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堡的禮物》景觀社會下消費觀念的異化

何琪琪

摘 要： 美國作家索爾·貝婁的小說《洪堡的禮物》刻畫了知識分子在科技、經濟高速發展的景觀社會下，為融入繁華大都市，消費觀念被扭曲，瘋狂追求消費品背后的符號意義和等級意義，忽視商品的真實價值，深刻揭示了物質消費觀念對精神世界的摧殘。作品的深層意蘊就在于喚醒沉浸于物質消費世界的人們，重塑正確的社會消費觀。

關鍵詞： 索爾·貝婁 《洪堡的禮物》 景觀社會 消費觀念 異化

1.引言

索爾·貝婁的代表性小說《洪堡的禮物》深刻刻畫了美國知識分子在科技、經濟高速發展的景觀社會下被扭曲的社會消費觀和價值觀，從中可以看出消費觀念對小說中兩位主人公洪堡與西特林個人生活、社會生活及價值觀的深刻影響。實際上，消費社會是貝婁小說批判的主要對象之一，“他的多部小說都對消費主義做出了回應”[1]。根據德波的描述，當代資本主義社會已經從生產階段發展到了獨特的景觀階段。在這個階段里，生活的每個細節幾乎都已經被異化成景觀的形式：“所有活生生的東西都僅僅成了表征”。如果說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人的生存方式上已經從存在墮落為占有的話，那么景觀社會則進一步把占有轉變為外觀[2]。當生活的各個方面都被異化為景觀時，必然導致道德的淪喪和社會的混亂。通過對景觀社會下人們消費觀念異化的描述，貝婁認為人應在消費文化面前保持寬容的心態和培養個人審美情趣。由社會消費觀念的異化，到對名利等的追逐導致了一系列社會后果，因為對消費的無止境追求和攀比導致人際關系的惡化和理性的缺失。在社會生活中，當人們把一切都視為消費品時，必然導致社會道德的淪喪和社會的混亂。

2.景觀社會的本質

“在現代生產條件無所不在的社會，生活本身展現為景觀（spectacles）的龐大堆聚。直接存在的一切全都轉化為一個表象”。這也是德波《景觀社會》中最著名的一句斷言[3]。物品生產與物品影像消費為主的景觀社會，景觀已成為一種物化了的世界觀，景觀本質上不過是“以影像為中介的人們之間的社會關系”。

讓·鮑德里亞認為，在消費社會中，個體身份是由個人的消費決定的。個體消費的不再是物品的使用價值，而是消費行為帶來的符號意義。因為在當代社會，消費已成了“一種符號的系統化操縱活動”[3]，一種身份的符碼，它標榜了一個人的社會地位。消費行為成了一種顯現身份差異的行為。同時，它制造了“平等”的虛假幻象，人們以為通過某一消費行為，即可擺脫現有的社會階層，進入一個更高的社會階層[4]。在鮑德里亞看來，消費主義者所消費的不再是商品和服務的使用價值，而是它們的“符號象征意義”[4]。消費者消費的目的不再是維持生存與發展，而是更加注重消費本身的意義。他們為消費而消費，把消費看作財富、地位和身份的象征，把對商品的擁有看作幸福生活的標志和個人身價的彰顯。

在后工業社會下，一個崇尚物質消費的國家里空有理想和滿腔熱血的洪堡難以實現自己的理想。洪堡等主人公的人生悲劇表明，在景觀社會下，消費一旦只關注暗含的意義時，傳統價值觀念難以抵擋消費主義的沖擊。在美國社會中，消費觀念已不再是單純的、具體的物品，而是一種風格、聲望、奢華及權力等的表達和標志，是某種意義和價值的符號。消費在社會生活中發生，人們只有通過消費才能進入該系統，融入社會，獲取并確認自己在其中的位置。在消費浪潮中，西特林通過消費一系列高檔消費品躋身上流社會，使自己陷入消費系統符號性的控制。《洪堡的禮物》中，人們購買商品主要不是為了真正的使用，而是通過商品的符號意義進入更高社會等級的群體之中，而對較高檔商品的購買，則成為擺脫低等級進入較高社會等級的最佳途徑。消費更多體現的是社會身份和地位，是等級之間的區分。

貝婁在《洪堡的禮物》中分析了藝術家悲劇命運背后的深層次因素：后工業社會下，景觀社會的美國消費觀念及價值觀念被扭曲及異化，人們被金錢物質所迷惑，瘋狂追求商品的符號意義，忽視商品的真實價值。在貝婁看似客觀的描述中，我們可以感受到他對景觀社會下消費觀念異化的美國文化的嚴厲批評。

3.景觀社會的文化表現

索爾·貝婁在《洪堡的禮物》中借助紛繁復雜的敘事展示了一個繁榮但荒謬的后工業社會。當成功的彰顯僅僅依靠消費能力時，消費品是維系人與人之間關系的重要紐帶。當消費關注的僅僅是它帶來的符號和等級意義時，人們的消費觀念不可避免地被扭曲和異化。

汽車對于城市而言，除了在城市發展史上重要的影響之外，還在人們的思想觀念中逐漸生發出別樣的象征意義，特別對于那些高檔轎車而言，它們逐漸成為都市身份與地位的象征。當萊娜達看到西特林開的竟然是一輛小道奇，便驚訝地質問他：“對一個名人來說，這算什么車子！這簡直是一種錯誤。”[5]萊娜達這一質問背后透露出的是高檔轎車在都市人腦海中的印象：車輛的外形與價格代表著一個人在城市中的身份和地位，消費品背后的象征意義超出了本身的實用意義。除了豪華跑車外，摩天大樓也是景觀社會的典型象征之一。

在芝加哥這座繁華大都市中，摩天大樓這些現代建筑不僅改變了城市風貌，而且賦予了城市更多象征性意義。“一個人處于大樓的什么位置或者要去往什么地方，以及大樓本身的位置和功能，都暗示出一個人在芝加哥的地位”[6]。在洪堡的禮物中，摩天大樓反復出現，它是芝加哥作為現代化大都市的一個建筑標志，西特林經常站在摩天大樓的頂層俯瞰芝加哥的輪廓，摩天大樓的高度代表著權力和欲望，更重要的是身在其中可以炫耀自己的地位與名望。

貝婁筆下的猶太知識分子在融入美國社會時被景觀社會下物欲橫流的消費觀念所挾持，自身的消費觀念、價值觀念被扭曲，質疑傳統倫理價值觀念，沉浸在物質消費觀念中不能自拔。小說中零散的環境描寫反映了現代化、戰爭和經濟危機不僅沖擊著人們的物質生活，而且極大地影響著人們的生產和生活，這些都可以從他們的消費觀念中體現出來。

4.景觀社會下消費觀念的異化

在景觀社會下，美國社會的消費觀念扼殺了藝術家的想象力并直接造成了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之間及人與文學藝術之間的各種矛盾現象，造成這種種矛盾的根本原因正是藝術家的精神追求與美國景觀社會下消費觀念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這部分將從個人和社會兩方面剖析消費觀念異化對人們生活及價值觀念的影響。

《洪堡的禮物》展現了二戰后經濟科技飛速發展的美國大都市中，以名利為主導的社會消費觀念對以藝術家為代表的知識分子精神及價值觀念的侵蝕，使得妄圖通過消費觀念確立自己的身份地位，融入主流社會的知識分子越來越被排擠在公共視野外。在這種消費觀念的指導下，就不難理解為什么西特林不去探望處于困境中的洪堡。當他在大街上見到“面色蒼白，老態龍鐘，一身晦氣，拿著一塊椒鹽餅啃著”的洪堡時，奪路而逃，他這樣解釋自己逃避的原因：“我怎么能跟洪堡搭腔呢？那不是太失身份了嗎？”[5]正是在消費至上價值觀念的影響之下，西特林失去了見洪堡最后一面并與他和解的機會。查理·西特林可以說是受物質主義消費觀念腐蝕的新一代藝術家的代表。貝婁讓我們看到查理·西特林由一個朝氣蓬勃的文學青年逐步發展為一個被物質社會的名、利、性所誘惑折磨并被俘獲幾近崩潰的過程。

在社會生活方面，消費觀念異化對洪堡的影響還體現在他對權力的攀比和追逐。在洪堡看來，他可以將藝術作為資本來售賣，他把藝術作為攀附權貴的工具。國內有論者認為：“洪堡被世界的浮華所迷惑，被追名逐利的欲望所毀。”[7]對洪堡而言，在浮華與名利背后是社會消費觀念無所不在的影響。洪堡的兩次人生選擇都體現了社會消費觀念對他的影響，但兩次都是錯誤的選擇。美國后現代社會下消費觀念異化，人們執著于消費標榜的名利，個人欲望無限膨脹，傳統消費觀念與價值觀念受到無情的沖擊，整個社會道德體系崩潰。

5.結語

景觀社會是以消費為主導的社會。景觀通過展現自身而制造人們的欲望和需求，把控人們的消費方向，在人們無意識狀態下進一步達到控制社會的目的。景觀是“人與人之間關系分離和疏遠的實質性表達”。

消費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最基本、最重要的條件[8]，消費是我們生產、生活方式的重要反映，消費問題是事關自然、人類及整個社會生死存亡的最基本、最重要的問題。《洪堡的禮物》中人們面對消費洪流，希冀在通過消費與之地位相符的商品進入上流社會的同時，自己也陷入商品系統的控制。當消費具有了符號功能和等級意義時，消費價值理所當然地成了社會的倫理標準和價值標準。在當代中國現代化進程中，我們應當做到生產方式和消費方式相輔相成，從社會消費觀上正確引導，從而形成與今天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相符合的消費觀念和價值追求。

參考文獻：

[1]Mailinn， Irving. Saul Bellows Fiction[M]. Carbondale and Edwardsville. Southern Illinois University Press. 1969：125.

[2]德波.景觀社會[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6：99.

[3]Baudrillard. The Consumer Society： Myths and Structures[M].1998：22.

[4]鮑德里亞，著.劉成富，全志鋼，譯.消費社會[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

[5]索爾·貝婁，著.蒲隆，譯.洪堡的禮物[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81：45.

[6]Smith， Carl S.. Chicago and the American Literary Imagination 1880-1920[M].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4.

[7]祝平.從《洪堡的禮物》看物質主義對藝術心靈的摧殘與腐蝕[J].名作欣賞，2008（1）.

[8]柳思維.現代消費經濟學通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