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良鋒
[摘? ?要]“知人論世”即解讀詩詞要結合作者的思想經歷和所處的時代背景。掌握“知人論世”的方法,有助于準確把握詩詞的內涵。
[關鍵詞]知人論世;詩詞;學習;解讀;方法
[中圖分類號]? ? G633.3? ? ? ? [文獻標識碼]? ? A? ? ? ? [文章編號]? ? 1674-6058(2019)07-0003-02
“知人論世”語出《孟子·萬章下》:“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朱熹對這段話有自己的理解:“論其世,論其當世行事之跡也。言既觀其言,則不可以不知其為人之實,是以又考其行也。”魯迅先生在《且介亭雜文·序言》里說:“分類有益于揣摩文章,編年有利于明白時勢,倘要知人論世,是非看編年的文集不可的,現在新作的古人年譜的流行,即證明著已經有許多人省悟了此中的消息。”以上可見,“知人論世”原是被古人引為文學評論的一種觀念,是評論文學作品的一種原則,現在成為學習、解讀詩詞的一種方法,即解讀詩詞要結合作者的思想經歷和所處的時代背景。
一、知人論世,學習詩詞切忌不求甚解,望文生義
唐詩、宋詞和元曲,這些都可以稱之為詩歌。因為時間久遠,對于一些含義深刻的詩歌有時我們就不能僅僅從字面上來理解,而是要深入了解作者及作者所處的時代。唯有如此,方能準確把握作者的意圖。如南宋愛國詩人陸游的《卜算子·詠梅》:“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此詞如果僅從字面上看,就是一首詠梅詞,詞中贊美了梅花凌寒傲雪的高貴品質,但我們不能僅僅從詠物詩的角度來理解。詞人一生酷愛梅,曾在《梅花絕句》里寫道:“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全詞以物喻人,托物言志,借梅花比喻自己雖終生坎坷,但絕不媚俗的忠貞。正如他在另一首詠梅詩中所寫的“過時自合飄零去,恥向東君更氣憐”,這里明寫梅花的高潔品格,暗寫自己的偉大抱負。陸游政治上積極主張抗金復土,為求和派所排擠打壓。寫此詞時陸游正郁郁不得志,抱負不得伸展。我們聯系他的政治抱負和不幸遭遇,再來讀這首詞可以加深對此詞深刻內涵的理解。
又如毛澤東的《蝶戀花·答李淑一》:“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輕揚直上重霄九。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廣袖,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我們顯然不能從字面上來理解這首詞是寫柳絮楊花的,這首詞是有特殊意義的。1957年,李淑一給毛澤東寫信,并附了一首她在1933年聽到柳直荀犧牲時寫的《菩薩蠻》,毛澤東就寫了這首《蝶戀花·答李淑一》,在紀念革命伴侶楊開慧同志的同時,安慰痛失愛人的李淑一。我們了解這段歷史,便能深刻地體會到這首詞所蘊含的特殊情感。
二、 知人論世,學習詩詞要深入了解作者及其所處時代,緊扣時代的脈搏,感同身受
“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毛詩序》),詩詞是作者思想情感的反映,也是時代的映像。作者的身世際遇,影響作者的思想情感乃至價值判斷。同時作者所處時代的社會治亂、經濟興衰等,都會或多或少地反映在詩詞當中。從《詩經》到唐詩、宋詞、元曲,這些具有時代特色的詩歌,在傾注作者獨特思想感情的同時,無不烙上了時代的印記。對詩歌的學習鑒賞,尋章摘句必然還是有所偏頗,緊扣時代的脈搏,設身處地感受作者的喜怒哀樂,則更能準確、深入地把握古詩詞的主題和情感。如唐代杜甫詩作《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如果我們能夠更深入地了解詩人的身世經歷,并與這位憂國憂民的詩人同呼吸、共命運,就能夠更好地理解他乍聞捷報時悲喜交加、喜極欲狂的復雜情感。本詩作于公元763年春,杜甫已過知天命之年。年前唐軍在洛陽附近打了一個大勝仗,叛軍投降,持續七年余的“安史之亂”終于結束。本詩表現的就是忽聞叛亂已平的捷報,急于奔回故鄉的喜悅。叛軍已降,戰亂將息,顛沛流離的苦日子總算熬過來了,可以返回故鄉開始新的生活。全詩感情奔放,痛快淋漓地抒發了詩人無比喜悅的心情,為杜甫“生平第一首快詩也”(浦起龍《讀杜心解》)。不了解詩人的經歷就不能感同身受,也就不能體會詩人的心情。
又如唐代陳子昂《登幽州臺歌》:“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此詩作于公元696年,彼時的詩人是一個具有政治遠見和才能的文人,投筆從戎,有心陣前領兵擊敵,卻得不到當權者的信任。“霸圖悵已矣,驅馬復歸來”。登斯樓也,感慨悲吟,這首詩強烈地表達了詩人生不逢時、懷才不遇的悲愴心情。我們了解這一背景,結合同時期其所作的《薊丘覽古贈盧居士藏用》等詩,可以強烈地感受到詩人悲憤郁悶的情緒。
三、知人論世,學習詩詞要防止過度解讀,牽強附會
“知人論世”無疑是解讀詩詞的一個重要方法。但我們也要防止這一方法的濫用,以至于把原本意義明確的作品帶向“索隱”的歧路,附會出一些不相干的含義來。以晚唐李商隱七律《錦瑟》為例:“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李詩的難解是出了名的,此詩的創作意旨更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但以為是悼亡死者為最多。緬懷亡妻也好,思念侍兒也好,追憶似水年華也行,筆者均無異義,但如果硬去“知人論世”,說其是政治詩或愛國詩,無疑是牽強的。因為再怎么“知人論世”,也不能脫離詩作本身去臆想。
無獨有偶,韋應物的《滁州西澗》也是這樣。“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首二句寫幽草黃鸝,后二句寫春潮橫舟,我們可以把它理解成一首很美也很有意境的寫景小詩。有的人說此詩有政治寄托,是寫“君子在下,小人在上”之象,蘊含一種不在其位、不得其用的無可奈何的憂傷,這過于穿鑿附會,難以自圓其說。
四、知人論世,學習詩詞更要跳脫傳統窠臼,讀出自我
莎士比亞說:“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首詩,從古到今,讀的人肯定很多。在“知人論世”的主流解讀下,一首詩的含義往往會固化,后來的學者只能是“照單笑納”了。與其說這是內容的固化,倒不如說這是學習的僵化,這其實是不利于文化的傳承和發揚的。因此我們主張合情合理地發散思維甚至是“以意逆志”,提倡跳脫出傳統窠臼,讀出詩作中的“我”來。
如宋之問的《渡漢江》很耐人尋味。“嶺外音書絕,經冬復歷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原意是作者犯事被貶,逃了回來,他當然“不敢問來人”。詩義是很直接簡單的,但不簡單的是他躲在朋友家,卻把朋友一家出賣了,弄得人家被滿門抄斬,他卻因此加官晉爵,這是妥妥的小人行為。但此獠頗有詩才,“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一句雖說是實話實說,但不經意間卻把久別桑梓、乍然回鄉的游子的微妙心情刻畫得很精準,這也許是這個“逃犯”詩人的意外所得吧。這是我們需要認真思考的,同時我們還要思考一下為什么人品低劣的宋之問能寫出那么多好詩?看來,有時藝品與人品真的不是成正比。
總之,雖說是“詩無達詁,文無達詮”,但“知人論世”作為一種解讀詩詞的方法,對捕捉詩詞作者的創作初衷無疑是大有裨益的。時空的變遷和人物的湮沒使我們不能徹底還原作者的創作動機或心思,只能通過“知人論世”的方法來盡可能地接近作者與作品,揣度那靈感倏至、妙手偶得的“一瞬間”。至于有多少讀者的個人因素參與到作品的解讀之中,我們無法進行精確的統計,更不能一概而論,只能是樂見其成。也許,這就是欣賞詩詞等文學作品的魅力所在吧。
(責任編輯 農越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