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青銅器珍品商代三鳥銅尊

王雪 馮述一

新鄉市博物館館藏商代三鳥銅尊，1952年出土于輝縣褚邱，國家一級文物。三鳥銅尊造型別致，紋飾清晰，頸部飾有弦紋，肩部鑄有臥鳥三只，間飾夔龍紋，腹部飾有獸面紋，充滿了神秘氣息，鳥紋飾是商代青銅紋飾的突出紋飾類型之一，鳥不僅與四季物候有著密切的關系，代表著商代先祖的圖騰崇拜，還被看作是溝通天地神明間的使者，是商周時期獨有的文化徽章。

商周時期是我國青銅文明大放異彩的時期，這一時期出產的青銅器無論是在形制、工藝、紋樣裝飾等方面都體現著勞動人民的高超智慧。新鄉，地處中原腹地，殷商時畿內地區，留存了許多商周時期的遺址。1949年后，在衛輝、輝縣一帶先后發現了一批商周時期的墓葬，如輝縣琉璃閣商周墓地、輝縣固圍村戰國魏王室墓、衛輝山彪戰國墓群等，出土了大量的精美青銅器，被中國國家博物館、河南省博物院等單位收藏，成為這一時期中原青銅器的代表。在這些新鄉地區出土的青銅器當中不乏做工考究、紋飾華美的精品，其中一件由新鄉市博物館收藏的三鳥銅尊便是其中的珍品。

三鳥銅尊的形制及鑄造工藝

新鄉市博物館館藏三鳥銅尊，屬商代遺存，1952年出土于輝縣褚邱，后由平原省文管會收藏，1958年8月入藏新鄉市博物館，國家一級文物。此尊通高16、口徑20、腹徑15.4、底徑12.5厘米，重量2470克。形體上口侈大，口徑與肩寬接近，頸下部收縮，呈大喇叭狀，肩甚寬而微鼓，上飾三只臥鳥，自肩下折為腹，呈弧形收斂作圓底狀，圈足。

這件三鳥銅尊保存完好，三只臥鳥與銅尊銜接緊密，過渡自然，采用了當時最先進的鑄造工藝分鑄法鑄造而成。分鑄法是青銅器鑄造工藝之一，用于鑄造比較復雜的青銅器，湖南寧鄉出土的四羊方尊就是使用分鑄法鑄造的典型代表。分鑄法分為先鑄器體再在其上鑄附件的后鑄法，以及先鑄附件再放入陶范和器體鑄接的先鑄法兩種形式。對比1976年殷墟小屯婦好墓青銅器群出土的一件方罍，肩部四隅有翼怪獸的鑄接方式，可以推測新鄉市博物館館藏三鳥銅尊采用了榫卯式的鑄接方法，這種分鑄方法的特點是在鑄造器體時，先于預定部位鑄出接榫，然后在器體上安放模具，進行制范或安放上已制得的分范，澆鑄附件，便和器體形成榫卯式的鑄接。分鑄法是當時最先進的工藝，是了解殷商鼎盛時期青銅器鑄造技術奧秘的關鍵。

三鳥銅尊紋飾

這件三鳥銅尊造型別致，紋飾清晰，充滿神秘氣息。三鳥銅尊頸部飾有弦紋，即為直線紋，形狀為凸起的兩條橫線，平行排列，體現了形式上的變化和結構上的美感。銅尊肩部鑄有臥鳥三只，三只臥鳥之間飾有夔龍紋。三只臥鳥鳥喙呈勾回狀，頭部有羽冠，雙眼圓鼓似豆，頸部、腹部、背部有線條刻畫做羽毛狀裝飾。三只臥鳥外部輪廓線凝練飽滿，形象質樸，簡潔明快，拉伸了器物的空間感，與期間的夔龍紋輝映，使得整個器物意趣盎然。三只臥鳥之間飾有夔龍紋。夔是古代文獻中記載的一種傳說中的動物，形狀似龍，頭尾橫列，當中有一足或兩足的龍形獸紋，巨口，一角于腦后，一足或兩足于身下，尾上卷。銅尊的腹部飾有獸面紋，亦稱饕餮紋，饕餮是一種古代傳說中兇猛的野獸，《呂氏春秋·先識覽》記載“周鼎鑄饕餮，有首無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新鄉市博物館館藏三鳥銅尊腹部上的獸面紋以鼻梁為中線，突出正面造型，兩側作對稱排列，上端第一道是角，角下有眉，眉下二目圓睜突出，兩側有左右展開的軀干，腿部較小，有尾并尾部上卷，其余為大量回曲形雷紋構成。形象兇猛，面目猙獰，神秘氣息濃郁，令人生畏，圈足亦飾有夔龍紋。

商代“鳥”紋飾所蘊含的文化內涵

“鳥”紋飾是商代青銅紋飾的突出紋飾類型之一，商中期至西周中期大型鳥紋成為青銅紋飾的流行，這與古代勞動人民在長期的勞動實踐中產生的鳥文化不無關系。

鳥與原始農耕文化有著密切的聯系。古代先民把鳥看作是對農業生產極為重要的太陽的化身，早在河姆渡文化中就出現了雙鳥負日的圖案，即“并列兩個雙鳥太陽紋圖案，形狀基本相同，身部作太陽紋，兩側伸出兩個鳥頭，形如兩只鳥合背著一個太陽。”青銅時代，雙鳥負日演化為“丹鳳朝陽”，“鳳鳥”成為太陽的象征和使者。鳥還是天象氣候變化預卜者的象征，《左傳·昭公十七年》載：“我高祖少摯之立也，鳳鳥適至，故紀于鳥，為鳥師而鳥名，鳳鳥氏，歷正也。”杜預注：“鳳鳥知天時，故以名歷正之官。”人們將鳥的生活習性與天氣變化及四季氣候相聯系，用鳳鳥來命名歷正之官，賦予了鳥更多的農耕文化內涵。

鳥是溝通天地聯系的特殊工具。商周時期，生產力低下，重鬼神之事。“青銅器作為一種重要的祭祀工具，其上所鑄的動物紋飾不僅起著裝飾作用，更重要的是起著協助巫師溝通天地聯系的媒介作用。”鳥紋亦充當著這樣的角色，甲骨卜辭中有“于帝史鳳、犬”。張光直先生在《中國青銅時代》一書中引用《殷墟小屯》文字丙編有下條：“翌卯，帝不令鳳？貞”“翌卯，帝其令鳳？”翻譯過來即：王占卜問帝令不令鳳，鳳來不了？清楚地表明了鳳是帝與王之間往來的使者。“帝”是商代卜辭中出現的神靈世界最高位，被賦予了眾神之首的權威意義。由此可見，鳥還被賦予了祭天通神的宗教內涵。

鳥與商代先祖聯系密切。商的子姓始祖起源一個關于鳥的神化，《史記·殷本紀》記載：“殷契，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為帝嚳次妃。三人行浴，見玄鳥隨其卵，簡狄取而吞之，因孕生契。”后來契佐禹治水有功，封于商，契成為了商的始祖。商族群是最早以鳥為圖騰崇拜，玄鳥神化托生思想被發揚光大，商族群借用玄鳥來記述本部族的起源，以達到凝聚族群向心力的作用，同時也是對繼承祖先優良品德的向往。青銅器紋飾中鳥紋及鳥裝飾的大量出現，不僅表現了商人對于鳥的喜愛，更是商族圖騰崇拜的一個有力證據，屬于中國獨有的文化徽章。

本文介紹的這件三鳥銅尊工藝高超，紋飾華美，不僅展現了商代勞動人民高超的技術工藝，更蘊含了商代農耕、宗教、氏族圖騰等方面的文化智慧，是豫北地區商代鳥裝飾青銅器的佳品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