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B術語下賣方風險及防范

王芳

摘 要：海運單和電放提單作為非物權憑證性質的運輸單據因在目的港提貨時無需出具正本，方便收貨人在目的港快捷收貨而被買方青睞。二者在方便收貨人提貨的作用上是相同的，但是對出口運輸貨物的物權控制上卻是完全不同的。在出口貨物運輸中究竟使用哪一種單據本應由發貨人決定，但是在FOB術語下，部分買方指定貨代卻因某種原因有意混淆海運單和電放提單，用海運單代替電放提單，導致不明真相的發貨人失去對出口運輸貨物的物權控制，給發貨人安全收匯帶來風險。所以在FOB術語下如何正確應用海運單，防范風險，保證發貨人安全收匯值得研究。

關鍵詞：FOB術語；海運單；電放提單；貨代收據；風險防范

出口貨物海運實踐工作中，除了常用的具備物權憑證性質的海運提單，海運單、電放提單及貨代收據三種非物權憑證性質的運輸單據也會根據出口業務實際情況使用。但是由于使用頻率相對海運提單低，很多出口貨物發貨人對上述三種非物權憑證性質的運輸單據之間的相同點和不同點缺少真正的理解，以致于因種種原因獲得了錯誤海運運輸單據，并因此失去對出口貨物的控制權，給其安全收匯帶來風險。本文將通過一則越南客戶憑海運單提貨后拒付尾款的業務，具體分析如何使用海運單等非物權憑證性質的運輸單據，防范安全收匯風險，希望能夠給出口企業帶來一定啟示。

一、海運單提貨案情介紹

2018年8月10日，廣東雅集電器設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雅集電器”）以FOB術語與一越南老客戶成交1X20GP電器原件，合同總價9萬美金，付款方式與以前交易一樣為30%預付款，70%尾款憑提單掃描件付清，收到全部貨款后安排電放。雅集電器在9月10日完成生產，并通過買方指定貨代廣州美橙貨運代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美橙貨運”）訂艙出運，在訂艙委托書上有關提單要求一欄填寫為“等通知電放”，也就是最后雅集電器拿到手里的應該是電放提單。9月12日，雅集電器收到了美橙貨運轉來的KMTC（高麗海運）船公司的格式化提單確認件，名稱為PORT-TO-PORT OR COMBINED TRANSPORT DRFT COPY NON-NEGOTIABLE BILL OF LADING， 經確認無誤，并在提單確認件上加注“確認此草稿，等通知電放”。9月15日，雅集電器收到美橙貨運轉過來的運輸單據副本，但是名稱為PORT-TO-PORT OR COMBINED TRANSPORT NON-NEGOTIABLE WAYBILL，當時雅集電器的操作人員也沒有提出異議，同時把這份單據連同發票、箱單一同發給客戶要求支付尾款，然而直到9月30日也沒有收到貨款，10月8日，也就是國慶后的第一天雅集電器經過查詢貨物已經在10月1日到港，10月4日就被客戶提走。雅集電器立即向美橙貨運質詢，為什么己方沒有通知電放客戶就提走了貨物，這時美橙貨運操作人員才進一步解釋說，此票貨物因最后要電放，所以出具的是SEA WAYBILL，也就是海運單，與電放提單作用相同，收貨人也可以在目的港直接提貨，并解釋說過去的合作一直是這樣操作的。雅集電器操作人員在回頭查看與此客戶合作單據時才發現正如美橙貨運操作所說，在過去與這一越南客戶合作過程中拿到的所謂電放提單實際上都是海運單。只是過去越南客戶的付款都沒有出現問題，也就沒有發現運輸單據存在的問題，一直在把海運單當成電放提單使用。實際了解海運單與電放提單的區別后，雅集電器向美橙貨運抗辯稱，己方要求的是等通知電放，從沒有要求出具對貨權沒有控制的海運單，是美橙貨運擅自將等通知電放做成海運單形式，但是美橙貨運以雅集電器多次收到海運單后沒有提出任何異議為由，拒絕承擔責任，至此雙方陷入了扯皮當中。關于6.3萬美金的尾款，由于多次聯系越南客戶都沒有實質性進展后，雅集電器張總聯系到筆者，咨詢如何處理此事。筆者給其建議為先以貨款收回為主，然后處理與美橙貨運之間的糾紛?？紤]到越南來回非常方便，雅集電器可以在向中國越南大使館求助的同時，親自到越南找客戶當面溝通貨款情況（因為與此客戶已經合作多次，有其詳細名稱及地址）。后雅集電器張總及其業務人員先后去了三次越南胡志明市，在當地使館人員的幫助下成功與客戶見面，客戶表示其經營遇到困難，所以一時沒有辦法支付全部貨款，經多方努力先后籌到5萬美金支付給了雅集電器，同時出具了剩余1.9萬美金的欠條，并承諾在10月底之前支付。但是截止到11月8日，筆者與雅集電器張總確認時仍然沒有收回1.9萬美金尾款，張總表示，如果在11月15日前還沒能收回尾款，將第四次去越南與客戶溝通。

二、本案發生的原因

（一）海運單與電放提單異同

海運單，是指貨物由承運人接管或是裝船后，由承運人簽發給托運人的保證交付貨物給該單據上的記名收貨人的一種運輸單據。與空運單類似，不具有物權憑證性質，不能流通轉讓，不能用于控制貨物。記名收貨人提貨時無需出具正本海運單，憑海運單副本、到貨通知以及身份證明即可提貨，最初用于無需擔心貨款結算問題的分處不同國家和地區的子母公司之間的業務。但是近年來因其提貨便利、手續簡單、費用較低等特點被買方青睞，在常規出口貿易中被使用頻率也越來越高，尤其是在FOB術語下，很多買方傾向于要求指定貨代及/或承運人簽發海運單。

電放提單，是指船公司或其代理應發貨人要求在未簽發正本提單或是收回已經簽發的正本提單后，通過電報、傳真、電郵（當下流行方式）等電子形式把提單信息發送至目的港船公司或其代理，然后給發貨人出具的注有“Surrendered（電放）”或“Telex Release（電放）”字樣的運輸單據。收貨人在目的港提貨時無需出具正本提單，而是憑加蓋電放章的電放提單副本、到貨通知及身份證明提貨。

海運單和電放提單的相同點是收貨人一欄都是記名的（必須有準確的收貨人名稱及地址），承運人在目的港都無需正本提單放貨，收貨人都可以憑到貨通知和身份證明在目的港提貨，而無需出具正本提單，在使用時都需要發貨人提供保函，以證明放棄正本提單是其真實意思表示，貨代及承運人無需承擔由此可能帶來的風險。但是盡管海運單和電放提單最終目的都是使收貨人可以不憑正本提單提貨，但是二者實現的過程卻有本質不同。海運單在簽發時其載明的貨物就注定是收貨人的，從來不具有物權憑證性質，發貨人根本無法控制貨物。而電放提單通常是在傳統提單基礎之上進行的，作為賣方或是實際發貨人，可以要求承運人先簽發正本提單，并憑正本提單（具備物權憑證性質，可流通轉讓，承運人需憑交貨時需收回正本提單）的掃描件或是副本向買方收款，收到貨款后再視情況安排電放，也就是在電放之前，賣方還可以憑提單控制貨物，在收回全部貨款后通過電放放棄憑提單控制貨物的權利。外貿實踐工作中，拼箱貨物電放還是簽發海運單通常都沒有費用，整箱貨物直接簽發海運單沒有費用，而電放則視船公司不同可能有200左右的電放費。所以個別無良貨代通常會以海運單來代替電放提單，用來增加己方的競爭力，或者是在收發貨人電放費的同時卻通過簽發海運單形式而無需支付給船公司，卻忽略了多賺一點電放費可能給發貨人帶來的巨大損失。個別指定貨代甚至故意混淆和模糊海運單和電放提單的區別，類似本案中越南客戶指定的貨代美橙貨運一樣，應買方要求對賣方進行合謀欺詐。

（二）本案發生原因分析

外貿實踐工作中， FOB術語下通常由買方指定貨代或是承運人安排運輸，這就給買方與指定貨代或是承運人合謀欺詐賣方提供了機會，因為指定貨代與買方具有利益一致性。在本案中，指定貨代美橙貨運的長期誤導性錯誤操作（用海運單代替電放提單）是本案中越南客戶無需付款就能提貨的直接原因，也是導致雅集電器最初錢貨兩空的直接原因。如果美橙貨運按照雅集電器要求等通知電放，即使越南客戶因為某種原因不能支付尾款，但是至少在未電放之前，貨權仍然控制在雅集電器手里。雅集電器在后期與越南客戶的溝通中也得知，要求出具海運單是其對指定貨代的要求之一，指定貨代在某種意義上是有意配合了買方這種不付款即可提貨的行為，甚至可以說是二者合謀才使買方在無需支付貨款的情況下即順利的提走了貨物。實際上這種情形就是定時炸彈，只要客戶按時付款問題就不會出現，但是是否按時付款的主動權卻完全掌握在客戶手里。作為貨代應該很清楚海運單和電放提單的區別，也會清楚出具海運單就意味著發貨人將會失去對貨物的控制權。在本案中，發貨人雅集電器對提單明確要求等通知電放的情況下，美橙貨運仍然利用雅集電器操作人員對海運單和電放提單知識的缺少而用海運單代替電放提單，同時在雅集電器沒有提供保函的情況下簽發了海運單，甚至以過去一直這樣操作為借口，明顯存在主觀上的故意性。所以在本案中指定貨代美橙貨運的責任不可避免，雅集電器在了解真相后也準備在收回全部貨款或是確認剩下的1.9萬美金無法收回后，就此票業務中因延遲收款帶來的一系列損失通過訴訟要求美橙貨運進行補償。

但是在筆者看來，本案之所以發生的根本原因還是雅集電器的操作人員長期錯誤將海運單錯誤認為就是電放提單的行為，正是其操作人員對海運單以及電放提單理解的誤區，給了買方和其指定貨代合謀欺詐的機會。外貿出口業務中，風險無處不在，作為出口方不能將風險控制完全依靠于買方以及貨代的誠信上，對于貿易項下的所有單據，尤其是涉及到物權控制相關的運輸單據不僅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在平時的工作中就要加強風險管理，不能因為過去一直這樣操作沒有出現問題，就不會去深入了解。按照雅集電器的情況，即使本票貨物不出現問題，總有一天也會出現問題，因為其操作一直就是錯誤的，海運單就是海運單，電放提單就是電放提單，二者具有相同性，但是如前文所述在物權控制上卻有本質上的不同，在發貨前未收回全部貨款的情況下不能混淆使用。

三、在FOB術語下賣方的風險及防范

（一）FOB貿易術語下慎重接受海運單

近一段時間以來，海運單在外貿實踐中的應用越來越多，但是很多賣方沒有意識到海運單潛在的風險，如前文所述，海運單一經簽發，理論上貨物就注定是海運單上記名收貨人的， 收貨人憑到貨通知提貨，承運人交付貨物時只看人不看運輸單據，只要收貨人能夠提供與到貨通知上一致的身份證明，承運人就可以放貨給收貨人，而無需收回正本運輸單據，這一點與空運單非常類似。同時FOB術語下，又由買方指定承運人或是貨代安排運輸，其指定承運人或是貨代在一定程度與買方的利于具有天然的一致性，所以都會最大程度的維護買方的利益，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人為忽視甚至對賣方（實際發貨人）的利益進行欺詐。所以在以FOB術語成交時，在未收回全部貨款前要慎重采用海運單。通常來說，賣方只有在發貨前已經收回全部貨款，或者無需通過運輸單據控制物權的情況才能接受買方要求提供海運單的要求，否則必須拒絕，因為海運單的非物權憑證性質會導致賣方在貨物發出后失去對貨物的控制權，從而給安全收匯帶來風險。

（二）切實了解海運運輸單據的種類及性質

外貿實踐工作中，海運出口運輸單據常見的有海運提單（BILL OF LADING）、海運單（SEA WAYBILL）、貨代收據（FREIGHT CARGO RECEIPT）三種。其中海運提單又分為指示提單和記名提單，其中指示提單的物權憑證性質毋庸置疑，是出口貨物運輸的首選運輸單據。而記名提單的物權憑證性質在世界范圍內都有很大爭議，同樣需要慎重采用，很多國家的法律規定記名提單下承運人無需憑正本提單放貨或是收回正本提單后放貨給收貨人，同時賣方在確認提單時只確認提單的正面內容，而對于提單背面一些法律適用條款卻沒有確認，這樣就很難清楚記名提單適應哪種法律法規，是否具有物權憑證性質。如果記名提單不具備物權憑證性質，則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海運單，將不得不面臨著海運單的風險。貨代收據比較通用稱呼是貨代提單或是小單，只是買方指定貨代或是其倉庫收到貨物后出具的用以證明收到承運貨物的收據，盡管也叫提單，格式上與真正的提單也很類似，但是卻不具備提單的物權憑證及流通轉讓的性質，準確說只是一份收據，甚至不能算是一份標準的運輸單據。所以同海運單一樣，外貿實踐中通常只有2種不需要提單控制物權的情況才能接受貨代收據。第一，賣方在發貨前已經收回全部貨款；第二是，在放賬付款方式下，賣方先收貨后付款的情況下。除了以上2種情況，作為發貨人的賣方，任何時候都不能接受買方要求出具海運單或是貨代收據的要求。此外，基于傳統提單基礎之上的電放提單，同樣不具有物權憑證性質，不能用于對物權的控制，所以對于賣方來說同樣要在收到全部貨款或是無需擔心貨款收回的情況下才能使用。

（三）FOB術語下托運貨物之前需要與貨代簽訂運輸合同

在FOB貿易術語下，尤其是在金額超過1萬美金，且在發貨前沒有收回全部貨款，在買方指定貨代的情況，必須在貨物發出前與指定貨代簽訂國際貨物運輸代理合同，在合同中明確要求提供哪一種運輸單據，以及什么時間出具。同時可以在合同中明確貨代及最終承運人是否需要憑正本運輸單據放貨。甚至可以在合同中約定在發貨人未通知放貨之前應該由貨代公司保證貨物的安全并在必要的時候協助己方退運貨物（在己方承擔費用的情況下），任何時候貨代公司只享有運輸代理權，不得做出變賣或是有損貨物的行為，否則將由其承擔相應責任。有些指定貨代會比較強勢，不愿意簽訂國際貨物運輸代理合同，借此實現規避風險的目的，這個時候作為賣方也就是實際發貨人就要堅持，必要的時候可以去和買方溝通。和買方溝通的中心意思就是“要么就是發貨前付清全部尾款”“要么就是讓其指定的貨代簽訂國際貨物運輸代理合同”，通過合同明確承運人或是運輸代理人的責任。根據國際貿易慣例，如果存在國際貨物運輸代理合同，不管指定貨代簽發何種運輸單據，運輸單據都只是國際貨物運輸代理合同的證明，本身則不具備合同的性質，不管其背面格式化條款說明受哪種法律約束，發貨人都不受其約束，雙方發生爭議時的依據是之前簽訂的國際貨物運輸代理合同，而不是運輸單據。所以對于FOB術語成交的合同，在發貨之前，賣方有必要與買方指定的貨代簽訂合同，以此避免運輸單據背面格式化條款給賣方帶來的不利。同時也可以讓指定貨代清楚發貨人是國際貨物運輸的行家，減少其利用發貨人的不專業性以模糊不清的概念混淆使用不同運輸單據欺騙發貨人的行為。

（四）提高風險防范意識

當下，隨著中美貿易戰的加劇，在世界范圍內關稅保護貿易主義開始抬頭，很多國家都開始提高進口產品關稅，這在很大程度上會增加國外進口商的成本，導致進口產品在其國內銷售價格的提高， 進一步導致其國內對該產品消費的減少，影響進口商的資金回籠周期，使進口商的流動資金出現短缺，并最終導致進口商放棄對進口產品貨款的拒付或是未能及時支付。在筆者了解到的其他因使用海運單或是記名提單未能安全收回貨款的案例中，有60%的情況是因為進口商流動資金短缺導致。在經濟繁榮，市場需求穩定的情況下，進出口各個環節的參與者，尤其是作為買方的進口商有合理且客觀的利潤，主觀上更多是希望進出口交易進入良性循環，賣方及時發貨，買方及時付款，以在有限的時間內有更多的交易為目標，拒付則很少會發生。這個時候運輸單據（提單）對物權的控制在某種意義上就是一種形式，即使是簽發的海運單，只要買方正常付款，對賣方也沒有實際損失。但是在當前各國都在增加關稅，提高進口產品成本，依賴于貿易的經濟進入不景氣階段，很多進口商利益受損，甚至因此轉行或是破產的情況下，買方為轉嫁風險以各種理由拒付的案例則大幅增加。在本案中，雅集貿易張總說越南客戶拒付尾款的行為經了解也非其最初的本意，很大程度上也是因其國內銷售不景氣，資金短缺所致，拒付尾款只是其臨時起意轉嫁風險的一種本能反應。盡管不是其所愿，但是對雅集電器帶來的風險卻沒有本質區別。所以作為出口商的賣方經濟與貿易不景氣的時候必須提高風險防范意識，即生意越難做，風險防范意識就要越高，越要采取相對穩妥的付款方式與運輸單據。千萬不能因為在艱難的市場環境下爭取到生意，而人為忽略了其中可能存在的巨大風險，盡量避免火中取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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