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義偏移

摘? 要：在語言分析中，語義偏移早已是語言學家們習以為常的一種語言現象，也順理成章地成為當代語義學研究的首要關注點，國內外與此相關的文獻早已層出不窮。追根溯源，自1983年呂叔湘先生發表文章《中性詞與褒貶義》引發了學者共鳴之后，后來的學者們在此基礎上進行了詳細的描述和分析。本文根據前人的研究首先介紹了語義偏移的特點，然后分析了產生語義偏移的原因，最后總結歸納了發生語義偏移的常見格式。

關鍵詞：語義偏移;成因;常見格式

作者簡介：王銘琨（1995-），女，漢，黑龍江省綏化市人，東北林業大學外國語學院英語語言文學專業文學碩士，研究方向：系統功能語言學。

[中圖分類號]：H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20--02

1.引言

對于語義偏移現象，語言學家們對此有不同的看法。呂叔湘先生在1983年首次將這種現象以語言學的角度進行了系統的分析歸納，并進行了細致的研究。隨后，語言學家沉家煊在1996年以認知角度為切入點，進一步對這一現象進行了解釋，他認為，人偏向正常的認知心理是中性名詞語義偏移的根本原因。[1]隨著對偏移現象的深入了解，鄒少華（2007）開始對語義偏移的類型和成因作出詳細的分析和描述。在其《中性詞語義偏移的類型與成因》的文章里，鄒少華對常用詞進行了語用頻率的統計，得出用語頻效應去解釋語義偏移的種種現象，是屢試不爽的。[2]張家驊（2001）用“標尺兩級”規律研究了俄語的這一語言現象。

2.語義偏移的特點

2.1 多受評價性語境影響

鄒韶華（2004）提出，發生語義偏移的詞應該是“隱含評價色彩的名詞”[3]。比如一說到“氣質、水平”等抽象名詞，人們就會聯想到“他是一個有水平的人、她很有風度、氣質出眾”等意思。鄒韶華（2001）曾提到發生語義偏移的“N1 是 N1，N2 是 N2”格式。[4]例如：

① 這衣服顏色可真是好看，藍是藍，白是白的。

② 那位模特身材真好，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

③ 他家可真氣派，臥室是臥室，客廳是客廳的。

此例符合“N1 是 N1，N2 是 N2”的格式，“藍、白、胳膊、腿、臥室、客廳”都是表示具體事物的詞，①中單純的看“藍、白”這兩個詞是中性詞語，而當人們對其進行聯想時，可能會想到深藍、淺藍、米白等顏色，因此在這個有特定色彩的語句中，“藍、白”它們發生了語義偏移。而②中當我們聯想到“胳膊、腿”這兩個表示身體部位的中性詞時，可能隱含有漂亮修長、粗短丑陋等感知，我們可以發現“胳膊、腿”發生了偏向積極意義的偏移。③中的例子亦是如此。這種變化是說話者主觀的感情評價色彩所賦予的，所有名詞都存在著隱含評價色彩的可能性，所以我們很難去界定。

2.2 多偏向積極意義

國內外語言學家對語義偏移現象研究頗多。他們認為，人們在使用詞語時，表示積極意義的褒義詞的使用要遠遠高于表示消極意義的貶義詞。國內學者如鄒韶華教授、沈家煊教授等也都強調偏向積極意義是人們交往中的常態，也就是說對這種現象國內外的學者們基本已經達成了共識，下面本文會具體對語義偏移偏向積極意義的成因進行論述。

3.語義偏移的成因

3.1適量準則

適量準則是Grice于1975提出的合作原則中一條，要求信息適量，不多也不少。沈家煊（1996）曾用適量準則對語義偏移現象進行了解釋分析。[1]例如：

① 這本書很有意義。

② 這菜做的真不是味道。

③ 你可真不是人。

在①中每一本書都有一定的意義，因此“意義”一次沒有給聽話者提供足夠的信息，違背了Grice的適量準則，“意義”一詞也就產生了語義偏移，偏向了正面的積極意義。而②中假如“味道”不偏向褒義，這句話不僅違背了適量準則，更令人費解，難道菜不應該有味道么？由此我們可以看出這種情況正是由語義偏移來糾正的。③中同樣如此，“你”在這句話中毫無疑問是人，而說話者沒有給聽話者提供足夠的信息，“人”也就發生了語義偏移，偏向了貶義。

3.2 標尺兩級規律

張家驊（2001）用的“標尺兩極規律”來解釋中性詞的語義偏移。[5]例如：

① 公眾人物這個身份，給了我地位。

② 她孜孜不倦的態度，給她帶來了聲望。

③ 他現在是名譽掃地，人緣一落千丈。

其中，“地位、聲望、名譽”這幾個中性名詞，它們只表示評價的標尺，而不是評價本身，只有標尺的兩極也就是語義發生偏移才能蘊涵說話人的正面或者反面的主觀評價態度。前兩個例句中的“地位、聲望”是向正面偏移的，而第三個例句中的“名譽”則是向反面偏移。張家驊認為一旦表示人的心理、生理為內容的詞出現在述位的位置上，某些詞匯的語義可能會發生偏移，從而增加偏向于其蘊含的積極意義或消極意義，進而違背Grice的適量準則。而聽話人便會依據適量準則尋找有關話題事物的言外之意。

3.3 波利亞娜假說

以上兩種皆是用來解釋為什么語義會發生偏移的，至于為什么絕大多數中性詞會偏向積極意義，Boucher&Osgood（1969）通過心理實驗提出一個“波利亞娜”假說，又稱“樂觀假說”。[6]這一假說是指人們在生活中總是以積極樂觀的正面心態去追尋探索生命里美好的一面，而不是陰暗，消極的悲觀的一面。沈家煊（1996）提出，偏向積極意義是人正常認知中的常態。[1]例如：正常的水果被認為是好的水果，腐爛變壞的水果被認為是不好的水果;四肢健全的寵物被認為是好的寵物，失去一條腿的寵物被認為是殘缺的;也就是好的狀態被看做是常態，而不好的一面被看做是非常態。偏向常態是人們的常規心態，所以人偏向正常的心理是語義偏移多偏向正極意義的原因。

3.4 語頻效應

對于為什么大多數中性詞語都偏向于正面的積極意義，鄒韶華老師選取了大量的語料進行統計分析，并提出了語頻效應理論。例如兩個句式結構一樣句子“我在房間里學習”和“我在房間外學習”。

① 我在房間里學習=我在房間學習

② 我在房間外學習≠我在房間學習

也就是說①中的房間里的“里”可以省略，②中的房間外中的“外”不可以省略。這一差別與語頻直接相關。

“能力、水平、地位”是一個中性詞，我們可以說能力高，水平好，地位超然，也可以說能力低，水平差，地位低下。而能力、水平、地位本身并無高低可言。而“有能力、有水平、有地位”并未受任何詞語的修飾，卻能表示能力高，水平好，地位超然，這說明這幾個詞偏向了正極，表示積極意義。這就可以用鄒韶華老師的語頻效應理論來解釋，漢語中褒義詞、正面詞，表示積極意義的詞的使用頻率遠遠高于貶義詞、反面詞和表示消極意義的詞，且兩者出現的比例約為7：3。

4.發生語義偏移的格式

張治（2008）指想要進入一個構式需要一定的條件。[7]鄒韶華（2001）也曾提到中性詞要發生語義偏移會受詞語本身的性質和特定的格式制約。[4]

4.1 有/沒有+N格式

有/沒有+N格式是在日常中最常見的格式，中性詞若進入有/沒有+N這一特定格式中，一般會發生語義上的偏移，或偏向褒義、積極的一面，或偏向貶義、消極的一面。例如：

① 這個設計根本沒有任何水平。

② 很多人對這個方案都有意見。

③ 我對他很有好感，因為他有意思。

④ 這么快就解決了這個問題，你可真有本事。

例句中的“水平、意見、意思、本事”都是中性詞，在進入有/沒有+N后，語義上就發生了偏移。如①中“水平”這一中性詞，在進入“沒有水平”這一構式之后發生了語義上的偏移，表示水平低，偏向了消極的反面意義，②中的意見在進入“有意見”這一構式之后同樣如此。而③中的“意思”在進入此構式之后表示有趣，感興趣，偏向了積極的正面意義，④中的“本事”亦是如此，表示有能力，偏向了積極意義。所以名詞要在“有/沒有+N”結構中發生偏移，首先要是中性名詞，其次必須是帶有評價色彩的名詞。漢語中存在大量這樣有特定格式的句子：是/不是+N，像/不像十 N，夠/不夠+N，來/不來+N等。

4.2 固定詞語的搭配

Leech在1974把語義進行了分類，其中一類為“搭配意義”。[8]沈家煊（1996）指出英語詞語搭配的固化程度較高，大多已成為固定短語。[1]例如有些詞要求與之搭配的詞語必須具有正面意義的積極色彩。如“致敬”，“致敬”是“表示恭敬、敬意”的意思，這要求它與之搭配的詞語必須是表示正面意義的值得致敬的事物，如“讓我們對這位德高望重學者的以最高致敬”等;而有些詞則要求與之搭配的詞語具有反面色彩，如“譴責”是“申斥、責備之意”，“我們應該譴責那種隨地亂丟垃圾的行為”這要求與之搭配的是一類表示消極意義的詞語。我們還可以看到下面這樣的用法：改良方法、改良措施。與 “改良”搭配的“方法、措施”都是中性詞，而“改良”這個詞要求其后搭配的詞語帶有貶義色彩，所以它經常和“不正確的法方法、不正確的措施”連用。那么其后搭配的詞語由于承受了帶有貶義色彩的部分意義，語義就會向消極一面偏移。這是我們研究語義偏移詞語的基礎和前提。

5.結語

通過以上描述和分析，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語義發生轉移會偏向積極意義和消極意義兩個方向，多偏向積極意義。語義偏移通常表現為一種搭配意義，能夠發生語義偏移的詞并不在少數，但是詞語受前后詞語和格式的影響，所以要滿足一定的條件并處于特定的評價性語境中才可以發生偏移。如果我們從語義偏移的角度結合一定的格式或搭配準確地把握和理解一些看似不容易理解的詞語，我相信這對學習者的閱讀、聽力和口語等方面都有幫助。

參考文獻：

[1]沈家煊.英漢對比語法三題[J].外語教學與研究，1996（ 4）.

[2]鄒韶華.中性詞語義偏移的類型與成因[J].外語學刊，2007（06）：61-65.

[3]鄒韶華.語頻·語義·語法[J].漢語學習，2004（02）：6-9.

[4]鄒韶華. 積極意義和消極意義二題[A]. 黑龍江省語言學會.語言學論文選集[C].黑龍江省語言學會：黑龍江省語言學會，2001：12.

[5]張家驊.“標尺兩極”規律與詞匯語義偏移[J].中國俄語教學，2001（4）.

[6]Boucher， J. & Osgood， C. The Pollyanna Hypothesis [J].Journal of Verbal Learning and Verbal Behavior.

[7]張治.漢語中性格式的語義偏移[J].漢語學習，2008（03）：48-53.

[8]Leech，G. Semantics[M]. Harmondsworth： Penguin Books Ltd. 1974.

[9]Leech，G. Principles of Pragmatics[M]. London： Longman，1983.

[10]呂叔湘.中性詞與褒貶義[J].中國語文，1983（5）.

[11]王碧輝.中性詞語語義偏移研究[D].黑龍江大學，2009.

[12]馬曉華.靜態與動態：論漢英中性詞的語義偏移[J].外語學刊，2011（03）：5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