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建異例：促進教師“二次成長”的路徑選擇

鄭友訓,繆夢麗

（江南大學教育系，江蘇 無錫 214122）

在教師的專業化成長過程中，傳統成熟型教師容易受“經驗主義”和“慣性思維”影響，陷入“犬儒主義”[1]的誤區，產生“高原反應”，“慣例式”教學和“流水線式”學術生產阻礙了教師的“二次成長”。教育場域的“平庸之惡”[2]需要消解，教師的教育熱情需要重新點燃，教師的“二次成長”需要打破“慣例”、構建“異例”。唯有如此，教師的“個性真我”才能得以展現，教育生命價值才能得到升華。

一、異例在教學維度的概念與特點

（一）異例的概念界定

異例一詞，拆開來看：“異”指的是有差異的、特別的、與眾不同的；“例”指的是規則、規定、可依據的事物。目前，教育界并未對“異例”一詞做出明確的界定。異例的概念，本質上是與慣例相對的。廣義上的慣例，指通常方法、習慣做法、常規辦法。而教學維度上的慣例，就是教師在教師群體的“集體潛意識”影響下形成的常規做法。由于慣例在教師生活中有高度的認同性和流行性，教師對之“習以為?！薄凹s定俗成”，以致達到“日用而不知”的狀態。[3]與之相對的，教學維度上的異例，指教師打破教學常規、脫離“公共實踐領域”和超乎“常規范式”的特殊化教學行為。黃光國認為，“異例就是在邏輯上與理論不一致的經驗事實”[4]。而異例這種“經驗事實”發生的時間和主體都具有不確定性。每位教師的日常教學都存在也必然存在慣例行為，但并非每位教師都會產生異例行為。異例是一種創造性活動，是被構建出的反常態理性。

（二）異例的構建過程及其特點

構建異例是對教師人格獨立的人性化關照。異例的構建一般要經過自然萌發、自由發展和自我創造三個階段。

1.自然萌發階段：不順應、不依附、不追隨

異例的出現，往往以教師遵循教學常規的慣例行為為基礎，以人物、時空、情狀的變化為轉移，以教師的即時判斷與最終選擇為觸點。教師異例行為的產生是順應教育自然發展規律的，其特征表現為對教師的“習慣性思維”和“習慣化作為”的抵抗和排斥，自然萌發階段的異例構建具有不順應、不依附、不追隨的特點。具體指教師在教學過程中不順應機械的教學模式和常規教學方式，提倡“別出心裁”“另辟蹊徑”的個性化教學；不依附傳統教學經驗，主張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聚焦式教學，照顧學生的個體差異；不追隨主流群體觀念，堅持自己的教學信仰，獨立思考，拒絕“從眾”的求穩心理。異例的萌芽即教師在特殊情境中產生試圖脫離固化思維的沖動，并做出一定的心理預設與判斷。異例萌芽的周期具有不確定性，可能是一瞬間的靈感，也可能是經歷長期矛盾的心理過程后的選擇。

2.自由發展階段：無邊界、無條件、無約束

異例在經過萌芽期的醞釀過后進入自由發展階段。這一階段教師已經明確了構建異例的主要目標，并試圖設計異例的構建方案與運行機制。異例的構建在教育規范的前提下是無邊界、無條件、無約束的，這是為教師能打破“平庸化”教學模式必須爭取的“相對自由”。每個學生都有自己獨特的個性，傳統教學忽視學生學習的個體差異，要求所有學生在同樣的時間、運用同樣的學習條件，以同樣的學習速度掌握同樣的學習內容，并達到同樣的學習水平和質量。這種“一刀切”“一鍋煮”的做法，導致了部分學生的“吃不下”和“吃不飽”。[5]教師可以通過構建異例的方式，實現師生身份結構的多重化和認知結構個性化發展。

3.自我創造階段：開創性、獨特性、先進性

慣例源于經驗，而異例生于創造。一味固守實證主義的規范，將忽視那些無法經驗的自由意志、察覺、意識甚至知覺。[6]學生的創新發展是適應時代潮流的必然，而教師的創新力對學生創新能力的影響舉足輕重。異例的自我創造并非刻意的小眾情緒，它區別于慣例的“模仿性”，是一種“個性定制化”的嘗試，主張教育對教師及學生“個性真我”的探尋和思考。異例的自我創造具有開創性、獨特性和先進性的特點，具體體現為：時代元素的課程化運用、個體差異性的多層面關照、教師視角的個性化解讀、學生創新力的多元化潛能挖掘以及教師成長“關鍵事件”的“反省式發覺”。

二、構建異例與教師成長形成的生態關聯分析

教育是承載著人與文化雙重構建的特殊事業,教師作為教育工作者承擔了重要的使命。從生命哲學的視野來看，教師的成長是其不斷發展和自我體驗的終身學習過程；同時，教師教育生命的成長和發展與慣例的使用和異例的構建息息相關，形成了密不可分的生態關聯（如圖1所示）。

（一）“慣例”與“異例”的相互轉化

圖1 慣例、異例與教師成長關系圖

在慣例不能解決的情境下要尋求新典范，而異例必定相對于“舊典范”才成為“異例”的。[7]換言之，沒有慣例，就沒有異例?！皯T例”和“異例”相對存在的關系決定了“慣例”與“異例”在一定條件下可以相互轉化，互相影響。慣例和異例都具備各自的優缺點。一方面，慣例的局限性產生了構建異例的需要；另一方面，屢被證實有效的異例經過無數次推廣運用后就轉化為一種新的慣例。教師在教學中需要依據實際情況選擇和構建最有效的慣異例行為。

（二）“初次成長”到“二次成長”的進階轉變

有關研究表明，教師成長的起點是從新教師入職開始的，教師從新手教師到成熟教師的轉變過程即教師的“初次成長”，從成熟教師到“名特教師”的轉變過程即教師的“二次成長”。入職階段的教師自我發展愿望強烈，但缺乏專業技能，尚未形成自己的教學風格。面對復雜的教學環境和形形色色的學生，往往選擇借鑒、模仿等方式學習他人的教學模式開展自己的教學活動，容易導致“照搬式”教育現象和“魔道式”循環現象。隨著新手教師逐漸成長為成熟教師，長期來的標準化慣例行為致使教師安于現狀，缺乏創新意識與批判能力，甚至出現職業倦怠等問題，這是教師從“初次成長”向“二次成長”跨越的難點。

（三）四者密不可分的生態關聯

1.遵循慣例：為教師“初次成長”提供基礎

在教師的專業化發展中，慣例作為“集體潛意識”的承載體，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這種“約定俗成”的慣例遵循為教師提供了借鑒和參考，為教師的初次成長奠定了基礎。養成良好的教學習慣，有助于教師規范教師行為；遵循合理的教學標準，有助于教師踐行教育職責；吸收他人的教學經驗，有助于加速教師的專業發展。同時，某種程度上也給予教師心理“安全感”：規范化和標準化的教育行為順應主流價值和群體意識，雖不一定能出彩，但至少不會出錯。遵循慣例的“安全感”往往限制了教師的“二次成長”，逐漸成為成熟型教師難以突破的“成長瓶頸”。成熟型教師被經驗主義封閉了個性、封鎖了思考，這是教師產生“高原反應”和停止成長的主要原因之一。

2.構建異例：為教師“二次成長”破除瓶頸

從生命哲學的視野來看，教師的生命具有獨特性、時間性和超越性。生命哲學家們強調生命的變異性和創造性以及作為人生命體現的心靈世界的獨特性，強調生命和激情對理性和經驗的超越。[8]構建異例為拓寬教師生命的外延和內涵創造了機會，有益于幫助教師突破成長瓶頸，形成個性鮮明的教育風格，掌握處理教育問題的高超藝術，使得教師的教育生命重新煥發光彩與活力。沖破慣例，教師專業能力將達到一個質的飛躍，實現教師“二次成長”。此外，教師“二次成長”對異例構建具有反哺作用。實現“二次成長”的明日之師，已經具備構建異例的能力，擁有超越了經驗和理性的個性魅力，能更游刃有余地再次構建新的異例，并對之做出反思與評價。

三、教師構建異例的原則與途徑

（一）構建異例的原則

雖然構建異例的過程具有無邊界、無條件、無約束的特點，但是構建異例仍然需要遵循統一、共享和平衡的原則。

1.不忘初心的統一原則

慣例的使用與異例的構建本質上的教育目標是一致的。教師在教學過程中不論是“循規蹈矩”“按部就班”或是“劍走偏鋒”“另辟蹊徑”，始終要堅持教書和育人相統一，不忘以生為本的教育初心。教師需要注重將言傳和身教相結合，潛心問道和關注社會相結合，學術自由和學術規范相結合。

2.獨而不孤的共享原則

如果說提倡教師成長過程中的異例構建，是追求個性與新異，那么我們也要避免過分追求標新立異的“異例異化行為”，樹立“獨而不孤”的姿態。將發展完全并被實踐證實有效了的異例資源進行擴散與共享，為其他教師提供學習借鑒的機會，幫扶相長。避免“門戶性”的創新，主動尋找同行者，建立新型發展共同體以研究異例，創新異例，協作發展異例文化與科研。

3.兼顧各方的平衡原則

所謂平衡，指的是兼顧個人和集體、特殊與普遍的關系。教師的專業發展不是個人的事情，不單要個人學習與發展，也要集體學習與發展。構建異例，不是主張獨斷專行，也不是提倡個人與集體意志相違背，而是在合理范疇找到個人與集體的平衡點。存在主義主張特殊先于普遍，具體先于抽象。人必須不斷超越自己去尋求解放，才能領悟自己是真正的人。但異例的特殊性與慣例的普遍性并不沖突，教師應當將普遍性與特殊性相統一，發揮其最優效能。

（二）教師構建異例的途徑

構建異例需要包容的群體環境，更多可能實現的途徑還要從教師主體進行挖掘。需要教師認知上更加關注小我的世界，情感上更加在意自我的生活，意志上沉迷獨我的狀態，行為上更加追逐唯我的自在。

1.增強創新教學信念的內驅力

消解教育場域的“平庸之惡”，需要點燃教師的教育熱情，促進教師的自我完善和專業成長。構建異例，形成創新教學的內驅力有利于教師堅定教育信念，避免墨守成規和盲目跟風式的教學，促進教師的“自為行為”，實現教育行動的自由化、意識化和理性化。[9]教師本身的自主創新意識的建立需要從教育目標的明確開始，培養具備創新能力的“全面發展的人”是時代賦予教師的新任務，成為創新型教師是第一步。創新教學信念的形成要求教師具備開拓精神的教學勇氣和對學生的愛。此外，在創新異例教學行為獲得成效的基礎上提升教師的“自我效能感”和心理素質，也有助于教師獲得“滿足感”“參與感”“歸屬感”和“榮譽感”的情感體驗，培養教師構建異例和個性教學的動機。

2.培養自我發展意識的規劃力

成熟教師想要戰勝“高原反應”獲得“二次成長”，離不開對其教育生涯的自我規劃。教師培養自我發展意識的規劃力：首先，需要在認知、情感、意志和行為等方面制定階段性目標。其次，勇于否定舊俗、解剖自我，對學生和教學保持一定的敏感度，對自身的教育態度與教學行為即時反思。最后，細心觀察和感知學生的現實需求和客觀情況，做出對應的診斷和分析，審時度勢，獨具匠心地調動自己的創造力去解決無法用邏輯或常識應對的突發狀況。

3.凝聚解放人性力量的生命力

哈貝馬斯的人本教育思想認為，人本教育者不只是要解放孩童的心靈，也要從教師的自主性去尋求教師的思想解放。教師教育生命的成長需要凝聚解放人性力量，教師要保持好奇心、擁有批判力和開發情趣性。當教育的內容是普遍形式，無法與人的直接經驗結合時，受教育者便只有順從附和或挫折痛苦。強行施加的結果則造成人獨立思考的停頓、學習意志的萎縮、學習能力的退化，造成經驗內化過程的阻滯與生之價值的混亂。[10]因此，杜絕教學的模式化、教師的工具化和人云亦云的現實，促進教師的內在發展和人性解放，能夠幫助教師重新煥發生命活力，實現自我的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