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貨幣職能角度再看比特幣的現況與未來

楊宇新

【摘要】本文從貨幣的五大職能出發，結合相關案例，分析了比特幣現階段作為貨幣使用的局限與不足，以及比特幣未來作為貨幣使用的發展前景。本文認為，雖然目前比特幣尚不具備貨幣的基本條件，但是從數字貨幣行業的整體發展趨勢來看，隨著全球金融水平的提升，比特幣在不久的將來能夠具備成為貨幣所必需的條件。

【關鍵詞】比特幣 貨幣 貨幣職能 數字貨幣

關于比特幣的稱號有很多，它是第一個數字貨幣、加密貨幣。目前階段，受限于當下世界金融發展水平，比特幣尚不具備成為貨幣的基本條件，因此不能被作為貨幣大范圍地使用。但隨著數字貨幣行業發展，比特幣的貨幣職能將被逐步開發，最終具備成為貨幣的條件。本文將從比特幣的運作機制出發，從貨幣職能的角度分析比特幣所具有的的優缺點與在現實中發揮的作用，并分析了未來比特幣要成為貨幣所必需的條件。除此之外本文還提供了前沿的比特幣與數字貨幣行業發展動態，能更好的把握行業發展方向。

1比特幣的理念與運作機制

在探討比特幣與傳統貨幣的關系前，了解比特幣的發展理念與過程是必要的。比特幣是自由至上主義的產物，自由主義提倡讓市場發揮自我調整功能，反對國家干預市場，換言之自由主義提倡建立一個不受政府干預的市場。而爆發于美國的金融危機為比特幣的出現做了最好的鋪墊，這場危機通過美元傳導到世界各國，給世界經濟發展帶來極大的消極影響。為了應對金融危機，各國政府大都效仿美國采用超發貨幣的方式來刺激經濟，造成世界范圍內的通貨膨脹。

另一方面，金融危機中大量的銀行倒閉極大地動搖了人們對銀行的信賴。當下銀行與大型金融機構展開業務的前提條件是使用者的信任，即人們愿意相信手機銀行軟件上顯現的余額不僅僅是一個數字，而是貨真價實的存款，因此銀行往往有國家做信任背書。以大型銀行為核心的銀行體系采用的是極度中心化的記賬方式，所有數據集中存儲于銀行的服務器并集中管理，由特定部門負責以防止數據被篡改或丟失，確保數據完整真實。

1.1比特幣的理念——去中心化

在金融危機后的第一年，或是對銀行中心化記賬的不信任，亦或是對政府通過超發貨幣來剝削貨幣持有者的不滿，中本聰首次向世人展示了他的分布式記賬技術，其中最顯眼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去中心化理念：比特幣的貨幣系統里沒有中央銀行。中本聰發明的這套轉賬證明機制，以技術為保障實現了在沒有比特幣央行的前提下，交易網絡里的每一枚比特幣轉賬記錄都是真實的，并且每一枚比特幣過去的所有轉賬歷史都記錄在數據中，從而確保了數據的真實性、可追溯性。而針對貨幣超發問題，比特幣最初就被設定成只產生2100萬枚，不會產生更多，再加上比特幣的發行機制中不存在集中發行方，乃去中心化的模式，自然也沒有哪一國政府能夠控制它的發行機制。

1.2比特幣的發行與網絡運作機制

比特幣并不會直接發放給人們，只有維護比特幣交易網絡的人才能獲得比特幣。參與比特幣網絡的維護需要投入大量電子設備，電力消耗也是巨大的，經營者會獲得代幣獎勵作為回報，也即是比特幣。這套獎勵機制促使人們參與到比特幣網絡的維持運行中，有人形象地將參與網絡維護的人稱之為礦工，把維持網絡獲得代幣的行為比作挖礦。比特幣就通過這些礦工之手流入到經濟中。

在比特幣網絡里，每筆轉賬都會產生數據，一定的數據量被稱作區塊，記載了足夠數據而產生新區塊的礦工能得到固定數量的比特幣作為獎勵，隨著時間推移，每個區塊的比特幣獎勵數將減半，大致上每四年減半一次。參照現實，從第一枚比特幣誕生起，每個區塊獎勵50枚比特幣，當總量達到1050萬枚時（2100萬的50%），減半為25枚;當總量達到1575萬枚時（余量1050萬的50%），再減半為12.5枚。隨著總量的增加，比特幣的產生速度會越來越慢，直到2140年達到2010萬枚的總量上限。自那時起，創建新區塊的人不再從系統中獲得比特幣，而是從新區塊包含的交易單中抽取一定比例的稅作為獎勵。

本質上看，比特幣只是分布式記賬網絡中產生的代幣獎勵，是激勵人們參與維護比特幣網絡的衍生品。通過分布式記賬、固定總量與遞減產量的代幣獎勵機制，中本聰以技術為保障構建了一個可信的去中心化數字貨幣體系。

2比特幣的貨幣職能

人類在專業化分工日益成熟的過程中產生了商品交換的需求，從而促生了貨幣。在不同歷史時期、不同地區、不同發展階段，貨幣的物質形態各不相同，但變化脫離不了其作為一般等價物的本質。作為一般等價物的貨幣具有五個職能：價值尺度，交換媒介，支付手段，價值存儲，世界貨幣。其中又以價值尺度與交換媒介最為基本。任何商品要成為貨幣，必然具備這兩個基本職能，正是這兩個基本職能形成了貨幣的本質特性，一般授受性。

2.1貨幣的本質

貨幣的本質特性是一般授受性。一方面貨幣的支出者愿意以貨幣作為商品的交換媒介，是以謂之授;一方面貨幣的接收者愿意以貨幣作為賣出商品的報酬，是以謂之受。這兩層含義即是貨幣基本職能的體現：價值尺度，交換媒介。在用貨幣交換商品的過程中，貨幣的多寡體現了商品的價值，價值尺度的職能由此展現，這兩個職能是同一件事的兩種表現。

2.2比特幣作為貨幣的缺陷

過去十年比特幣在基本職能上的表現非常糟糕。比特幣的價格波動非常之大，最甚時一周內價格波動超過30%，這對于一種貨幣而言是致命的，相當于比特幣經濟隨時處于極度通脹或極度通縮中，而人們使用一種貨幣必然希望其能長時間穩定地提供價值尺度職能。并且由于過高的波動性，以比特幣作為接收方的商家也不愿意長期持有比特幣。雖然商家愿意接受以比特幣作為支付方式，但也往往是在收到比特幣后就立即在市場上換成相應的法幣，規避價格波動風險。這在一定程度上損害了比特幣的流通性，即人們不愿意長時間的持有它。

普遍接受性是貨幣成為商品交換媒介的前提。法幣能成為一國貨幣是因為有國家法律強制規定一國本位幣的地位，人們基于對國家信用的信任而持有一國法幣。但比特幣不一樣，沒有法律的支撐，人們憑自身意愿決定是否使用比特幣，這使得比特幣的流通性注定要比法幣弱得多，作為交換媒介的職能也弱得多。

雖然比特幣的名字里帶個幣字，但作為貨幣還為時過早。它目前扮演的角色，更像是作為法幣失效時的替補品。只要能聯網就可以接觸到比特幣交易網絡，所以比特幣在技術層面上被賦予了“世界貨幣”的職能，有潛力成為像美元一樣在世界范圍內通用的貨幣。事實上在一些不發達地區，比特幣已經悄無聲息地登上了舞臺。

2.3比特幣作為貨幣的優勢

在發達的經濟體里，金融體系也是相對發達的，這些國家往往有著多樣的融資方式、豐富的支付渠道、穩定的貨幣體系。而在次發達或不發達經濟體里，尤其是長年處于政治不安定狀態的地區，頻繁換屆的政府導致人民時常更換手上使用的法幣，甚至有的地區就沒有中央政府，居民只能用自然物質或前經濟遺留物（比如政府債券）作為商品交換媒介，擔當貨幣功能。比特幣在這些地區就有可能被人們選擇作為一般等價物。

委內瑞拉就是一個大量使用比特幣的例子。在2014年以前，委內瑞拉還是拉美地區最富有的國家，但由于其嚴重依賴石油出口，在油價暴跌后經濟增速不斷放緩，最終引發了經濟危機。政府的應對之策只有不斷印鈔，導致經濟陷入惡性通貨膨脹。委內瑞拉的法定貨幣是玻利瓦爾，以當地貨幣計價，2018年通脹率平均每天達3.5%，年通脹率約為1000000%。

如此之大的通脹率可以迅速剝削光一個家庭所持有的法幣價值。當地政府的資本和外匯管制，使得大多數居民不可能獲得外國銀行的賬戶，也無法從本地央行換取美元。實際上為了增加外匯儲備以發債，委內瑞拉政府自2013年就通過法律禁止居民私自持有或交易美元。在惡性通脹的經濟里，市場上沒有了美元等硬通貨的存在讓商品交易更加困難，因為沒人愿收取本國法幣貨款。

惡性通脹與封閉的經濟環境為比特幣提供了大量需求。因為比特幣的交易發生在互聯網上，只要能聯網就可以進行比特幣轉賬交易，這對有著嚴格資本控制和外匯管制的委內瑞拉居民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比特幣幾乎成為了當下居民能夠選擇的應對通貨膨脹的唯一方式。只要在特定網站操作就能實現比特幣與玻利瓦爾的兌換，將玻利瓦爾以比特幣的形式存儲能夠充分保證持有者的貨幣購買力。

數據顯示，近幾年委內瑞拉的比特幣成交量呈現持續上升趨勢。以2018年為例，年初時委內瑞拉每周只有大約300比特幣的成交量，到了秋季，成交量呈現上升趨勢，漲至每周1000個比特幣。而冬季委內瑞拉出現政權動蕩，比特幣成交量大幅跳升至1600，然后是2000，2019年2月中旬是每周2500個?？梢娫絹碓蕉嗟奈瘍热鹄用耖_始接受并愿意使用比特幣作為商品交換媒介，對政權更替帶來的風險厭惡與對本國法幣購買力的不信任使得比特幣的普遍接受性在委內瑞拉得以實現，比特幣已成為當下委內瑞拉的年輕人群中最受歡迎的收入方式，因為這是他們獲得體面收入的唯一方式，不然就要在不斷貶值的本國貨幣或者一堆生活用品中做出選擇。

在動蕩的歐洲與中東，比特幣也時常扮演著貨幣的角色。伊朗受美國的制裁影響，國內外資不斷外逃，伊朗的法定貨幣里亞爾也面臨著不斷貶值的困境，2018年里亞爾相對于美元已貶值超過50%。為了阻止國內的貨幣危機，伊朗央行在2018年4月發布了一攬子禁令，禁止所有金融機構處理加密貨幣，以防止在貨幣貶值的情況下進一步出現資本外逃。而在目睹了經濟狀況日益惡化后，伊朗央行也開始考慮使用數字貨幣來應對經濟危機，2019年1月發布了新的數字貨幣草案，相對之前的規定有所放松，并有可能在今年取消原先的一攬子禁令。

毫無疑問，比特幣已經在無聲無息中登上了世界舞臺，從小眾極客圈里走進大眾視野，并在多國經濟里擔當起了法幣失效時的替補角色。

3比特幣面臨的挑戰、行業現況與未來

3.1比特幣面臨的挑戰

比特幣作為一項劃時代技術的產物，擁有許多獨特的特性，比如總量固定、全球交易、賬戶匿名性。這些特性也為其帶來發展的挑戰。

因為總量固定，比特幣素有數字黃金的稱號。但也因為其總量與生產速度都是預設的，發行速度逐漸下降使得比特幣作為一個貨幣體系必將面臨持續的通縮壓力，而增長速度的下降也會影響供給平衡，進而形成貨幣穩定升值的預期，導致使用者更傾向于持有比特幣而不是用其進行商品交易，這又反過來削弱比特幣的流通性。同時市場上比特幣的融資機制還很不成熟，人們很難通過比特幣去借貸，或者只能涉及很小的金額，這就意味著貨幣乘數效應在比特幣身上失效了。并且考慮到比特幣是一種去中心化的貨幣，傳統貨幣政策工具如基準利率、準備金率、公開市場操作等對其都是無效的。

全球交易與賬戶匿名的特性保障了個人財產的私密性，也為洗錢、非法跨境資金交易提供了手段。因其交易網絡不以國界劃分，使得跨境轉賬非常容易實現。而匿名性還帶來了政府難以監控的問題，當前世界上的稅收體系主要依靠監控銀行賬戶來實現防止逃稅，這是基于賬戶實名制的一種有效手段，一旦資金流動實現匿名化，這將顯著削弱政府的征稅能力。

3.2數字貨幣行業現況

比特幣以及數字貨幣在行業內有不少潛在的風險，在早期的一批數字貨幣交易所中，許多平臺因為黑客而在財產與名譽上蒙受巨大損失。2017年以前，數字貨幣交易所被黑客攻擊造成儲存在交易所的幣丟失的情況十分常見，最有名的事件是2013年全球比特幣交易巨頭Mt.Gox由于長時間的失竊損失了近74萬枚比特幣，直接導致交易所破產，而用戶的損失也難以挽回。數字貨幣交易所作為目前數字貨幣行業唯一落地的大型應用場景，具有典型性地代表了數字貨幣行業。用戶想進行交易，必須先將自己的幣存進交易所或者直接向其購買，這意味著交易所實際上是一個中心化的產品，要實現中心化就必須具有像銀行一樣的抗風險能力，能夠保護內部數據安全不被篡改。

除了交易場所的安全性，幣價的波動性也過大。2017年比特幣價格從1000美元一度上升到19000美元，“造富神話”的稱號被冠在一種貨幣名下可不是好事。同樣受人詬病的還有立法問題，法律的出現往往具有滯后性，而數字貨幣是一項新興事物，許多國家在數字貨幣領域時常處于無法可依的狀態，這也導致了監管政策的缺失。當下行業內亂象叢生，市場價格頻繁出現被人為操縱的現象，假借數字貨幣名義融資詐騙的事件也時有發生。相關法律的缺失與監管的空白是種種亂象長期存在的最主要原因。一系列的潛在風險成為了許多想跨入數字貨幣行業的人心中的一道坎。

3.3數字貨幣的行業發展與比特幣的未來

令人振奮的是，這個行業已經有了長足的發展。一批安全可信的交易所立足于國內外。除了可靠的交易系統外，還有發生大型事故時的客戶賠付機制，以及在前期經營中不斷積攢的客戶口碑，這都是一家優質交易所不可缺少的。從交易量來看，全球排名前十的數字貨幣交易所中，國內占有兩家，保障了特定人群的投資需求。

隨著交易所的發展，數字貨幣的金融衍生品也開始出現，基于比特幣等主流數字貨幣的期貨產品市場逐漸興起于大型交易所，看跌期貨的存在讓數字貨幣持有者們在面對幣價下跌時有了對沖手段，能讓市場更穩定，進入2018年以后比特幣價格較之以前其波動性已經有所減小（相對于傳統風險資產依然很大，投資需謹慎）。

而法律方面則需要把目光投向立法活動最積極的美國。懷俄明州在今年1月通過法案，將加密貨幣定義為無形個人財產，與法定貨幣同等對待。懷俄明州還制定了多項區塊鏈、加密貨幣相關的法案，其中部分法案已由州長簽署生效。除懷俄明州外，美國境內眾多金融機構也在積極推進數字貨幣相關法案的建立。

至此，對比特幣是否有價值這樣的問題，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比特幣在許多地區證明了自己的價值，此時此刻它也正被人持有著、使用著、交易著。

比特幣獲得的發展是不可逆的，未來會保持更強的趨勢發展下去。隨著數字貨幣市場的逐漸成熟、交易者人群基數不斷擴大，眾多金融機構、交易所、投資銀行開始將自身的業務范圍與投資領域觸及數字貨幣方面。紐約證券交易所的母公司美國洲際交易所一直在向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申請比特幣期貨的上線批準，一旦通過其旗下的數字資產平臺Bakkt就可以開市營業。美國福達投資集團的子公司福達數字資產公司也宣布推出比特幣托管服務，為客戶提供市場上不多見的數字資產存儲與管理服務。有了這些強有力的機構參與者，數字貨幣行業將會更旺盛的發展。近一年內，以機構為主導力量的群體一直在積極推動數字貨幣法案的通過、規范市場交易、彌補監管等方面的空缺。

只有數字貨幣行業的整體發展水平提升后，比特幣才有可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貨幣，而這離不開金融機構的努力。比特幣要成為貨幣，必須擁有穩定的價值尺度職能，這需要由投資機構把資金引入數字貨幣市場實現，借此比特幣才能錨定一個固定的高額法幣單位以匹配當下世界的經濟體量。

因此本文大膽的推測，數字貨幣迎來下一次熱潮時，行業生態必然已經達到較為規范的水準，同時在熱潮開始后不久的將來（3-5年內），比特幣會逐漸走上貨幣化的道路，成為世界金融體系中的一部分。

4總結

比特幣是一種有缺陷的貨幣。雖然它的貨幣基本職能非常不穩定，無法與傳統的法幣發揮同等作用，但因其“技術層面”上的世界貨幣職能使得有人愿意將它作為法幣失效時的替代品。隨著時代發展，受益于世界金融水平的提升，未來比特幣自身的貨幣屬性將被充分挖掘，成為名副其實的“世界貨幣”。

美元發行至今已有90年，人民幣有70年，而比特幣剛剛步入第11個年頭，仍是一種很年輕的貨幣。過去十年里，比特幣的發展取得了巨大進步，在獲取了眾多世人的關注與支持后，比特幣勢必會更蓬勃地發展下去。余下歲月里，比特幣將繼續記載著它過往的所有歷史，向下一個區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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