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其安
我在這里所說的“不堪”不是“壞極了”“不能用語言描述的壞”,而是“總不能讓人滿意”“總讓人指責”“不能如人意”“太不堪了”。具體來說有兩層意思:
一是實行多年基礎教育,總難以盡如人意,各種指責、不滿、調侃、諷刺此起彼伏;各種嘗試、改革、探索、調整層出不窮。二是備受指責、備受質疑的教育失去了主心骨,喪失了應有的底氣和靜氣,患上了浮躁病,且病急亂投醫,沒有主見。
應試教育雖然注重考試成績,但提升學生素質同樣是目的之一,素質教育表面來看目標是素質,但仍然離不開考試,況且考試的能力何嘗不也是素質之一呢?所以,多年的“應試”和“素質”之爭,無異于把教育這個整體硬分為兩個部分,各執一端,反而都標榜自己的一端,自己的一半是圓的,是美滿的,都譏諷對方為殘缺。這只能是癡人說夢,于教育本身而言,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爭執不休,吵鬧不停,并非福音。
其實,考試和素質并非完全對立,水火不容。素質可以通過各種測試來衡量,可以細化為各種指標,用考試的方式檢測各種素質是否達標,是否提升。考試也可以考各項素質,檢測指標,為教育、培養、提升各種素質提供參數,作為對比、評比、選拔提供理論支撐,使選拔更為合理、公平、科學。
現在是騰飛的時代,浮躁的時代,急功近利的時代,追求享受的時代。“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教育也容易染上時代病,擺不下安靜的書桌,避不開時代浪潮的裹挾,想要多快好省,受各種浮躁之聲的蠱惑,忘了根本,忘了我們也有足以和世上任何文明古國相媲美的教育歷史,有傲視古今的教育大家孔子,有幾千年積淀的傳統教育、傳統文化。在此紛紜之中,筆者認為目前的基礎教育確實存在著“不堪之重”和“不堪之輕”。
多年來,教育盡管難以盡如人意,以致從上到下質疑的、否定的、譏諷的大有人在,但教育的重要性卻不容置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認為教育重要。
教育,聚萬千重任于一身的教育,真的早已不堪這種種之重,被壓得喘不了氣,放不開手,走不了路。
教育本來是教育自身的事。研究教育教法,制定教育時段、時間,各科目的修訂、編輯,內容的設置,難易的搭配,各種綱領性的指導,教師對教材的使用、領悟,個性化的詮釋,重、難點的選擇理解,教材內容的重組,教學詳略的安排,教法的選擇,對學生接受能力層次的判斷,課堂的安排,方式的選擇等是可以因人而異、千人千面的。科學的做法應該是教育的方針、大綱等指導性文件一樣,在學生不一樣,教師不一樣,教學條件不一樣的前提下,教育教學的方式方法也應該不一樣。統一化、固定化、模式化等僵化的東西是不適合教育規律的,學生不是流水線產品,不能用一個母子來導。“因材施教”“知學”“樂學”“好學”的見解永遠閃著理性的光輝。
現在的教育成了人見人捏的軟柿子,沒脾氣,沒主見。久而久之,在各種干預、調整、改革、探究中茫然失措,左顧右盼,宛如風中柳絮,茫然隨風。加之主管領導變換太快,一任領導一種理念,校領導忙于領會,忙于落實,有時成了專業搞教育的人被臨時搞教育的人牽著鼻子走。讓教育也患上了流行病,一陣傳統的、本土的,一陣西方的、外來的,一陣東西合璧、綜合的;一時要分數,一時要素質,一時搞模式。常常弄得教育者、從教者力不從心,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教了。
教育主宰不了教育,教育反而要受各種各樣的教育,這是在重視教育的幌子下,輕視教育,踐踏教育。是給教育上枷鎖、捆手腳,讓教育邁不開步,走不了路。這就是教育不堪之輕,輕到東施效顰,連自己的路都不會走。
基礎教育的不堪更在于將義務教育宣傳實施為學校和教師履行的義務,而不是家長和適齡兒童必須履行的義務,本末倒置,把基層學校綁架得苦不堪言,難以保證實效。國家盡管已經立法保障,甚至出現把輟學兒童的家長送上法庭的現象,仍無濟于事,輟學依然是基層學校的難言之痛。國家的立法和教育的宣傳應該肯定的是:家長必須保證適齡兒童完成義務教育,適齡兒童也必須完成義務教育。確實有實際困難的,向國家申請,查證后給與資助,而不是滿天雨,毛毛雨,對實際需要的,解決不了真正的問題,分散了有限的資金,起不到實效。這種法定和宣傳要深入人心,形成制度,成為不可逾越的基礎教育的紅線,受法律的保障和監督。像臺灣的義務兵役制,公民在法定年齡內必須服兵役。像傣族的男子在規定年齡內必須出家學習佛教經典和傣族文化。適齡兒童必須完成義務教育,拿到“義務教育資格證”才能外出打工、創業,到婚姻法定年齡才能登記結婚,用工單位和個人,必須見到本人的“義務教育資格證”才能使用,必須見到結婚證才能提供共同生活的設施。如此多管齊下,才不至于出現輟學回家結婚了,還要學校勸返、送教等荒唐事。義務教育是家長和適齡兒童必須履行的義務,學校和老師是實施義務教育的實際執行者,把這責任和義務劃分清楚,才是義務教育的陽光大道。
總之,基礎教育最大的不堪就是本位的缺失。沒有了自己的主心骨,沒有了理直氣壯的堅守,破壞了自身吐故納新的生態系統,打亂了良性循環的健康機制。“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育要有自身的靜氣,對教育、辦教育、興教育都要有足夠的耐心,不能讓浮躁的社會病吞噬教育,侵蝕莘莘學子的心。大師是坐冷板凳坐出來的,沒有坐十年冷板凳、磨十年劍的笨功夫是不行的。速成的東西,包括大師,不管包裝多么精美,都是經不起檢驗的,烈火真金,來不得半點虛假。“兩彈一星”的元勛們,用最落后的計算方式,成千上萬次測算,把每一個數據的誤差降到最低,沒有在意自己的名字是否被人知道,自己的頭上是不是有光環,沒有在意工作環境、條件是不是舒服,生活待遇是不是高級。他們眼里只有事業,這才是這些大師之所以成為大師的關鍵。心無旁騖,目標專一,不困惑于外界的喧囂,想的是拯國家于危難的使命,丟棄小我方能成就大家。
民族復興的戰鼓已震天響起,進軍的號角已吹響。人才大有作為的時代,渴望人才的時代里,教育,要何時才能擺脫不堪之輕重,加入到奮進的行列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