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日主從復句接續的對比分析
——以《故鄉》為例

黎 寧

(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一、引言

復句(複文)的使用在漢語和日語中都是十分常見的。如果復句接續使用不當，會造成句子不連貫，語義不通順等諸多問題，甚至于影響對整個語篇的理解。雖然看起來比較類似，但通過對比可以發現，漢日的復句接續實際上存在著較大差異。因此，對復句接續進行研究是十分必要的。

目前，對復句的認定標準仍存在著意見分歧。三上章(1953)，南不二男(1974)對日語復句進行了深入研究，二者都持有由“從句”和“主句”構成的句子稱為復句的理念。①現在學界一般認為，句子中包含兩個以上的位于成分或主謂關系的句子即為復句。②

復句從結構上可分為主從復句(也稱并列復句)和嵌入復句(也稱包孕復句)以及分裂句三個大類，本將對其中的主從復句進行分析。所選取的語料均源自短篇小說《故鄉》的原文和日文譯本。《故鄉》作為中國現代文學家魯迅所創作的知名短篇小說之一，語言的運用純熟，表達豐富，具有極高的文學價值及現實意義。日文譯本選取井上紅梅的譯作，井上翻譯了眾多魯迅的作品，其忠實原作并注重日語表達的翻譯為漢日對比提供了理想的素材。

二、漢日主從復句接續的對比分析

主從復句(並列文、重文、合文)一般由前后兩個單句或短語連接構成。后句一般稱為主句(主文、主節)，前句稱為從句(従屬文、従屬節)。主從句之間主要通過接續助詞來連接。從語義的角度看，這類復句又分為順接(順接)和逆接(逆接)等等。

(一)順接

順接可大致分為時間接續、條件接續和原因目的接續三種類型。

1.時間接續

前后兩項的時間關系主要有同時、先后(継起)兩種情況。其中“同時”可派生出手段、伴隨狀況等語義關系，“先后”可派生出原因等語義關系。③

例①：

原文：我的母親很高興，但也藏著許多凄涼的神情，教我坐下，歇息，喝茶，且不談搬家的事。

譯文：母は非常に喜んだ。何とも言われぬ淋しさを押包みながら、お茶を入れて、話をよそ事に紛らしていた。④

原文通過標點符號的逗號列舉了母親的一系列行為，并沒有通過特定有標的詞語來表示并列進行，而這是符合漢語表達習慣的。與此相對，譯文選用了「ながら」來進行接續，以此明確表明了句中前后動作同時進行，突顯了前后動作的時間關系。與此類似的表達如例②。

例②：

原文：圓規一面憤憤的回轉身，一面絮絮的說，慢慢向外走，順便將我母親的一副手套塞在褲腰里，出去了。

譯文：コンパスはむっとして身を翻し、ぶつぶつ言いながら出て行ったが、なお、行きがけの駄賃に母の手袋を一雙、素早く掻っ払ってズボンの腰に捻じ込んで立去った。

在這個句子里，原文和譯文都分別明確地通過“一面”和「ながら」來表示動作的同時進行。可見，「ながら」在日語主從復句中經常被視為時間接續、特別是主從句為同時關系時的標志之一。此外，常見的時間接續還有交替進行、列舉、并列、手段、原因等。此外「-とき(に)、あと(で)、まえ(に)、-まで(に)、あいだ(に)、うちに、場合(には)、と同時に」等句式同樣構成時間接續。

2.條件接續

條件接續主要有「と、ば、なら、たら」等形式，根據語義關系又可以分為假定條件、確定條件和恒常條件。⑤如：

例③：

原文：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譯文：これこそ地上の道のように、初めから道があるのではないが、歩く人が多くなると初めて道が出來る。

譯文使用了「と」來進行接續，可見井上根據語義關系將本句劃為恒常條件接續，而原文中似乎并不能找到和「と」明確呼應的字詞，是通過對整體語義的理解和把握傳達“成了路”的條件。例④則是假定條件，具體如下：

例④：

原文：現在太冷，你夏天到我們這里來。

譯文：今は寒くていけませんが、夏になったらわたしの処へ被入いらっしゃい。

本句原文同樣沒有特別表示假定的詞語，而譯文選用了「たら」，是典型的假定條件表達。日語中的「と、ば、なら、たら」構成的假定句往往為復句，具體屬于條件接續下的哪一類還需要根據實際來分析。

3.原因目的接續

表示原因的有「から、ので、ために」，表示目的的有「ために、ように」等形式。⑥

例⑤：

原文：我們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經公同賣給別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須趕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別了熟識的老屋，而且遠離了熟識的故鄉，搬家到我在謀食的異地去。

譯文：わたしどもが永い間身內と一緒に棲んでいた老屋がすでに公売され、家を明け渡す期限が本年一ぱいになっていたから、ぜひとも正月元日前に行ゆかなければならない。それが今度の帰省の全部の目的であった。住み慣れた老屋と永別して、その上また住み慣れた故郷に遠く離れて、今食い繋ぎをしているよそ國に家移りするのである。

原文的“所以”對應譯文的「から」，兩者都屬于典型的原因接續。然而不難發現，原文是一個句子，譯文則拆分成了三個句子進行表達，并且字數遠超原文。這提示出復句在翻譯過程中往往會有一定的改變，譯文在忠于原文的基礎上，也在追求更加貼近、符合目的語的表達方式和手段。同樣的原因接續還有下例：

例⑥：

原文：我們這里煮飯是燒稻草的，那灰，可以做沙地的肥料。

譯文：わたしどもの村では飯を焚く時藁を燃料とするので、その灰は砂地の肥料に持って來いだ。

例⑥也是原因接續的復句，但與例⑤不同的是，原文中并沒有表示原因的詞語，而譯文則使用了日語中典型表示客觀原因的「ので」一詞。由此可見，主從復句在翻譯過程中的加譯并不少見，日語傾向于通過接續時具體使用的詞來明確主從句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

例⑦：

原文：然而我又不愿意他們因為要一氣，都如我的辛苦展轉而生活，也不愿意他們都如閏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別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

譯文：しかしながら彼等は一脈の気を求むるために、凡てがわたしのように辛苦展転して生活することを望まない。また彼等の凡てが閏土のように辛苦麻痺して生活することを望まない。また凡てが別人のように辛苦放埒して生活することを望まない。

本句譯文「ために」和原文“因為”對應，兩者都在接續上有了明確的標記，是典型的目的接續。漢語的“因為”常容易被簡單歸為表示原因，但對應到日語時則需要仔細考量，除原因外，也有表示目的的情形(如例⑦)，這需要我們全面深刻地理解整個句子乃至語篇后才能準確地進行分析及使用。

(二)逆接

表示逆接的主要有「でも、にもかかわらず、のに、けれども、が」等形式，根據語義關系又可以分為讓步型逆接和事實型逆接。如：

例⑧：

原文：“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個瓜吃，我們這里是不算偷的。”

譯文：「いいえ、旅の人が喉が渇いて一つぐらい取って食べても、家うちの方では泥棒の數に入れません。」

通過語義關系的分析可得，本句為讓步型逆接，讓步逆接是假定的逆接。譯文通過「ても」對復句進行接續，表示出了類似“即使、哪怕”這樣的讓步逆接語義。但回到原文中可發現并不能找到與之對應的詞語。因此，這一類型的復句也常會需要基于對原句的充分理解來選用適合的接續。

那么事實型逆接又有怎樣的表現呢？

例⑨：

原文：“回來？你怎么還沒有走就想回來了。”

譯文：「帰る？ ハハハ。お前は向うに行き著きもしないのにもう帰ることを考えているのか」

⑨基于“還沒有走”這個事實，譯文選用「のに」作為復句的接續。實際上，讓步型逆接和事實型逆接的區別在在于句子的前部分是否是事實。

綜合以上內容，日語主從復句(不包括時間接續)可歸納如下：

順 接逆 接假 定條件(と、ば、たら、なら)讓步型(ても)事 實原因·目的(から、ので)事實型(のに、けど)

三、小結

至此，本文以《故鄉》的漢、日語版本為例，分析了主從復句的接續。日語主從復句可分為順接、逆接兩大類，其中順接又分為時間接續、條件接續、原因目的接續三種類型；逆接則分為讓步型逆接和事實型逆接兩大類。

此外，通過對比分析可發現，漢語的復句接續在句中沒有一個明確的詞作為標記是常態，往往會利用標點符號來進行主從句的斷句及接續。與此相對，日語復句中常會使用帶有語法意義的詞來作為接續并決定復句的分類。漢語復句翻譯為日語后存在句子被拆分的情況。

本文對日漢主從復句進行了一定對比，但仍存在一些問題。不僅是主從復句，包孕句和分裂句的研究也是今后探究的方向。此外，除了小說語體外，其他類型的語體在復句上又有什么表現和特征等問題都可在今后進行更進一步的研究。

[ 注 釋 ]

①新日本語學入門.P254.

②日語語言學.P103.

③日語語言學.P103.

④本文所有語料均源自《故鄉》的原作及由井上紅梅翻譯的日譯版.

⑤日語語言學.P104.

⑥日語語言學.P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