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 435000)
2019年7月,筆者非常榮幸入選由上海工程技術大學主辦的國家藝術基金的《城市影像檔案創作人才培養》項目,本次的學習是以上海這座城市為藍本,用影像的方式為上海存檔。
對于海派文化的再認識。首先是通過系統的學習《景觀攝影-城市景觀的流變》《海派文化的前世今生》《攝影的文獻記錄》等課程,從理論上梳理了海派文化的起源和脈絡,了解城市影像創作的手法。
上海的文化被稱為“海派文化”。其主要是指中國江南傳統文化融合歐美近現代工業文明而逐步形成的上海特有的文化現象。可以說海派文化既保留了江南傳統文化的雅致又不缺乏國際化大都市的時尚,形成了別具一格的海派文化。無論是穿行于思南公館還是徜徉在黃埔江畔都能深深感受到別具韻味的海派文化。
一張照片所承載的信息含量遠遠超過幾百字上千字的文字描述,也比繪畫更為生動。這體現了攝影最為重要的一個特點就是“紀實性”。追溯“紀實”這個詞,其詞源來自于拉丁文的“docere”,它的本意是“教導”。也因此紀實攝影的功能就不僅僅限于傳遞信息,其在記錄的同時還有揭露真相的功能,讓民眾達到對社會真相的認知。因此從這個層面來講,任何紀實攝影都是帶有攝影者主觀態度的對于現實的認識,而不存在絕對的“客觀”。
美國的著名紀實攝影家多蘿西婭-蘭格曾這樣定義紀實攝影,她說紀實攝影表現的是人與人,人與自然的關系;記錄社會生活中的各種制度和習俗等,從而為了揭示那些影響人們行為的生活方式。她還強調那些紀實攝影師都是具備著強烈的人道主義關懷的攝影師。就像中國著名編輯陳曉波老師曾經說過的
“攝影人拍自然必須要有悲憫之心,拍百姓要心疼百姓,這樣才能拍出感人的作品。”確實,具備較好的人文素養,同時具備悲憫之心,甚至要有某種犧牲精神,勇于揭露真相,喚起社會良知,這也正是紀實攝影師的職責所在。
城市影像的表現主要以紀實攝影為主,當然也不排除具有個人表現的攝影作品。我覺得具有鮮明個人觀念的作品也是表現城市影像的另外一種途徑。總之都是在用影像的方式為城市建立屬于城市的記憶。追溯用影像的方式來紀錄城市的國外攝影師讓我記憶深刻的一位是尤金-阿杰特。阿杰特默默的記錄了巴黎街頭那些看起來毫無戲劇感的畫面,他的畫面就是那些最普通的路人,普通的建筑還有街頭的市民,這些在巴黎人眼中最平常的場景都被他忠實的記錄下來。他給保羅-萊昂(Paul Leon)寫的一封信中曾經這樣描述自己的攝影生涯:“……這一龐大的藝術記錄收集工作現已完成,我可以真實的說我擁有整個舊巴黎。”非常遺憾的是阿杰特在世的時候,他的影像并沒有得到攝影屆的足夠重視。但事實上他的影像一直影響很多后來重要的攝影師,比如安塞爾-亞當斯、貝倫妮斯-阿博特等攝影師。其風格對后來的景觀攝影和類型學的發展都影響深遠。法國思想家瓦爾特-本雅明曾經這樣評價阿杰特“扯掉自己的面具然后去尋找剝去偽裝的真實”。這可以說高度概括了阿杰特的攝影價值。
如果說阿杰特表現了真實的巴黎,而厄威特則用一種自言自語式的風格,悄悄地記錄紐約街頭。有人說他用“人們最樸實、最平凡的動作——那是一般人不會留心看的瞬間。每個動作轉瞬即逝,在后來人回望時,其中似乎有種禪意,那正是當時人意識不到的,而突然之間正在遠去的紐約。”而且用其特有的方式表現了紐約的幽默。有人說樂觀思想是紐約的精神遺產的一部分,它也呈現在厄威特拍攝的一張張面孔上。我們可以從他拍攝的布魯克林橋旁的劇作家--瑪麗蓮?夢露的前夫公亞瑟?米勒(Arthur Miller),一種剛剛得志的神情被其刻畫得淋漓盡致。
讓我印象深刻的上海本土紀錄城市的攝影師有四位。其一是雍和。他是提起上海影像繞不過去的人物。他30年如一日的記錄上海,從街頭市景到金融危機,他的影像囊括了上海30年的巨變,成了上海人的集體城市影像記憶。有學者稱“他身上有一種理應在他這個年紀已經消失的東西,一種罕見的對于最初理想的堅持。”在他富有溫情的影像中我們可以找到近30年上海人的生活百態與時代變遷。聽過雍和老師的講座“紀實攝影--使命必達”。雍和說“拍照不是靠道理去分析,而是和這個城市同呼吸、共命運獲得的一種本能。”他的這種和城市同呼吸、共命運的使命感很讓我震撼,事實上正是具有這樣的情懷,他的照片才那么打動人心。通過看他的照片,我們仿佛回到了時光隧道,上海人的生活與改變歷歷在目。他還特別強調文獻紀實照片當然要拍即將逝去的東西,但是他也提醒大家一定要注意紀錄身邊正在發生的事情,因為一切變化都太快了,很多東西悄然而逝。這是對所有從事紀實攝影的人一個非常善意的提醒。因為目前很多攝影師會效仿那些拍攝古舊建筑的人,然后把目光都注入到拍攝古建中,但是卻忽視了身邊日新月異的變化。事實上在這個巨變的時代,用心記錄每一天,積攢數年何嘗不是沉甸甸的具有價值的歷史影像。同時他的影像也充滿“城市批判”,探討著城市的新舊文化品格。可以說雍和的攝影是用心在敘述,用心在反思,同時用心在表達。雍和還特別強調“要遵照我們的內心。你的初心可以讓你看到更多別人看不見的東西。”這讓我們又回到攝影表達的原點和內核。而這又是讓攝影需要深思的問題,即要追問內心,回到原點,找到自己拍攝的真正原動力。
上海城市影像另外一個資深的紀錄者是陸元敏。陸元敏經常將鏡頭對準城市中最司空見慣的角落,比如窗外那些被我們經常忽略的電線桿,自己家的小狗,公園里不起眼的一隅,還鄰家的阿婆,這些我們已然麻木的人和物都成了他鏡頭里面的主角,或荒誕或夢幻,總之他是用自己的方式為上海書寫影像日記。事實上他的照片也成為上海人不可或缺的城市記憶。陸元敏主要受法國的攝影師羅伯特-杜瓦諾影響比較大。在一次采訪中他坦言:“我只拍自己熟悉的、感覺自如的東西。”他很多作品是用lomo相機拍的,他喜歡簡簡單單,按照自己舒服的方式拍照。林路曾經評價他說“陸元敏的畫面中,快樂多于憂傷,憧憬多于懷舊。”顧錚曾這樣評價他說“陸元敏還有一種特殊的本領,能夠使得經過他的視線撫摸過的任何“道具”都籠罩上一層夢境般的朦朧而略帶感傷的輕紗。”有人說對于想找尋真誠的上海風骨及過往的人來講,陸元敏的照片是非常大的撫慰。
第三位是攝影師陳海汶,他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所拍攝的上海引起中國攝影屆的廣泛關注,被譽為“平民攝影家”。他拍攝了很多上海里弄的市民生活,抓拍非常生活,印象深刻的是幾張拍攝“老克勒”的照片,人物氣質表現淋漓盡致。
第四位更傾向于私密表達內心情感的上海城市影像創作者就是嚴懌波,駱永紅曾經評價說“他的紀錄與城市有關,僅因這些影像出自城市;更多的與城市無關,他不想賦予自己太多的使命,在“時代印記”與“內心獨白”之間他無疑選擇后者。只不過,在喃喃自語之間,嚴懌波讓人們在這樣的語境中停留的更久些。”有關上海的當代影像可以說每一次都會看到他的影子,他是用鏡頭記錄自己所真切感受到的上海,他的影像永遠忠實于自己的內心,他所表現的是自己內心的獨白。同時他的影像也是容易打動觀者的,因為在看似不經意的畫面中我們能捕捉到個體生命在這個城市中的喜怒哀樂。
作為城市影像檔案的創作,必須充分了解檔案的價值。其可以系統的歸納為“記錄歷史、傳承文明、服務社會、造福民眾”。而作為檔案價值的影像也會因為時間的沉淀而更凸顯其意義。事實上這也是我們這次培訓的目的與意義所在。每一個城市都有其特殊的城市文化與歷史,而把在培訓過程中的所學與所思運用到我們各自所生活的城市影像創作中來,同時找到自己獨特的切入點,進行系統的創作,這成為我們今后的實踐方向與動力所在。同時我們需要思考問題是如何理解城市影像在空間想象與文化批評中的作用?如何創作出既具有深切歷史關照又具有現實意義的影像也是我們每一個學員要思考的問題。
我對于上海城市影像的梳理源自于八年前在上海弄堂里面的拍攝。當我回到八年后的地方,很多弄堂都消失了,變成了正在施工的工地。那種翻天覆地的變化讓我瞠目結舌。于是我想用對比的方式把這個八年的變化呈現出來。事實上我并不是一個旁觀者,我也是一個親歷者,因為中國整個歷史進程就是如此。這也是特定歷史時期的一個切片。我慶幸我在八年前有所紀錄,同時也很遺憾當年紀錄的還不夠系統,所以帶著這個遺憾我將更努力的做好自己所生活的城市影像紀錄,就像雍和老師所言“使命必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