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學芳

摘要:評價意義是運用語言及其他符號系統表達的個人的主觀判斷及情感,反映的是特定團體的價值觀念。評價系統一般認為在翻譯中的態度意義不會改變,如果改變,會導致意識形態的扭曲,而古代典籍體裁特殊,言簡義豐,且普遍一詞多義,因此當原作中的評價意義出現較大詮釋空間時,譯者,尤其是跨地域跨文化的譯者不可避免地會從自己所熟悉的社會文化環境出發,對原作評價意義做出新的判斷和詮釋。本文運用Martin的評價系統解析評價意義在杜甫《春望》五個譯本中的表現,以期客觀全面地把握評價意義對詩歌主題建構的效果。
關鍵詞:評價系統;《春望》;評價意義;翻譯
一、引言
《春望》,充分體現了杜甫“沉郁頓挫”的藝術風格,詩歌結構緊湊,圍繞“望”字展開,前四句借景抒情,情景結合,由遠及近,它創造了一種深沉的思維境界,表現了詩人憂國憂民的崇高情懷。
很多學者都從文學角度進行了對比鑒賞及深入的評析,本文基于J.R.Martin評價系統理論,用態度、級差兩個次系統來分析《春望》及其五個英譯本是否將原文的評價意義完整展現出來,以期客觀全面地把握評價意義對詩歌主題建構的效果。
二、評價系統理論概述
評價理論是在系統功能語言學人際意義研究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Martin的定義是:“評價理論是關于評價的,即語篇中所協商的各種態度、所涉及到的情感的強度以及表明價值和聯盟讀者的各種方式。”(Martin&Rose,2003)評價系統包括三個次系統:介入(ENGAGEMENT)、態度(ATTITUDE)、級差(GRADUATION)。態度系統包括情感、判斷和鑒賞三個子系統,分別是人的情感表達、人性格與行為的評價和對事物的價值評判。級差系統跨越整個評價系統,可進一步分為語勢和聚焦。這里語勢是根據強度和數量對語言進行分級,語勢的強弱可通過加強詞和量化詞來實現,而這一實現對于文本主題的建構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杜甫的《春望》整體感情表達層層遞進,評價意義詞匯的運用使詩歌情感更加豐富,觀眾產生強烈共鳴,因此對詩歌的主題有更深刻的理解。本文主要選取《春望》五個英譯版本:Fletcher,Rewi Alley,Witter Bynner,許淵沖和唐一鶴。運用評價系統中的態度、級差兩個次系統來對比解析原作與譯作的評價意義。
三、《春望》原作的評價意義
(一)表達態度的評價詞
評價系統關注主體感情,主要利用表態詞匯來表達語言使用者對待事物、事件或過程的態度,即情感(Affect)、判斷(Judgement)和鑒賞(Appreciation)。
首聯描述了國家支離破碎,只有山河依舊;春日之際,蕭條的長安草木叢生,人煙荒蕪。“破”字引發情感表達,使觀眾產生共鳴,奠定了全詩主題,屬于情感;“春”字屬于鑒賞詞,是春日到來的客觀事實。“國破”與“城春”兩個對立的意象形成反差,詩人雖寫今日之景,但實為抒發物是人非的凄清感,將感情寄寓于物,這里的“深”是詩人對于事物的鑒賞,借助景物反襯情感,烘托了一派凄慘荒涼的氣氛。
頷聯是流傳千古的名句,其中“感”、“恨”、“濺淚”和“驚心”4個詞都屬于詩人的情感表現,描寫了詩人感于戰敗的時局,悵恨離別,看到花開而淚落潸然,聽到鳥鳴而心驚膽戰。這聯通過景物描寫,借景生情,移情于物。表現了詩人憂傷國事,思念家人的深沉主題,屬于情感。
尾聯中“白頭”即白色的頭發,“短”即頭發稀少,都是詩人對客觀事物的鑒賞,詩人觸景生愁,憂慮不堪,以致頭發花白稀疏,將國愁家憂的主題具象化,這里的評價意義都與主題有直接關系,在翻譯時需充分說明。
(二)表達級差的評價詞
級差系統跨越了整個評價系統,它衡量了介入和態度的程度,即極差性,其中,語勢(FORCE)指根據強度或數量對語言進行分級評價(積極性/消極性),因此級差意義對主題的展現起到重要的作用。
頸聯“三月”是對時空范圍的量化,“萬金”是對不可數名詞的量化,反映了時間之久,家信之珍貴。尾聯詩人國愁家憂齊上心頭,內心焦慮至極,青絲變白發,用手搔發,頓覺稀疏短淺,簡直連發簪也插不住了。“更”、“渾欲”在這里是對語勢的強化,突出主題。
四、《春望》譯本的評價意義
張美芳將譯作評價意義的表現情況分為:(1)原作與譯作的評價標度一致;(2)原作與譯作的評價標度不一致;(3)譯者增加原作沒有的評價意義;(4)譯者減去原作的評價意義。(張美芳,2005)
(一)譯作的態度意義
1.譯作中的情感表達
情感(Affect)涉及人感覺意識的參與,是人的情感表達。從此詩原作的評價意義來看,首聯“破”字引發詩人的情感表達,五個譯本分別譯為“fallen”,“crushed”,“sundered”,“war-torn”,“shattered”,它們都與原作的情感意義相近。頷聯“感”字Fletcher 和許分別譯為“grief”,“grieved”,這兩個用詞相近,與原作的情感意義相同;Alley的“sadness”一般指心情低落,唐的“worring”指擔心著急,但原作更強調發自內心的悲痛,相比原作,譯作的情感意義略弱;Bynner則沒譯出來。對“恨”字的譯法,Fletcher 的“woe”和唐的“hatred”都將原作悵恨離別的情感譯出來了;而Alley 和許都把重點放在“別”字上,沒有將情感譯出來,語義不完整;Bynner沒有譯出來。“濺淚”Fletcher的“a tear the flower stains”沒有把原作情感理解到位;Bynner的“shed like tears”、許的“moved to tears”、唐的“tears burst”不論從語義還是語境上看都與原作的情感意義相近;Alley的“a flood of(sadness)”語義不完整,比原作的情感意義弱。“驚心”,Alley“stir my heart”,許“broken heart”,唐“disheartened”都能引起情感共鳴;Fletcher、Bynner沒有譯出來。
2.譯作中的鑒賞表達
鑒賞(Appreciation)是對事物的價值評判。首聯“春”對客觀事實的鑒賞,Fletcher,Bynner,唐都譯作“spring”與原作鑒賞意義相同;“深”也屬于鑒賞詞,Fletcher的“dense”,Alley的“unpruned”,唐的“deep mess”都與原作鑒賞意義相近;而Bynner的“green”是春天草木新綠的樣子,忽略了原作想要表達人煙荒蕪的鑒賞意義,較弱;許的“run riot”雖沒有直接把“深”字譯出來,但還是生動巧妙地說明了草木叢生的鑒賞意義。Fletcher的“grey”,Alley 的“grey”,許的“grizzled”,唐的“white”都與原作“白頭”的鑒賞意義相同,而Bynner沒有譯出來。尾聯“短”字指頭發稀疏,Fletcher譯為“falling(grey hair)”脫落的頭發與原作一致;Alley、Bynner、許都譯為thin,唐直譯為“shorter”相比略弱。
(二)譯作的級差意義
態度和介入均有級差性,Martin認為級差“在整個評價體系中占據中心地位”(Martin&White,P136.)。級差(GRADUATION)是對態度、介入的程度分級。詩中主要通過強化語勢和量化時空廣度來表達級差意義。
頸聯“三月”是對時間的量化,Fletcher、Bynner、唐的“three months”是直譯,Alley的“third months”語義單一,這4個選詞與原作相比都弱;而許的“higher and higher”描繪出了原作戰火連續不斷的深層量化意義,是一致的。“萬金”一詞是對不可數名詞的量化,Fletcher的“(costs)a fortune”,指需要花大價錢才能收到一封家信,理解有誤;Alley的“a full thousand pieces of gold”,Bynner“a ton of gold”,唐的“gold”都僅說明了表層意義,較弱;而許的“weight in gold”比較靈活,突出了家中音訊難尋一信抵萬金的意義,與原作相近。尾聯中“更”字屬于強化語勢,除Fletcher沒有譯出外,Alley、Bynner、許都譯為“too”,而唐則用了“shorter”這樣一個比較級形式。“渾欲”是“簡直”的意思,是加強詞,Alley、Bynner和許都用了“too...to”結構,效果與原作意義相近;而Fletcher的“foolish wishes”是對原作意義的誤解;唐直接用“cant”表達,沒有把原作的加強語氣完整譯出來,較弱。
五、結語
通過量化分析,我們就能得到五個譯本中評價意義的實現情況。(注:表中相同“O”分值為1;較強“↑”和較弱“↓”分值為0.5;無“×”分值為0。)(見表1)
這樣,五個譯本在原作評價意義表達上的差異就很明顯了,從數據中不難發現,許做的最準確,而后是唐、Alley,Fletcher和Bynner同分并列。通過以上梳理分析可以得到:不同譯者對于原作評價意義的理解不同,所產生的改變甚至誤解與譯者所處的跨文化社會環境有關。評價意義是原作主題建構的重要力量,要想在翻譯中完整地將原作評價意義詮釋出來,就需要分析詩歌語境,聯系上下文,仔細推敲,選擇恰當的詞進行轉換。
由于《春望》的譯本很多,所采用的翻譯策略各有其優點。建議為熟練的英語讀者調查幾種譯本的接受情況,分析不同譯本的可接受性,以促進優秀譯本的傳播與交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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