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其 朱鵬
[關鍵詞]經濟史,教學策略,近代民族企業,官督商辦
[中圖分類號]G63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0457-6241(2019)03-0036-06
羅志田先生說:“史學本是一門理解人的學問(這一點不幸常被遺忘)。”“現在可以清楚地看到,人確實從史學論著中越來越淡出了。一方面可能是因為新史家要講事情,另一方面更多是新史家要講結構,講規律,講通則、公例等等。總之就是沒有強調要講個體的人”。①在經濟史教學中更易受經濟“物質化”影響,致使教學過程就是不斷展示“經濟成果”,而人不在場。在筆者看來,解釋經濟史不能只用凝固化的經濟行動與經濟成果,致使歷史知識靜態化。事實上,教學經濟史,更應將人置于解釋的中心,關注歷史人物當時生活的狀況,注意各種各樣的復雜性,從歷史內容及其進程中體悟時人怎樣進行經濟活動,進而領悟經濟成果,看到各方面的聯系與歷史意義,從中構建出立體交織、宏闊細微的歷史圖景。同時正是因為有人在場,各層次、各類型的人在歷史進程中方方面面的情形才會充分地展現在學生面前,學生才容易進入歷史現場,產生強烈的感受。有鑒于此,本文結合鴉片戰爭后經濟結構變動的相關內容,談談以人為中心解釋經濟史的教學策略與意蘊。
(一)從人的可能性設計問題
“研究歷史并不能告訴我們該如何選擇,但至少能給我們提供更多的選項”。②解釋歷史應關注歷史人物在當時世界發展趨向下的可能性,洞察行動者怎樣審時度勢預見事物,以及行動可能,并沿著歷史邏輯分析宏觀的歷史行動,覺察微觀歷史的走向,進而理解歷史與審視未來,從中作出善意的解釋與評價。這樣勾連歷史才會公正客觀地評價歷史的成敗,也才會從歷史境遇中發掘出人與周遭事物的互動,關注人的受限與能動創造的力量,進而審視人的個性與價值追求。這樣從鮮活的世界中生長出解釋者的精神力量。
因此,教學應找到教學內容的關鍵問題,進而審視典型性的歷史變化,關于近代民族工業興起,需要考量相關情形,中小地主、商人、華僑等民間力量興辦近代企業自然易于理解,關鍵是買辦,尤其是官僚興辦近代民族企業,其存在形式主要是官辦與官督商辦,這種情形不同于西方,其原因與影響自然殊異于西方,認識官督商辦與官辦企業,不應止于分析被動后發型近代化的一般情形,還應看到歷史的影子,并尋找歷史的轉折性變化,進而透視民族危機下有識之士的精神覺醒,由此確定近代民族工業的興起關鍵問題為:鴉片戰爭后,為何中國興起了近代企業,尤其是出現大量的官辦企業或官督商辦企業?這樣切入近代民族工業興起內容,切入官僚視角,有效分析當時有可能興辦近代民族企業的人物,進一步分析官僚興辦近代民族企業的可能性。
要解決這個關鍵問題,需要分析官僚興辦企業的境遇及人的能動性(實際上還應透視清政府為何允許這一形式存在),既要看歷史延續性,又要看歷史變異性,發覺歷史異動的殊相及其成因,還要看互動性,即既要看與西方的關系(這較為充分地體現出中國近代的特殊性),還要看興辦近代企業人士內部彼此之間的關系,以及興辦近代企業人士與陣營外的傳統人物的關系,最后還要看地域屬性與個體的個性。從這些可能性視角進行歷史同情之理解,才會言之有據,釋之有理,情之有度(不是憤青)。層層深入,找出人的行動之根,析出歷史行動之“意”,形成歷史行動之果,撞擊出歷史行動之回音。
而且,從可能性角度思考問題,還需要充滿溫情地去發現“正的可能性”,即“那些條件尚未能在客觀對象本身范圍內完全具備的一切,作為真實的可能性,其條件仍處在成熟的過程中;重要的是,以已經存在的東西為中介的新的條件將會突然宣布已實現了新的實在”。①這就是說,歷史是在不斷“完成”中,這樣解釋才具有合事實性、妥當性、確實性、有效性、真確性、合法性等。否則,歷史解釋很難抵及現場,符合當時的實踐經驗。
(二)以人為中心分析歷史的聯系與動因
作為社會中的人,既帶著文化的傳承印跡,又會主動審視周遭的環境,還會主動認識人與人的關系,人會利用自我的經濟資本、政治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投入到當時的活動中,并進行創造活動,以彰顯鮮活的個體生命。馬克思主義就認為,“人們的社會歷史始終只是他們個體發展的歷史,而不管他們是否意識到這一點”。②所以,解釋歷史應從人的文化因素看到歷史活動的深層動因,從人的欲望與訴求發覺其“此在”的境遇與意義追求,從人的互動、人和環境物質的互動中發覺復雜性的影響因素。由此思考人為何要這么干?他為何只干這個經濟活動?為何只干成這樣的結果,有何因素困擾著他的歷史選擇(包括助力因素與阻礙因素,他的經濟活動有哪些因素被忽略了,包括有意忽略,進而思考為何有意忽略,以及無意忽略,其無知因素是什么)?他是怎樣承續歷史開拓未來的?
我們從歷史的連續性、變異性與互動性視角來分析近代民族企業興起的原因。
第一,1500—1840年全國市場的形成:一是貿易的政治環境得到改善:一套正式的度量衡制度已在全國普遍通用,這套制度不僅在國家的財政活動(特別是賦稅征收)中是唯一合法的制度,而且在私人商業活動(特別是長途貿易)中也被廣泛接受;中國的貨幣制度也統一并“白銀化”了。二是交通運輸的發展:中國的水運系統大大擴張;陸運發展也十分顯著,到19世紀初,一個由12條商業干道組成的陸運網已形成。三是地區專業化與勞動分工的發展:中國在19世紀以前已形成了三個主要的經濟地帶:東部發達地帶、中部發展中地帶和西部不發達地帶,如東部發達地帶從中部發展中地帶和西部不發達地帶獲得糧食、肥料、礦產品、木材和多種原料,同時向后兩個地帶提供制成品、資金、技術、人力乃至財政支持。四是商人集團與商人資本的成長:徽商和晉商兩大商幫所建立的商業網,幾乎涵蓋了全國;出現了商業資本加速集中到大商人手中的趨勢。五是農村商業化與工業化:19世紀初期,超過1/6的中國人口必須通過市場來獲得口糧;有1000多萬戶從事經濟作物種植的農戶;中國一半以上的農戶不織布,必須從市場上購買所需要的棉布。總之,一是出現了商品流動:到鴉片戰爭前夕,以糧食、棉花、棉布、生絲、絲織品、鹽、茶七大商品為代表,長途貿易量大約占到了國內貿易量的20%。二是出現勞力流動:在17世紀以后,經濟性移民逐漸成為主流,1776年時,中國人口(包括邊疆地區的人口)的18.4%都是國內移民或其后代。三是出現資金流動:到了18世紀,出現了賬局、錢莊、票號等從事資金轉移的金融機構。到了19世紀初期,晉商已建立起了全國性的金融網,每年通過這個金融網匯兌的金錢,多達數百萬乃至數千萬兩銀。四是出現了信息流動:晉商的大型商號,通常實行聯號制,總號設在山西原籍,而在外地重要城市廣設分號,分號與總號之間進行頻繁的信息交流,以掌握各地市場動向;眾多的獨立經營的中小商人,則多借助商人會館進行商業信息交流。商人會館增加十分迅速,19世紀初期,會館已遍及全國主要城市甚至若干市鎮。①
第二,鴉片戰爭前后中外貿易發展。英美商人早在鴉片戰爭前就已經開始向中國輸入洋布和毛織品,但數量較少,價格也貴,只是一些有錢的官宦豪商為喜新炫奇而購買穿用。19世紀40年代開口通商后,洋布的價格也有所下降,如有記載說,在通商前一匹本色市布的售價大約是白銀七兩,通商后的四五十年代降為三兩,洋布價格的下降,使得更多的人有能力購買,因而其進口銷售量也呈持續增長之勢。②而且,經過兩次鴉片戰爭,輸入中國市場的商品數量急劇增加:1864年外國商品進口凈值為4621萬海關兩,1874年為6436多萬海關兩,1884年為7276萬多海關兩,1894年為16210萬多海關兩。③由此可見,經濟效益與貿易逆差必然刺激有識之士的爭利或實業救國意識,而且,中外貿易擴大,自然產生通過發展工業來加強對外通商。
第三,漕運業衰落與列強進逼。沙船業的衰落使漕糧海運成為一個尖銳的問題。清軍攻克江浙后,海運漕米數逐年增加,沙船不敷裝載的矛盾漸趨突出。1866年,江海關道應寶時最初主張由清政府收購全部沙船,加以整修,以保證漕運,但全部費用超過70萬兩白銀,每年的維護費用也要超過26萬兩,這顯然不會為已經上下交敝的清政府接受。④而且,中國木船業在技術與權利方面處于劣勢;沿海木船生意被輪船所奪,數量大為減少;列強侵奪長江航運權和內河木船業的衰落。⑤問題是,外商輪船公司還以輪船需求燃料,輪船需要維修,外運土貨需要加工整理等為由,不斷向清廷要求獲得開采煤炭,設立修船廠和其他加工廠等設施之權,持續向清廷施加壓力,使清廷左支右絀,難以應付。⑥這也逼迫中國興辦自己的運輸業。
第四,人地矛盾促發興辦經濟實體。中國近代“人口增長平均為6.7%,而耕地面積的增長只有3.4%。這就必然發生人多地少,人口壓力日重的問題。⑦這一問題勢必促成有識之士如何通過發展實業解決就業與生存。
第五,萌發因素。新式買辦商人附股投資外商企業,這一既存事實促發近代民族企業興起。
第六,從西方看:西方近代企業采用機器化大生產;通商口岸西方新式企業按股分紅,注重法人地位等先進的公司企業制度。這些新式企業必然撞擊著有識之士的心靈。
第七,從構成人員看,早期經營新式企業的主要有:一類是經濟政策的制定者,主要是主管地方事務的督撫大員,以及清朝中樞機構的大臣;二類是較早接觸西學,對西方經濟制度有一定了解的知識分子、幕僚人士;三類是直接參與清朝各類新式企業經營的人士,包括紳士、商人,也有早期的實業人士。我們從人員構成可知,要創辦近代企業,沒有特殊的背景是無力的,如果我們期望他們走得太遠,這的確是強人所難。
沿著近代民族企業興起之因,我們進一步探究官辦企業或官督商辦企業興起的原因。首先,從傳統看,實行重農抑商政策;長期實行官營手工業、官營礦業;推行專賣思想;國家本位的求富思想;重視工商業、主張民營的非主流思想等。分析官辦企業、官督商辦企業,看到歷史的延續性,這樣才會理出歷史的發展脈絡,并拓展解釋視野。
其次,有直接的經濟動因:為了稅收與關稅。在與已經建立的外國企業競爭時,官商合作將更有可能成功,這是因為它們能獲得政府以補貼及壟斷形式給予的支持。在反對中國使用關稅政策保護本國工業的國際條約環境之中,官督商辦公司是中國政府唯一可以使用的保護工具。并且,內地稅日漸難以征收時,官督商辦公司一度成了至關重要的稅收來源。從法律制度與經濟制度來看,政府對市場的干涉幾乎為零。晚清官員,尤其是省級官員,贊同旨在控制市場以努力限制內地經濟中的外國投資以及擴大省級政府稅收收入的政策。①例如,林則徐就建議開采云南銀礦解決財力不足的問題。這些官員從財政與民生角度思之,我們不得不給予溫情的肯定。當然,也有客觀因素:如民間資本有限;一系列傳統政策制約民間資本發展;官辦企業有權利資本優勢。
再次,從西方看,西方有特許公司。一系列特權制度讓這些公司盛極一時,從這個角度看,在近代早期,政府直接卷入經濟東西方皆然,如果我們有世界視野,解釋歷史就會更加貼近真實。
以上主要分析了直接關涉經濟的因素,其實,鴉片戰爭后,中國社會邁入近代的環境的確惡劣,例如,“在皇權和財富衰落時剝奪了任何有中心的和有方向的近代化運動。”②解釋歷史還應關照每一個個體具體的歷史行動,“人們通過每一個人追求他自己的、自覺期望的目的而創造自己的歷史,卻不管這種歷史的結局如何,而這許多按不同方向活動的愿望及其對外部世界的各種各樣的影響所產生的結果,就是歷史。”③
所以,教學經濟史,要覺察“物”如何作為一種自由的對象和自我實現的對象,審視主體的人與創造物質的活動、活動對象及活動結果的豐富關系,分析主體的人如何滿足自我的精神需要,透析人的理性化、自我意識化鏡像。
(三)評價歷史人物活動以滋養學生品格
從人的視角出發,我們應發覺歷史人物在真正追求著什么,人生價值取向怎樣,讓解釋伴隨著歷史人物的行動而自然生成出解釋者的自我價值,讓學生領悟自我人生之意義,進而滋養健全的人格。而中國文化傳統最缺少的是形而上學和個人主義,缺少了對守護和創造了精神價值的人的尊敬。④歷史教學應理解人與尊重人。因此,經濟史教學不能一味講述經濟成果,或者泛泛而論,評價歷史人物的經濟活動,我們既要有歷史性評價,還要有價值性評價。
以人為中心解釋經濟史,就應體悟歷史活動的艱辛,從解釋者的內心涌動出歷史感激,進而讓解釋者浸潤著情感與智慧因素,此時解釋者才容易情動智發。因此,解釋經濟史不能止步于事實,而應與歷史人物對話,析出歷史人物的人格來,因為“事實的影響不如人格的影響人厲害”(顧頡剛語)。一方面,應在與歷史人物同呼吸,共命運的生生不息的運思中獲得情感體驗;另一方面,應在審視人的意識、行動中獲得鏡像性反思,知曉哪些是需要弘揚的,哪些是需要改進的、哪些是需要堅決規避的,以獲得精神成長,甚至是契合自我的心理需求而獲得精神自足。找到了惺惺相惜的“偶像”,學生習得的品格才不是符號性的,也不是沖動的言語性的。所以,好的教育就是要春風化雨,浸入學生靈魂,彰顯學生生命價值。
為此,我們基于歷史與價值來評價近代企業的影響。一是近代經濟形態的出現與發展。如金融業的發展:銀行與保險公司等。早在19世紀30年代,中國商人便認購了寶順洋行的于仁洋面保安行以及怡和洋行的諫當保安行的股份。中國投資者繼續投資于西方保險公司,到19世紀晚期,已經占有當時在中國的西方保險公司總資本的50%。中國較早的保險公司是仁濟和保險公司,此公司是作為往返于長江之上與西方公司競爭的中國第一個輪船運輸公司——輪船招商局的子公司而設立的。①發展工業必然帶動商業發展,因此,促成中國建立現代金融體系。二是農村經濟結構發生改變。鴉片戰爭尤其是甲午戰爭后,農村錢莊業全面形成,迅速壯大,一些地區農副產品商品化的程度比較高,農村家庭手工業也比較發達。近代山東農村草辮、花邊等手工業向外向型發展,使農村手工業經濟結構由傳統封閉型向出口導向型轉變,加速了近代化進程。②這些探索還有利于改造傳統農業的思想。三是在一定程度上抵制了外國資本主義經濟侵略。四是采用大機器生產,代表著社會生產力的新發展,引起了生產變革和社會變革。如從洋務派辦的航運、開礦、電報、機器織布廠這些企業來看,有私人投資,便產生了新式工人和勞資關系。這些企業畢竟促使了中國從中世紀向近代過渡了。五是有利于改變中國社會資本形態。統計表明,中國近代產業結構中商業資本大大強于工業資本是一以貫之的固定格局:1894年商業資本與工業資本的比例是9.7∶1,1920年是3∶1。③近代中國工業資本不發達,興辦近代企業利于發展工業資本。六是城市化進程加快。1882—1891年上海海關十年報告講道:“在上海的中國人口有許多是外地人,他們是被各種各樣的就業機會吸引到這里來的。職員、外語通、經營廣州零星裝飾品的商人和餐館的老板等,主要是廣東人。買辦、仆役、船員、木匠、裁縫、男洗衣工、店員則主要來自寧波。侍候外國婦女的大多數女傭以及本地人商店的刺繡工和婦女頭飾是蘇州來的。南京的男子經營緞子、玉石、鐘表和鉆石生意。”④人口遠距離流向城市,經濟動因流向明顯,城市女性增加,女性就業增加,這些都給城市帶來新氣象。
現在,我們再來認識官辦企業及官督商辦企業的價值,官督商辦(以及其后的官商合辦)標志著中國政府在參與私人經濟中的重大改變,而非國家支配經濟的延續。⑤平心而論,他們為發展近代經濟搭建了階梯,是有助于近代經濟發展的,他們為歷史貢獻了很多。那么,有人會認為,官辦企業與官督商辦等企業未能如我們今天所想象的那樣健康發展,又作何評價,我們只能說時也,命也。當然,我們從后見之明視角看,他們也許還可以做得更多,干得更好,但今人解釋歷史首先不能缺失溫情與敬意,我們不得不認同他們的艱辛努力,這樣的解釋才會更加激發解釋者的內在沖動性力量,以強健自我之品格。至于隨著官辦企業與官督商辦企業的發展,其弊端愈加突出,加之私人資本主義的發展,歷史向著民間資本主義發展的趨勢]進,但我們絲毫不應否定其前期的歷史作用。再者,甲午戰爭后清政府經濟政策發生轉變,首開中國國家政權扶持民間工商業發展的先河,其金融業的發展也不能簡單視為是中國社會經濟自身發展的必然結果,而主要是政府推行發展實業的一項重要措施(朱英先生就持此觀點)。我們完全可以看出政府與官員利用并創造條件主動求變的心理。這樣認識歷史,才會發覺歷史人物守正求新的積極行動,可以看出當時人們的經驗沖突與消融之軌跡,說明他們的經驗空間并未斷裂,這既利于展現總體歷史,又真切展現歷史本身,有助于培養學生史識貫通,精深宏大視野的歷史意識。之所以如此解釋,問題還在于民族資本主義企業對政府還有依賴性,問題也出在中國鴉片戰爭前后,中國近代因素不健全,相關力量發展羸弱,以此理解歷史不是對民族資本主義缺乏批判性,我們需要充分理解當時的困境,審視時人的自我揚棄與實存。總之,評價歷史總是要抓住當時的社會背景,正如陳旭麓先生評價道,“在炮口的逼迫下,中國社會蹣跚地走入了近代。”⑥我們如果認同此評價視角,也許會從可能性視角更為貼切知曉歷史之困與歷史之新,從歷史的生動]進中形成交織鮮活的畫面,并透視生生不息的歷史進展。一方面,學習者可以從近代企業發展之路看到初生狀態下的諸多問題,進而反觀當今中國逐漸強大之現實,從心中孕育出弱不喪志,增強民族自信。另一方面,學習者才會深感歷史之艱辛,進而奮發圖強,因為只有前輩創造了更好的歷史,后輩才會更有作為,讓學生內心產生一種歷史的緊迫感與責任感,這正是歷史教育最終之目標。值得一說的是,充滿同情地理解歷史,既會發育辯證思維,也會滋養學生的人文性,這是合二而一的,不是把人格培養與智慧反思割裂開來,那種單一的人格培養很難進入學生的心靈世界。只有基于事實的智識思維與道德浸潤與生長,學生的內心才會真正強大起來。這是因為,“當理智、情感、身體處于完全的和諧時,心靈就會自然地、毫不費力地、完美地綻放。”①所以,要深度發展學生核心素養,需要重新認識傳統情感教育之不足,必須堅持情智共生,學生的核心素養才會得到強有力的發展。
本案例解釋近代民族企業興起,關注時空對經濟活動的影響,注重時間的連續性,其解釋利于貫通歷史,開闊解釋者視野,正如羅素認為的,“歷史的功能是在時間維度上開闊我們的視野。”②并讓學生形成深度合理的情理結構,李澤厚就認為,“作為時間現象的歷史,只有在情感體驗中才成為本體。這亦是情感本體不同于工具本體的所在……唯情感時間則不然,人能在這里找到‘真實,找到自由,找到永恒,找到家園,這即是人生本體所在。”③
以人為中心解釋歷史,其價值在于從中透視出人生長的價值與意義,進而反觀自我,促成學生從生命體中思考自我的未來,并孕育出自我的成長方向、社會責任與使命。關鍵是,這一系列的衍生過程,應促進學生與歷史內容的互動,進而生成歷史對自我認識世界的方法、價值與意義,只有這樣的習得過程,其認識方法才是憑靠內容的,進而才是遷移靈動、生成性的。
在教學中不要就事論事,要注意深層次的問題,這樣學生才會很好地解釋復雜多樣的歷史現象,讓學生感覺很多東西還可以挖掘深意,賦予歷史解釋豐富的新意與啟迪。教師要認同并踐行這樣的方向,就會享受到教學的樂趣(因為這樣的教育給學生賞心悅目、茅塞頓開的體驗與心境)。隨著新課程的推進,教師還要進一步進入思想層面,才會彰顯教育的智慧。教師如果陶醉形式的炫目與內容創新,感覺很好,華而缺實,華而無慧,學生欣欣然后大腦還是顯得蒼白枯萎。這就是,我們粗看一些課堂沒有什么了不起的,但由于富有教育意蘊,學生深受教誨,而且意味無窮,甚至終生受益。
① 《“把中國歷史放在世界歷史中思考”——羅志田訪談(2016年6月4日)》,《中國近代史》(英文刊)2016年第2期。
② [以]尤瓦爾·赫拉利:《未來簡史》,林俊宏譯,北京:中信出版社,2017年,第53頁。
① 郭紅:《布洛赫》,王煒、周國平:《當代西方著名哲學家評傳》(第九卷),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209頁。
②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32頁。
① 李伯重:《中國全國市場的形成,1500—1840年》,《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9年第4期。
② 李長莉:《洋布衣在晚清的流行及社會文化意義》,《河北學刊》2005年第2期。
③ 林茂高、唐凌:《也論洋務運動與民族資本主義的關系》,《廣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0年第2期。
④ 倪玉平:《漕糧海運與清代運輸業的變遷》,《江蘇社會科學》2002年第1期。
⑤⑥ 朱蔭貴:《清代木船業的衰落和中國輪船航運業的興起》,《安徽史學》2014年第6期。
⑦ 吳承明:《中國近代農業生產力的考察》,《中國經濟史研究》1989年第2期。
① 曾小萍:《近代中國早期的公司》,《清史研究》2008年第4期。
② [美]費維愷:《中國早期工業化——盛宣懷(1844—1916)和官商督辦企業》,虞和平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年,第17頁。
③ [法]布迪厄·皮埃爾、華康德:《實踐與反思:反思社會學導引》,李猛、李康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4年,第122頁。
④ 周國平:《靈魂只能獨行》,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336頁。
①⑤ 曾小萍:《近代中國早期的公司》,《清史研究》2008年第4期。
② 羅衍軍:《30年來中國近代鄉村經濟史研究述評》,《蘇州大學學報》2013年第1期。
③ 許滌新、吳承明主編:《中國資本主義發展史》(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1044頁。
④ 徐雪筠等譯編:《上海近代社會經濟發展概況(1882—1931)——(海關十年報告)譯編》,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85年,第21頁。
⑥ 陳旭麓:《近代中國社會的新陳代謝》,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50頁。
① [印度]克里希那姆提:《教育就是解放心靈》,張春城、唐超權譯,北京:九州出版社,2010年,第62頁。
② Bertrand Russell, “How to Bead History”, The Bermondsey Book, Vo1.l. No.2, 1924.
③ 李澤厚:《論語今讀》,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第17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