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意象圖示理論的動詞多義研究

丁阿寧 馮仕博

摘要：本文旨在利用意象圖示理論對漢語動詞“拍”的多義體系進行闡釋。通過對語料庫得出的有關“拍”的相關例句進行分類和分析，本文得出“拍”在四個空間的相應意義，即物理空間意義、情感空間意義、認知空間意義和科技空間意義，其中物理空間意義是原型意義。

關鍵詞：意向圖式；“拍”；多義

中圖分類號：G642.4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9）16-0048-02

筆者通過對語料的分析，得到漢語動詞“拍”的四類意義。它們分別處于物理空間、情感空間、認知空間和“拍照”空間。這四類每類又有各自的子類。

一、物理空間

這一類主要是從兩物互相作用到一物占主導作用。“拍”從“拍手”延伸到“拍身體其他部位”，再到“拍身上的身外之物”，再到“拍身外的身外之物包括其他人的身體部位”。

1.“拍手”“拍”的原型義是“拍手”，空間上處于分離狀態的兩個實物—手—面面接觸的一種動作。除了可視元素，還有“啪”的可聽元素。兩物在各自原來的平面位置同時發力，力的大小相同。兩物相向運動，速度相同。兩物在中點所在的面合在一起。

2.拍身體其他部位。“拍”的引申義是“拍”“腦袋”、“肩膀”、“胸脯”等身體其他部位。仍然是空間上處于分離狀態的兩物面面接觸的一種動作，同樣有“啪”的可聽元素。不同的是，只有一個“起點-路徑-中點”圖式。其中一物A單方發力，朝著另一物B運動，另一物B不動，最后在物B所在的面合在一起。A物處于主動地位，B物處于被動地位，A物對B物產生影響，二者力量不均衡。

3.拍身上的身外之物。拍身上的身外之物涉及間接方式和直接方式。間接方式指的是手作用于身體部位，拍的動作產生的力對身體部位產生影響，進而影響與身體接觸的身外之物。身外之物是多余之物，意在使身外之物脫離身體部位。如：拍身上的雪，拍掉塵土等。

4.拍身外的身外之物。這一類可以看成是“3.”經過隱喻得到的一類意義。身體部位所在的空間隱喻為被拍面所在的空間。與“3.”不同的是，施事者人是利用工具對外物發生作用或者作為觀察者觀察一物對另一物發生作用。例如，例（1）中人作為觀察者觀察蜻蜓的拍打翅膀，例（2）中水拍海岸。施事者人是利用工具對外物發生作用指的是，為了使得處于被動地位的物體改變形狀而對物體所在的面發揮作用，使物體為人所用，如“拍黃瓜”。另外一種意義指的是對有生命的動物發揮作用，改變生命狀態，如“拍蒼蠅”。除了直接用手作用于外物外，還有用工具間接作用外物的用法，如例（3）中人用農具對谷物的籽粒發生作用，這和前文中“拍打身體以使外物脫離身體”相似。這里仍然是一種單一“起點—路徑—中點”的圖式。

（1）蜻蜓的飛行行為簡單，僅靠兩對翅膀不停地拍打

（2）拍擊海岸

（3）用以拍打谷物使籽粒掉下來的農具

“拍”不僅用于物理空間的表達，還可以從物理空間映射到情感空間。

二、情感空間

這類意義往往涉及物理空間意義尤其是其延伸意義。“拍”的動作往往伴隨著某種情感狀態。“拍”的施事者其情感狀態有時是表達“滿意”，有時是表達“憤怒”。例（4）中“拍”的情感空間意義是“痛快”，“拍”這個動作被賦予了“痛快”的含義。例（5）中“拍”被賦予了“稱贊”的含義，贊揚某人或者某事時，往往會做出“拍”的動作。例（6）和例（7）中“拍”被賦予了“生氣”的情感意義，生氣時人總會“拍桌子”。從這里可以做一個推測，一般表示積極情感意義的“拍”付出的“力”要小于表示消極情感意義的“拍”付出的“力”。單看意向圖式還不足以對意義進行說明，意向圖式和力的結合可以對“拍”的意義做出相對全面的解釋。

（4）真是讓人拍手稱快。

（5）都讓人忍不住拍手稱絕。

（6）有時竟拍起桌子來法[發]一陣脾氣。

（7）他聽了這件事情以后氣壞了，一拍桌子說，太不像話。

“拍”除了涉及情感意義的表達，還涉及認知意義的表達。

三、認知空間

“拍”的認知空間意義同樣涉及其物理空間意義。這或許是因為“拍”的動作對情感意義以及認知意義起到加強作用。“拍”的認知意義主要是表達“禮貌行為”、“通知”、“承諾”和“做決定”等意義。例（8）中“拍”被賦予了“通知”的含義。這里主要是“拍”的動作往往伴隨著聲音，這種聲音符號常用作表達“通知”的意義。“拍”的聲音意義已經被常規化，它具有交際意義，可以代替語言表達“通知”的含義，因此，“拍”的物理空間意義投射到認知空間表達“通知”的含義。

（8）李組長手一拍，進來三個滿臉橫肉、被管訓的流氓。例（9）中“拍”的認知意義是“承諾”。這里“拍”的作用對象是人的身體部位“胸脯”，在中國文化中，“胸脯”常常和認知相關，我們有“胸有成竹”表示對事情的把握程度，我們有“胸無大志”表示沒有遠大的追求和理想，因此，“拍胸脯”和“承諾”意義相關也就不足為怪了。這里注重的是“拍”的作用對象即意象圖示中的Goal。

（9）沒有任何談判專家敢拍著胸脯保證。“拍”的認知空間意義還有“做決定”。例（10）中“拍”的動作表示一個人做出了決定，做決定之后做出了“拍”的動作，“拍”表示“做決定”這一認知過程的終了，是結束“做決定”的認知過程的一種標志。例（11）中“拍”的施事者具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其所做的動作“拍”既是對自己認知過程的結束，也是對下屬的一種“告知”。例（12）中“拍”作為表達“做決定”意義的一種方式進一步明晰，和“定”一起表達認知意義。例（13）中“拍”已經作為一種表達“決定”意義的固有方式，沒有依賴任何表達“決定”意義的語言符號，單獨表達“做決定”這個認知意義。從例（10）到例（13），“拍”與認知意義“做決定”之間的關系越來越趨于同化。

（10）突然，一拍大腿，該找他去！

（11）這個條款是領導拍板定的。

（12）因此立即拍板成交

（13）或者降低出售或者是拍賣

在認知空間中，“拍”還可以用于表達“禮貌”或者“親昵”。例（14）中“拍”被視為一種“禮貌行為”，用以維持人際關系。“拍”還可以超越“禮貌”意義轉換成表達“親昵”意義。“親昵”分褒義和貶義兩種。例（15）中是平級之間表示“親密”，例（16）和例（17）是上級對下級的一種“親密”表達，動作表達的意義勝于語言表達的意義，例（18）和例（19）表達的是下級對上級的一種“奉承”意義，而且是超越物理空間，并沒有物理空間中動作“拍”的發生，是通過花言巧語出于私人利益而對上級進行贊揚。我們可以看出，例（14）到例（19）構成了一個連續統，表達“拍”的認知意義“親昵”。

（14）拉丁美洲有些地方的人以拍背為禮

（15）每一個人都可以拍肩膀稱兄弟

（16）臨走時拍著肩膀說“好好干！”

（17）拍拍員工肩膀的確讓員工感覺舒服，但是天天拍和總不拍都不行。

（18）但是在獲取老板賞識的過程中，不要拍錯老板的部位。

（19）拍拍領導馬屁。

四、“拍照”

“拍”的這一意義是科技發展的產物。科技發展帶來的人類體驗需要相應的表達方式，語言當然也要受到科技發展的影響。本文認為，這里更多的是對“拍”這一動作帶來的聲音“啪”的強調。如果我們不用“拍”來表達“拍照片”這一含義，那我們可以用“照照片”來表達，然而，“照”不能包含“人用手”這一含義，而且也不能推斷出“啪”這一特定聲音，這或許是“拍照”這一意義的由來。

“拍照”也有其引申義。例（20）中，“拍”指的是將原物“拍下來”。例（21）是通過“拍原物”進而由原物體現一種抽象的意義。例（22）強調的是“拍的結果”。例（23）中的“拍”則和“演”意義相近，因為二者常常同時發生。這里“拍”的意向圖示由科技產品的功能體現，既強調“拍”的聲音，又強調被拍物作為一種存在發出光線反映到科技產品的現象。被拍物化身為一個平面，進入科技產品如“相機”被“相機”捕捉到，和相機口形成的平面重合，這里用到的不是相機和實物的物理空間上的重合，而是一種影像和相機口平面的一種重合。

（20）他在找人在外面偷拍我喝啤酒

（21）他拍的是京味兒的幽默

（22）拍一部電影

（23）我在拍戲的那幾個月

參考文獻：

[1]朱彥.基于意向圖式的動詞“穿”的多義體系[J].語言科學，2010，（3）：287-300.

[2]朱彥.意向圖式與多義體系的范疇化——現代漢語動詞“趕”的多義研究[J].當代語言學，2016，18（1）：38-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