錄活性。IκB 激酶復合體(IκB kinase,IKK)是調控NF-κB 信號通路的核心環節,由IKKα、IKKβ 和IKKγ 組成。NF-κB主要是通過兩條途徑激活。在經典激活路徑中,上游信號引起IKK蛋白激酶復合體的激活,促進IκB 的磷酸化,導致IκB 被蛋白酶體降解,NF-κB 失去IκB 的抑制作用而進入細胞核,參與相關基因轉錄。此途徑通常由微生物、病毒感染、促炎細胞因子等細胞外信號刺激后發生。在替代(非經典)激活路徑中,前體p100 在NF-κB 誘導激酶和IκBα 的作用下被降解為具有活性的p52,且與RelB 組成異源二聚體而進入細胞核,調控基因的轉錄。目前大量研究表明經典和/或非經典NF-κB信號通路在RA中起著重要作用[8-10]。
作為一個功能廣泛的轉錄因子,NF-κB 成為大量miRNA 的靶定目標。NF-κB 的表達和活動可以直接或間接地被各種miRNA上調或下調,且可以調控多種miRNA的表達,因此異常的NF-κB活性常與異常的miRNA水平相關。
2.1 miR-146 miR-146是天然和獲得性免疫分化及細胞生物學功能的重要調節因子,在多種疾病和癌癥中發揮重要作用。Liu 等[11]發現,在加入miR-146a 模擬物或Toll 樣受體4(Toll-like receptor 4,TLR4)/NF-κB 途徑抑制劑后,類風濕關節炎成纖維細胞樣滑膜細胞(fibroblast-like synoviocytes,FLSs)的細胞增殖降低、凋亡增加,加入miR-146a 抑制劑則相反;加入miR-146a 模擬物或TLR4/NF-κB 途徑抑制劑后,TLR4、NF-κB、IL-1β、IL-6、IL-8、IL-17、環氧合酶-2(cyclooxygenase-2,COX-2)、基質金屬蛋白酶(matrix metalloproteinase,MMP)-3、誘導型一氧化氮合酶(inducible nitric oxide synthase,iNOS)、一氧化氮(nitric oxide,NO)的表達水平降低,加入miR-146a 抑制劑或TLR4 后,上述因子表達水平升高;同時在鼠RA 模型FLSs 中,加入miR-146a 模擬物后,發現TLR4和NF-κB水平降低,關節炎評分低于對照組,證實了miR-146a 通過抑制TLR4/NF-κB通路,抑制了RA FLSs的增殖和炎癥反應[11]。
2.2 miR-125b Zhang等[12]的一項研究提示,在RA患者血漿、滑膜組織以及脂多糖刺激后的FLSs 中miR-125b 水平明顯升高,miR-125b 過表達明顯增加腫瘤壞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 α,TNF-α)、IL-6、IL-1β、磷酸化p65(p-p65)的表達水平,明顯降低NF-κB抑制蛋白IκB-α水平;miR-125b下調則結果相反;同時,該研究發現miR-125b水平與TNF-α、IL-6、IL-1β水平呈強正相關;NF-κB抑制劑顯著降低抗炎細胞因子水平,共轉染pcDNA-IκB-α后抗炎細胞因子水平進一步降低,證實了miR-125b升高通過激活NF-κB途徑促進RA的炎癥發生。
2.3 miR-21 miR-21 在RA 患者中高表達。Chen等[13]研究顯示,與對照組相比,鼠RA 模型FLSs 中miR-21 和NF-κB 水平增加,且miR-21 水平下調導致NF-κB水平和細胞增殖率顯著下降;在正常的成纖維細胞樣滑膜細胞中,miR-21過表達導致NF-κB水平和細胞增殖率顯著增加,miR-21過度表達的影響可被BAY 11-7082(NF-κB 核轉位抑制劑)逆轉,闡明了在鼠RA 模型中,上調的miR-21 通過促進NF-κB 核位移影響NF-κB 途徑,從而促進細胞增殖。
2.4 miR-18a miR-17-92 簇編碼6 種不同的miRNAs,即miR-17、-18a、-19a、-19b、-20a和-92a,是包括自身免疫系統疾病等多種疾病發病機制的關鍵調節者。Trenkmann等[14]研究發現,以miR-17-92的前體分子或pre-miR-18a轉染RA FLSs后,基質降解酶、促炎細胞因子和趨化因子的表達水平顯著提高;TNF-α能以NF-κB依賴的方式誘導miR-17-92初級轉錄本(C13orf25)以及miR-18a、-19a、-20a和-92a等成熟體表達,在8 h和16 h明顯升高,這種誘導依賴于C13orf25 啟動子中的一個NF-κB 結合位點。NF-κB 途徑抑制劑——TNF-α 誘導蛋白3(TNF-α-induced protein 3,TNFAIP3)是miR-18a 的靶基因。在RA FLSs 中,miR-17-92 簇是由TNF-α通過NF-κB 途徑誘導及抑制TNFAIP3,構成了NF-κB 信號的正反饋回路,因此,miR-17-92 簇衍生的miR-18a通過增加炎癥細胞因子和基質降解酶的生成,加重了RA炎癥反應和關節損傷。
2.5 miR-138 Zhang 等[15]研究表明,長鏈非編碼RNA HOTAIR 與miR-138 的表達呈負相關,而在脂多糖誘導的軟骨細胞中miR-138 的表達顯著增加。HOTAIR過度表達對增殖和炎癥的影響可被過表達的miR-138 部分逆轉。此外,HOTAIR 過表達通過抑制p65 對細胞核的作用,顯著抑制脂多糖對軟骨細胞中NF-κB 的激活,導致IL-1β 和TNF-α 下調。證實了HOTAIR通過增加細胞增殖率和抑制炎癥在RA 中起保護作用,可能與miR-138 表達和NF-κB信號通路的調節有關。
2.6 miR-10a RA 的主要病因是炎癥細胞因子的過度表達和NF-κB 激活介導的持續組織損傷。Mu等[16]研究表明,與骨關節炎相比,RA 中miR-10a 下調,這種下調可以由TNF-α 和IL-1β 以一種NF-κB依賴的方式通過促進轉錄因子YY1(YingYang1)的表達觸發,miR-10a 表達下調能夠加速IκB 降解,并通過靶定白細胞介素- 1 受體相關激酶4(interleukin-1 receptor-associated kinase 4,IRAK4)、TGF-β 激活激酶1(TGF-beta-activated kinase 1,TAK1)、β 轉導重復蛋白1(β-transducing repeatcontaining protein 1,BTRC)使NF-κB 激活;且miR-10a 介導NF-κB 激活,顯著促進了包括TNF-α、IL-1β、IL-6、IL-8、單核細胞趨化蛋白1(monocyte chemoattractant protein 1,MCP-1)、MMP-1、MMP-13等炎癥細胞因子的產生,加入miR-10a 抑制劑可加速成纖維細胞樣滑膜細胞的擴散和遷移。該研究表明,存在一種新型的NF-κB/YY1/miR-10a/NF-κB調控通路,促進NF-κB介導的炎癥細胞因子的過度分泌以及RA FLSs 的增殖和遷移,提示miR-10a 可以作為控制這一調節通路的開關,可望成為RA 診斷、治療的靶點。
2.7 miR-410-3p 在RA FLSs 中,miR-410-3p 通過調節NF-κB 信號通路抑制細胞因子釋放。Wang等[17]研究發現,miR-410-3p 在滑膜組織、FLSs 中的表達水平降低,過表達miR-410-3p可顯著地降低人FLSs中TNF-α、IL-1β、IL-6、MMP-9的分泌;而抑制miR-410-3p 則提高了這些細胞因子的表達水平。此外,降低miR-410-3p 表達可激活NF-κB 信號通路,過表達miR-410-3p 則抑制NF-κB 信號通路的激活,且抑制NF-κB信號通路能逆轉抑制miR-410-3p表達引起的TNF-α、IL-1β、IL-6、MMP-9升高,從而證實了miR-410-3p 通過調節NF-κB 信號通路,在RA的發病機制中起炎癥抑制劑的作用。
2.8 miR-548 目前研究表明,外泌體里包裹的miRNA 也在RA 中扮演著關鍵的角色。Wang 等[18]研究發現,外泌體包裹的miR-548a-3p在RA患者血漿外泌體和外周血單核細胞中顯著減少,RA患者血漿外泌體中miR-548a-3p 與C 反應蛋白(C reactive protein,CRP)、類風濕因子(rheumatoid factor,RF)、紅細胞沉降率(erythrocyte sedimentation rate,ESR)水平呈負相關,miR-548a-3p通過調節TLR4/NF-κB信號通路,可以抑制單核巨噬細胞pTHP-1 細胞增殖和激活,外泌體中miR-548a-3p可預測RA疾病活動度,miR-548a-3p/TLR4/NF-κB軸可成為RA診斷和治療的靶點。還有研究表明,間充質干細胞移植可以通過減弱miR-548e 對IκB(NF-κB 抑制蛋白)的抑制作用而部分減輕RA 癥狀。Yan 等[19]研究發現,在膠原誘導的RA 小鼠中,間充質干細胞移植通過激活TGF-β 受體信號,降低NF-κB 信號的活性,從而降低關節組織中miR-548e的水平;生物信息學分析表明,miR-548e 通過與IκB 的3′非翻譯區結合,抑制IκB 的蛋白質翻譯;間充質干細胞與攜帶miR-548e的腺病毒聯合移植,解除了間充質干細胞對膠原誘導的RA 小鼠的治療作用;此外,在膠原誘導的RA 小鼠模型中,攜帶miR-548e 反義序列的腺病毒移植具有間充質干細胞移植的部分治療作用。
2.9 miR-223、miR-16 和miR-15a 巨噬細胞是參與調節炎癥反應的一種主要細胞,其功能失調也會導致自身免疫病、癌癥等疾病的發生。Li 等[20]研究發現,在單核細胞向巨噬細胞分化的過程中,IKKα表達逐漸增高,IKKα 的表達增高由miR-223、miR-16 和miR-15a 表達降低引起,IKKα 正是這3 個miRNA 的直接作用靶點;IKKα 表達增高,將促進p52的生成(過量p100被加工成p52),因p52之間形成的同源二聚體不具有轉錄活性,因此p52 的增高并沒有引起非經典型NF-κB通路的活化;但當細胞接受LPS刺激時,RelB表達增多,p52與RelB形成有活性的轉錄因子,促進了NF-κB 非經典途徑的活化,啟動了相關基因(比如炎癥介質)的轉錄。
RA 是一種全身免疫性疾病,發病機制復雜,目前研究認為免疫、炎癥相關基因的調控在其中起著重要作用,而這些基因調控并非單獨起作用,聯合分析調控因素能夠更好地預測疾病風險和治療效果。NF-κB 和miRNA 是RA 疾病發生、發展中的重要調控因子,兩者可被多種因素激活,不同miRNA 之間存在協同或對抗作用,NF-κB與miRNA編碼基因存在多態性等原因使得調控網絡錯綜復雜,機制尚未完全闡明。但隨著對NF-κB 和miRNA 這兩個關鍵調控因子及調節通路研究的深入,必將有助于闡明RA的發病機制,從而找到RA治療的有效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