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敏 王妍
摘要:喬治·奧威爾的作品既有極強的政治性,也有顯著的文學性特點。他通過文學想象的方式表達他的政治理想,政治意味也在某種程度上增強了小說的現實意義。通過對小說《一九八四》的分析,可以更好地理解政治和文學互相增強的辯證統一關系,體會這種辯證統一關系帶來的小說中的張力,增強閱讀感受,體會文學作品不可缺少的社會價值和現實意義。
關鍵詞:喬治·奧威爾;《一九八四》;政治性;文學性;辯證關系;張力
中圖分類號:G64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9)26-0198-02
一、研究背景
喬治·奧威爾的作品有極強的政治敏感性。他以文學隱喻的方式傳達著他的政治理想,用虛構的文學語言表達了嚴肅的政治觀念。他的寫作形成奧威爾風格一詞,成為政治與文學結合的代名詞。評論家雷利(Patrick Reilley)認為,奧威爾是“人類責任和道德選擇之偉大傳統的主要捍衛者”。
近年來,國內外對奧威爾的研究呈現出多元化和多視角的綜合性趨勢。學者以宏觀的眼光解讀奧威爾的文學作品。在《〈一九八四〉與我們的未來》一書中,阿博特·格里森和瑪莎·努斯鮑姆提出值得我們進一步探討的五個話題。其中之一是:“這部小說在我們文化中的地位所引發的一個宏觀性問題便是:虛構文學作品應該在政治上扮演什么角色?這是奧威爾終其一生都在考慮的問題。思考社會問題的人,為何要創作小說?小說又能如何幫助我們理解社會事件?”這給國內對奧威爾的研究提供了借鑒與啟示,使大家更加關注其作品中虛構與現實、文學與社會、政治性與文學性之間的關系研究。
伊萊恩·斯卡麗在《為詩歌辯護》一文中,提出“現實和臆想并不是靠削弱對方而存在,而是相互增強的”。在奧威爾的小說《一九八四》中,現實和臆想是如何相互增強的?政治和文學是如何共同演奏出美妙的協奏曲的?在《政治與英語語言》一文中,奧威爾寫道:“如果思想可以敗壞語言,語言同樣也可以敗壞思想”。在奧威爾看來,一部好作品必須同時關注思想和語言兩個方面,既要有深刻的思想性,又要使用恰當的語言表達,實現思想和語言的平衡。
《一九八四》中,政治性與文學性有著對立統一的辯證關系。一方面,這種對立統一使整部小說充滿張力,呈現出立體化的飽滿效果,既有豐富的思想內涵,又有引人入勝的文學表達。在文學作品中,對政治思想的關注和政治現實的反諷與批判,給讀者帶來一定的陌生化效果。另一方面,這種關系促使讀者思考小說與現實的關系,通過閱讀文學作品審視人類生存的社會環境與政治氛圍,審視人類所面對的未來,進而更加關注小說的現實意義。
二、政治與文學的對立帶來的文學之美
《一九八四》中,政治與文學的對立主要體現在小說的情節和語言兩個方面。從情節設定上看,既有對當時世界政治形勢的隱喻,又充滿想象和虛構的文學手法;從語言上看,小說既充滿具有政治特點的語言表述,又運用豐富的文學手法。政治與文學的并存,產生陌生化效果,使小說帶有一種兩種力量并存的張力,實現奧威爾在《我為什么寫作》一文中所說的“把政治寫作變成一種藝術”的想法。
從情節上看,小說中政治臆想與文學虛構的對立關系,主要體現在故事時間和地點的設定。首先,該小說寫于1948年,奧威爾當時45歲,他把48年顛倒一下成為84年,距寫作時間僅僅相隔36年。與《美麗新世界》相比較,赫胥黎寫的是福特紀元632年即公元2532年的世界,時間設定給讀者一種遙遙無期和虛幻的感覺。而《一九八四》中所描述的未來世界非常近,近到奧威爾認為自己以及當時社會中的人們會切身經歷那樣的時代。這樣的時間從閱讀上大大地減少文學幻想帶給讀者的虛構感受,增強人們在閱讀中對現實的關照和思考,拉近小說和現實之間的距離。時間細節讓人覺得這樣的未來觸手可及,所以很容易被當作即將發生的事實,提醒人們當下思考所處時代的政治趨勢和變化。即將到來的時間點,具有當時世界和政治形勢的特征,減弱文學作品中臆想的成分。可以觸及的時間感覺,成為現實與臆想之間的橋梁和出入口,增強文學作品對社會政治的映射性和現實可能性。這樣的時間設定成就了現實與臆想之間似連非連、似斷非斷的關系,成為社會政治形態和文學作品之間的微妙關系。
其次,小說的故事發生在所謂的“大洋國”的第三大城市倫敦。一開篇,奧威爾就寫“這就是倫敦”,寫“曾經有幾個月之久,倫敦發生了混亂的巷戰”,全小說30多次提到倫敦的建筑、街景和戰爭等,而且凡是寫到倫敦的時候,幾乎用的都是帶有明顯貶義的詞匯,如“犯罪、黑暗、骯臟、迷魂陣、破敗”等。《美麗新世界》的故事發生在未來的世界國中。奧威爾就將故事設定在他生活的城市,對倫敦的細致描寫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讀者,這樣的社會并不遙遠,表面上遠在大洋國,看似在暗示當時集權主義的蘇聯,更是告訴人們,大洋國不在彼岸,而是每個人生活的現實社會。奧威爾一再降低虛構的成分,警示人們思考所處的現實社會。所有的極權和對生活與思想的控制就將發生在倫敦,成為文學作品中“被當作事實的細節”,模糊了現實與幻想、當代與未來、政治與文學之間的邊界,成為理解社會和洞悉生活的一種新的角度和方式。
從語言上看,政治性口號和文學性語言的對立是該小說張力的一部分。通過政治性語言和文學性語言的共同描述,奧威爾描述出一種非常生動的視覺形象。這種視覺形象增強小說的文學性,服務了政治目的。其中,“戰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無知即力量”這三句口號集中地體現這一特征。表面矛盾的語言體現了政治性口號的荒謬,強烈的矛盾修辭法強化了文學性特征。貌似不合理的說法傳遞出難以言說的深意。口號性的表達和文學化說法的完美結合,產生出一種小說與現實之間若即若離的閱讀感受,在語言上的不合理與政治上貌似合理的表達,給讀者帶來無所適從的矛盾感受,促使讀者深思,形成文學作品中虛構與現實的張力。
三、政治與文學的統一帶來的現實之思
奧威爾在他的宣言式文章《我為什么寫作》中提出,“沒有一本書是能夠沒有絲毫的政治性傾向”。 他認為,“你的政治傾向越是明確,你就更有可能在政治上采取行動,并且不犧牲自己的審美和思想上的獨立性和完整性”。獨特的個人經歷,使他擔心極權世界給人類帶來的危險和不安。所以,他在文學性方面,不過度重視華麗的描述性語言,而是更多地使用直白簡單的語言,或者諸如諷刺、夸張、反語等文學手法,這樣更能襯托出他所關注的比較宏大的社會和政治主題,而不是將讀者的體會帶入對文字和語言的審美中。
在《一九八四》中,文學語言雖然成為表達奧威爾政治思想的工具和方式,但并未削弱政治主題。奧威爾一直主動關注政治主題與文學臆想之間的微妙關系,一方面明確表示形式服務于主題的思想,另一方面注重文學形象和語言的使用對政治目的的作用,使二者更為協調,相互服務,而非相互削弱,避免他提到的語言和思想相互敗壞的情況。他對思想和語言之間關系的思考體現在他的作品中,最顯而易見的就是《一九八四》中對極權政治最直截了當的描述,對未來世界可能出現的思想控制的最簡單陳述。簡練直接的語言,加上絕對化的敘述、不斷出現的反語和諷刺等內容,將可怕的未來世界的面紗毫不留情地撕開,將面紗下的世界真實地展示在讀者面前,增強語言的力量和現實感,無遮掩,無過渡,將那樣的世界展示給人們,喚起人們潛在的恐懼感,從而刺激人們要抵制如此社會的力量。
四、總結
小說《一九八四》是一首政治與文學共同合奏的協奏曲,文學是載體,政治是內容,奧威爾以自己獨特的寫作手法,將文學作品和政治理念完美地結合在一起。通過奧威爾獨特的思考方式,在當時的社會現實中展開他的文學幻想,將政治性語言特點和文學性語言統一在作品中,在現實和臆想的交織中,使讀者在貌似虛構的文學中思考政治現實和社會方向,在閱讀政治想象的小說中體會文學作品的社會價值和現實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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