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華裔文學能被美國主流文化所接受,華裔女作家湯亭亭功不可沒,在其處女作《女勇士》中運用了北朝詩歌《木蘭詩》中“花木蘭”這一形象,并將此故事進行了改寫。然而,兩部作品迥異的時代背景卻賦予了木蘭不同的性格特點,文化影響文學形象的塑造,本文從女性主義視角下對木蘭形象的對比研究,總結出“木蘭”在東西方文化的影響下,在長期的沖突、磨合之后最終走向融合,從而為這個藝術形象增添了新的意義與內涵。
關鍵詞:《女勇士》;《木蘭詩》;女性主義
《木蘭詩》是我國北朝長篇敘事詩,詩歌中的木蘭形象千百年來都是傳統完美女性的代言,而《女勇士》作為短篇故事集,自發表之初,便深受學者和英語讀者的喜愛并被奉為女性主義的經典作品,鞏固了華裔美國文學在美國文學史上的地位。對于這種文學的變異我們以一種寬容的態度和客觀的方式來看待文學作品中的異同。
一、 《木蘭詩》與《女勇士》中木蘭形象的差異
(一) 參軍目的
中國的傳統文化宣揚的是“忠”和“孝”,與其說《木蘭詩》的主題正好契合了這一思想,不如說通過木蘭的形象,對儒家文化進行了文化詮釋?!赌咎m詩》中木蘭的“孝”在于她離家的目的是替父從軍,她的“忠”在于她作為子民想要保家衛國,最終征戰十年,功成身退,做到了封建文化中對人的要求,即忠孝兩全。
然而《女勇士》中的花木蘭卻完全否定了“忠”“孝”的儒家思想,相反,木蘭兩次離家的目的都是為了爭取女性生存空間。敘述者“我”是一個美籍華裔女孩,聽母親講述了很多英雄人物故事。她第一次離家是7歲時去白虎山學藝。這次離家進山學藝的動機一是為練就一身本領,劫富濟貧,除惡務盡。另一個目的寄托了作者自己的希望,即為了擺脫家務和受父母擺布的命運。可見,她進山修煉是為了發揚自己的個性,是一種自我實現。
第二次的離家雖是替父出征,但花木蘭出征前父親仿效岳飛在其身上刻字,目的就是為了要她報仇。她要報復那些傷害她的家庭、村人的土匪強盜,同時,她也要讓漢人記住她的業績,因此,仇恨和榮譽才是她出征的目的,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由此可見,兩版離家目的絕然不同,一個代表儒家內核文化,而另一個是個人主義的真實演繹。
(二) 參軍結果
一句“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不僅寫出木蘭的機智,更是道出了封建社會中女性的無奈和艱辛?!安恢咎m是女郎”不是木蘭不愿以女性面目示人,而是在那樣的男權社會下她不敢,體現了對男權權威的一種屈從和迎合?!翱珊箚査?,木蘭不用尚書郎”即等到功成,無意“尚書郎”,不貪戀權貴,而是選擇“千里足”,回家侍奉雙親。在通過偽裝成男性完成了她作為女兒和臣子應盡的“忠”“孝”的義務后回歸本位,對鏡卸下戎裝,重回女子身份,這樣的花木蘭在人們心中的形象會更趨完美。綜上,可以看出花木蘭的行為更多的是在社會現實逼迫下所作出的選擇,其本身性格以及期望的生活和中國傳統女性形象并無太大區別。
而湯亭亭塑造的花木蘭則是回鄉正好遇上應征,于是她才替父出征。雖然結果正好是沒有“辜負”父母親的期望,但其無論是出征時的英勇殺敵行為還是凱旋后進一步的見義勇為行為,都與實現自身抱負相關。由此可以看出,《女勇士》中的主人公的形象完全不同于《木蘭詩》中的木蘭是一個以三從四德為人生依據的女性,而追求自我價值的實現才是她的人生目標。
換言之,在《女勇士》中“我”的身上除了勇敢、機智、堅韌等個人品質與傳統木蘭形象相同之外,中國傳統所賦予的女性的特點在她身上基本找不到任何痕跡。她沒受到中國傳統儒家“忠”“孝”文化的影響,也沒有封建君臣、父子觀,相反,在她身上折射出的都是俠骨柔情般的英雄情結,所作所為追求的是西方的個性主義與女權主義。
二、 《木蘭詩》與《女勇士》中木蘭形象的契合
(一) 戰前地位
在過去的男權社會封建王朝中,女性一直處于附屬地位。盡管《木蘭詩》中的木蘭是一個忠孝兩全的巾幗英雄形象,但由于重男輕女觀念的影響,女子不能像男子一樣參加一些社會活動,譬如科舉、做官、參戰等。盡管在中國的歷史上不乏那些巾幗不讓須眉的優秀女性,但由于男權主義的壓制和束縛,這些女性基本就是封建社會中的個例??梢?,在那樣的社會環境中,女性要求平等基本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木蘭詩》中最為諷刺的一句話便是“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從表面看,這句話顯示的是木蘭的機智,讓自己的性別可以在軍營這男人的“天下”中得以隱藏,從骨子里卻是反映出了封建社會女性的地位。封建社會對于女性的要求,從《木蘭詩》來看,木蘭完全就是這些道德準則的縮影,戰前足不出戶,織布做衣裳,“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就是《木蘭詩》中木蘭形象的最好寫照。
《白虎山學道》這章,開頭就描述到:“當我們中國姑娘聽到大人講故事的時候,我們可以當巾幗英雄,女勇士……”而“我在美國的生活真令人失望”這一敘述又讓人從想象回到現實,其實這句話就是湯亭亭在唐人街生活的真實寫照。美國的唐人街對于中國封建社會的保留相較于國內來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僅在父母親人重男輕女的觀念下長大,更是在時刻擔心被“賣”作別人的妻子。湯亭亭更是將這種成長經歷反映在了她的作品中,在《女勇士》中多處提到在中國父權文化的慣性下,男性掛在嘴邊的話,如:“養女不如養鵝”,“養女是為外人養”。
盡管兩版的“木蘭”都突破了時代和家庭的限制去替父從軍,但不管是封建社會的男權至上還是美國華人的男尊女卑,雖然處于不同的時代與空間,但是女性地位都是低微與附屬,如此相同,令人唏噓。
(二) 女性主義的折射
在封建倫理中,女性是附屬于男性的第二性,正如西蒙·波伏娃所說:“人類是以男性為中心的,男人不就女人的本身來解釋女人,而是以他自己為主相對而論女人的?!痹谶@種男權至上的社會中,性別就成了人地位高低的決定因素。但《木蘭詩》中的木蘭跳出給她設定好的女性形象,暫時掙脫了當時的社會對女性的束縛,承擔起封建社會中女子不該或無力承擔的重任,體現出了女性自我意識覺醒。
“萬里赴戎關,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倍潭虜凳畟€字將木蘭從軍過程中“風霜雨雪”描述得淋漓盡致,可就是這樣一位歷來在“重男輕女”封建思想壓迫下的女性卻在這樣的艱苦的環境下生存了下來,這是對傳統封建觀念“女不如男”一針見血的反擊。十載軍營生活,建功立業,她用行動證明了只要有了同樣的機會,女性也能創造出與男性一樣的成績。
而《女勇士》中的木蘭體現了婦女對傳統世俗價值觀的一種挑戰,為了反駁父權文化對女性的貶低,有一個情節將這一反抗展現得淋漓盡致,在“我”決定替父從軍之后,作者沒有讓“我”與傳統的木蘭一般過多描寫從軍后木蘭的男子漢氣質,取而代之的是湯亭亭的花木蘭毫不掩飾自己的女兒身,在出征前,卻忙著準備她的女人用品,如“洗發用的藍草”,“絲綢的長裙”,“銀質的繡花剪刀”。這樣的改寫顯然表明作者根本不想掩飾花木蘭的性別,作者也從內心不認可有了男性的裝扮才能有一番作為。馳騁疆場,建功立業都無可爭辯地說明女子同男子一樣可以在外做一番事業。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兩部作品都從女性的視角出發,從一定程度上表達了女性對男權社會的反抗,只不過,湯筆下的木蘭更加張揚女性特質,宣揚女性優越,相較于《木蘭詩》從更深的層面表達了女性在性別平等上的訴求。
三、 結語
《木蘭詩》作為一首經典長篇敘事民歌,從幾千年前北朝流傳至今且深受百姓的喜愛。然而文化對文學形象的塑造有重要影響,出于對封建統治和倫理道德的維護,木蘭替父從軍的故事歷來都是褒獎“木蘭”在詩中的“忠”“孝”行為。而在東西方文化的碰撞下,作為美籍華裔女作家的湯亭亭創造出了“新”的花木蘭,從中美雙重文化視角超越了傳統女性主義的局限,為女權運動探索了新的發展空間,同時也讓花木蘭這個藝術形象在新時代與女性主義的發展結合起來,從而為這個中國的藝術形象增添了新的意義與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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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黃玲,湖南省常德市,湖南文理學院芙蓉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