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8—1783年間大西洋貿易世界中的英荷經濟關系

賈婧紅

摘 ? ?要： 英荷經濟往來歷來久遠。本文論述光榮革命與美國革命之間的英荷經濟關系，強調英國和荷蘭在新興大西洋貿易世界中的相互作用。共分兩個部分：第一部分論說荷蘭對英國公共信貸的財政貢獻，是幫助英國維護大西洋安全對抗法國競爭的基礎，加之《航海法》的保護和英國的軍事力量尤為突出，從而使英國在18世紀時成為全球強國;第二部分探討18世紀大西洋貿易世界中英荷兩國貿易的往來，以此分析英荷兩國在大西洋內外商業聯系中的重要性。

關鍵詞： 大西洋貿易 ? ?英荷往來 ? ?經濟貿易

在光榮革命和美國革命之間，英國和荷蘭有著重要的經濟聯系，影響兩國的大西洋貿易。自中世紀以來，英荷貿易一直很繁榮。倫敦和阿姆斯特丹是歐洲主要的金融中心，它們之間有著相當多的互動。從1674年第三次英荷戰爭結束，到1780年英國和荷蘭作為海上強國是天然的盟友。1780年，在重大戰爭中幾乎完全保持中立的一個世紀之后，英國和荷蘭卷入了美國獨立戰爭。英荷兩國早在17世紀中葉就參與了殖民事務：荷蘭商人在17世紀中葉就與弗吉尼亞進行了廣泛的商業往來，在1664年英國占領新荷蘭并將其改名為紐約后，荷蘭人在新荷蘭的商業活動仍在繼續。雖然英國總是可以指望大量移民到大西洋彼岸的目的地，并為殖民地提供軍事財政支持，但荷蘭缺乏大量外來移民，缺乏足夠的軍事和海軍支持保護殖民地免受敵對勢力的入侵。1688年至1783年間，英國和荷蘭在美洲沒有領土的競爭，而英國和法國之間關于海洋和海外領土指揮權的競爭導致頻繁的戰爭。

一、英國成為海上霸主的原因

保護主義、強大的海軍、實力強盛的國家，以及荷蘭向英國提供了部分發動戰爭的資金，這些聯系在一起促成18世紀中英國成為全球強國。

（一）保護主義政策

1651年至1696年期間實施的五項《航海法》，以及1652年至1654年、1665年—1657年和1672年—1674年的三次英荷戰爭，使荷蘭人失去了大部分轉口貿易，而倫敦成為最大的貿易轉口港。例如，1660年的法案規定，所有進出殖民地的商品都必須用英國或殖民地的船只運輸，船長和四分之三的船員必須是英國或殖民地的臣民，該法案旨在將荷蘭人逐出與弗吉尼亞的貿易。通過對進入英國的煙草和糖等外國產品征收重稅，殖民者在英國國內市場獲得了相當大的優惠，這一財政政策促進了《航海法》的實施。這與荷蘭的情況形成了鮮明對比，荷蘭不向從美洲運來的產品提供保護。到1750年，《航海法》有效地限制了荷蘭人在大西洋的商業活動，英國的歐洲外貿易規模遠遠超過荷蘭。此外，英國航運和貿易得到強大海軍力量的支持。在1689年至1763年間，每年對陸軍和海軍的投資幾乎占政府支出的三分之二。

（二）重商主義之影響

不同國之間的貿易超出合法貿易行為的范圍。羅伯特·丁威迪在1743年和1748年的報告中都認為，從英屬北美和西印度群島的殖民地到西班牙、法國和荷蘭擁有的外國領地，每年的貿易總額為111.5萬英鎊。目前尚不清楚這種貿易中有多少是走私，但加勒比地區的非法貿易范圍廣泛，涉及美洲的每一個殖民地，特別是荷蘭人深入參與了西印度群島的走私活動。大量非法貿易的普遍存在并不令人驚訝，為此各個州都制定了法律，以規范重商主義路線上的海洋貿易和航運行為。

重商主義政策增加了稅收負擔和國家債務的累積。支持英國海外貿易和擴張的資金來自間接稅和1694年在荷蘭君主領導下成立的英國央行，負責籌集貸款和維持國債。從1697年到1815年，英國的國家債務從1670萬英鎊上升到7.449億英鎊。在此期間，和平時期的稅收乘以15倍。法國在光榮革命之后成功地處理了一場“金融革命”，這是英國在1763年巴黎和平時期限制法國在北美領土野心的一個重要原因。

（三）荷蘭對英國的支持

光榮革命后，荷蘭對英國建立健全而有效的公共信用發揮了重要作用。例如，荷蘭金融家和顧問給英國帶來了轉售股份公司股票等做法，有助于在英國建立股票交易所;英國央行（Bank of England）是仿照阿姆斯特丹的威塞爾銀行（Wissel Bank）建立的;國家債務遵循了荷蘭的做法。1720年，南海泡沫的金融風暴過去后，外國持有的英國政府證券（特別是荷蘭人）在1723年—1724年達到了相當大的規模，并一直持續到1780年，當時荷蘭3.5億荷蘭盾中有一半以上持有的外國政府債務投資于英國。

這些之所以發生，是因為荷蘭擁有巨額盈余，而由于本國工業基礎衰落，荷蘭難以在國內投資。此外，倫敦的利率往往高于阿姆斯特丹，英國政府在償還貸款方面比法國政府更可靠。18世紀，荷蘭的貸款在很大程度上幫助英國支付了大陸軍隊和大陸盟友的費用。因此，荷蘭對英國的公共信貸水平做出了重大貢獻，使英荷經濟關系能夠在英國財政和軍事的支持下在大西洋世界和平進行。

二、18世紀大西洋貿易世界中英荷兩國貿易的往來

（一）荷蘭繁榮的貿易

《航海法》允許商品進入英國或英國殖民地港口后再出口到非英語國家的中心。英荷兩國的經濟關系從這種貿易方式中獲益，特別是在北美大米和煙草從英國再出口到荷蘭。從南卡羅萊納和佐治亞出口到英國的大米中，有60%到80%最終銷往荷蘭和德國。到了18世紀50年代初，荷蘭人是這種大米在北歐最穩定的買家，他們主導了市場，熱衷于進口煙草。由此兩國之間的貿易和經濟合作迅速恢復。此后近一個世紀，曼哈頓的荷蘭商人隊伍繼續在英格蘭和荷蘭之間進行貿易。

然而，荷蘭與美國殖民地之間的大量貿易都涉及通過重商主義體系中的各種漏洞進行走私。這種“非正式的超國家貿易”是17世紀和18世紀跨大西洋聯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例如，在18世紀40年代，托馬斯·漢考克（Thomas Hancock）通過波士頓、加勒比群島和荷蘭之間的三角航線派遣船只。在這些航行中，大量走私的波希亞茶要么直接從荷蘭運來，要么經由陸路運往新英格蘭，它的售價遠低于英國東印度公司提供的茶葉。有人認為，這種從荷蘭走私茶葉的行為為1773年的波士頓茶黨（Boston Tea Party）創造了條件。

1776年以前，紐約人發現，在新澤西、康涅狄格和長島灣沿岸的海灣和入口處秘密卸貨相對容易，尤其是在沒有海關的地方。在這些從阿姆斯特丹運來的貨物中，粗紡毛織品、槍支、火藥、茶葉和上等布料的批發價比英國商人公司的要低。荷蘭商人通常提供12個月的信貸支付這些商品。在從紐約或新英格蘭港口返回荷蘭的航程中，重商主義的規定有時可以通過派遣船只途經奧克尼群島（Orkneys）避免，這些船只在那里清理部分貨物，然后繼續沿著蘇格蘭和英格蘭東海岸航行，到達阿姆斯特丹或鹿特丹。

（二）英國與荷蘭貿易密切的原因

1.經濟需求

《航海法》規定，不限制美國人向歐洲大陸列強的殖民地出口貨物。但是，根據荷蘭法律，這種貿易是非法的，但蘇里南商人愿意參與，因此荷蘭船東避免為帕拉馬和美國殖民地之間的航線提供食物或低價貨物。通過蘇里南的跨加勒比海運輸，紐約和新英格蘭的商人為這種貿易提供了大量資金。在1705年至1744年間，蘇里南對北美的出口總值超過150萬荷蘭盾，同期北美對蘇里南的進口總值超過300萬荷蘭盾。蘇里南將糖蜜和朗姆酒運往新英格蘭的港口。紐約和新英格蘭的港口向蘇里南運送建筑用品和家庭用品，主要向蘇里南的種植園提供不適合其他市場的小型馬匹。制糖廠需要馬作為役用動物，但它們不能在橫渡大西洋時存活下來。1720年，人們注意到蘇里南所有的磨坊馬都來自馬薩諸塞州和羅得島州。

另外，兩個位于南美洲東北海岸的荷蘭殖民地與北美有著大量的貿易往來。這些是鄰近的德梅拉拉—埃塞奎博和伯比斯定居點。1965年的船只從北美進入埃塞奎博，德梅拉拉的北美貿易比這還要大。1740年至1819年間，大約有7044艘船從北美駛進德梅拉拉，其中包括許多來自新英格蘭港口、紐約市、費城和巴爾的摩的船只，和蘇里南一樣，這里也有定期的馬匹交易用來開糖廠。到1760年，由于德梅拉拉的大多數種植園都歸英國投資者所有，北美和荷蘭殖民地之間的貿易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對牲畜和商品的需求的刺激，以滿足英荷兩國的共同需求。

2.重要的港口

庫拉索島和圣尤斯特歇斯島是涉及與英國或其殖民地貿易的重要節點。這些荷蘭島嶼地理位置優越，圣尤斯特歇斯島位于英國的尼維斯、圣基茨、安提瓜和蒙特塞拉特及法國瓜德羅普島附近，庫拉索島距離委內瑞拉海岸不到40英里，是通往西班牙裔美國財產的門戶。圣尤斯特歇斯島和庫拉索島都受益于1700年后加勒比內部商品貿易的增長。雖然這兩個島嶼都限制了自己的產量，但這些自由港從其他地方進口貨物的范圍和周轉率，確保了船長能夠找到適合加勒比海其他地方、北美或歐洲目的地的貨物。據報道，1766年，各種各樣的北美貨物被運到圣尤斯特歇斯島。法國人在那里進行活躍的貿易，用他們的糖漿、朗姆酒和棉花在圣尤斯特歇斯島交換北美的糧食。

庫拉索島最初是荷蘭走私西班牙美國的基地。它的首都威爾姆斯塔德（Willemstad）有一個天然的港口，會說多種語言的商人在這里可以使用匯票，還有修理船只的設施。講荷蘭語的紐約商行的代表住在那里。人們注意到，1710年到1710年，庫拉索島收到了來自北美英國殖民地的許多糧食（面包、黃油、面粉奶酪、大米），以及來自牙買加和其他英屬西印度島嶼的朗姆酒、糖、棉花、生姜和靛藍。然而，可可、亞麻制品、細布、帆布、鉚釘和船帆都是這些產品的交換商品。庫拉索島與英國西印度定居點的貿易成為這些島嶼商業貿易的一個重要方面。

圣尤斯特歇斯島是北美商人的一個重要聚集地，他們把魚和木材間接運到法國向風群島，并從那里得到法屬加勒比地區的農產品。荷蘭、英國、美國、法國和西班牙的商人和船主都利用這些小地方的便利，把貨物運往北美或在繁榮的加勒比內部貿易中流通。荷蘭商人利用西印度群島作為商品和金融交易的中轉站，有時偽造文件，以便與其他歐洲列強在加勒比的定居點進行貿易，他們很快就利用了寬松的海關程序，但英國人也充分利用了圣尤斯特歇斯島作為商業樞紐。到1750年，島上的大多數居民都是英國人，其中一些定居者在那里建立了蒸餾法國朗姆酒的蒸餾室。1758年，從愛爾蘭運來的大量牛肉運抵圣尤斯特歇斯島。馬德拉葡萄酒通過荷蘭加勒比群島走私到北美。圣尤斯特歇斯島把它收到的許多貨物重新運到西印度群島的其他地方。到達圣尤斯特歇斯島的美國煙草被轉移到開往荷蘭的船上。走私貨物被送回紐約、新澤西、康涅狄格和羅德島等地秘密登陸。駐扎在英屬西印度群島的商人把貨物存放在圣尤斯特歇斯島，因為他們害怕法國人襲擊自己的島嶼。在18世紀50年代，斯塔提亞對其他加勒比島嶼的紡織品年銷售額超過了10萬英鎊。

（三）戰爭期間的貿易活動

在七年戰爭期間，紐約與庫拉索島進行了大量的商業接觸。這是因為紐約和庫拉索島都有許多講荷蘭語的商人，而且通過與紐約的商業可以獲得廣泛的商品，這些國際商品交換并不總是受到國內競爭對手的歡迎。因此，在七年戰爭期間，英國試圖通過授權扣押供應法國的荷蘭船只，減少法國在中立的圣尤斯特歇斯島的商業活動。

在七年戰爭期間，荷蘭——愛爾蘭在庫拉索島和圣尤斯特歇斯島上存在相當大的合作。愛爾蘭的商人們租船為這些荷蘭島嶼提供咸水食品，并將其轉移到法屬西印度群島。在荷蘭的愛爾蘭外籍公司，在荷蘭國旗的保護下向圣尤斯特歇斯和庫拉索島運送貨物。愛爾蘭商人在圣尤斯特歇斯島的外籍社區中被發現，他們有時偽裝成歸化的荷蘭公民。法屬西印度群島的愛爾蘭公司與荷屬西印度群島有商業聯系，并為荷蘭在歐洲和加勒比地區的商行提供業務。

在美國獨立戰爭期間，圣尤斯特歇斯島是國際貿易往來的繁忙場所。它是一個世界性的貿易場所，法國、西班牙、英國和荷蘭的商人都在這里做生意。1776年5月，英國駐海牙大使約瑟夫·約克爵士說：“圣尤斯特歇斯島是所有人和事的聚集地，所有人都被秘密地傳送到美國。”因此，在美國獨立戰爭期間，向該島運送武器，主要為美國人準備。有人認為圣尤斯特歇斯島“可能是北美革命者火藥的最大單一來源”。但英國受益于圣尤斯特歇斯島，作為戰爭期間的商業轉口港，1776年，許多英國殖民商人移居到那里。他們建造了新的倉庫，從英國殖民地的種植園主那里接收農作物，購買糧食和美國煙草，并與美國的商人做生意。1783年戰爭結束后，圣尤斯特歇斯島經歷了來自其他殖民地的更多競爭，來自不同國家的船只在那里交換貨物。因此，圣尤斯特歇斯島再也沒有恢復其作為加勒比地區貨物重要中轉站的地位。

三、結語

在光榮革命和美國革命期間，英荷兩國在大西洋世界有著廣泛的經濟聯系。在英國和荷蘭近一個世紀的和平關系中，英國和它的對手（法國、西班牙、北美）之間經常發生公海戰爭，荷蘭大量支持英國的公共信貸英國國債投資，而英國的財政軍事實力保護英荷貿易免受敵人入侵。因此，英國和荷蘭之間友好的經濟關系在支持兩國的海外貿易方面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英國重商主義的限制有利于在跨大西洋貿易中保護本國和英美殖民地的財富和利潤，而荷蘭作為通過中轉站進行貿易載體的角色，在北美、加勒比和歐洲市場之間的國際商業貿易中發揮了關鍵作用。

此外，英國航海制度的靈活性使英荷兩國的商業關系在大西洋貿易世界蓬勃發展。在《航海法》的管轄范圍內，英國將殖民時期的主要農產品從倫敦和格拉斯哥重新出口到阿姆斯特丹和鹿特丹，而英國殖民商人則在紐約或新英格蘭與荷蘭殖民地德梅拉拉—埃塞奎博、伯比斯和蘇里南之間運送牲畜和商品。然而，更重要的可能是荷蘭人無視諸如《糖蜜法》（1733年）和海關條例等法律，將茶葉、朗姆酒和糖蜜從加勒比海走私到紐約、新澤西和新英格蘭。在加勒比地區，通過庫拉索島和圣尤斯特歇斯島兩個重要節點進行的國際貨物交換使英國能夠利用在中立島嶼上向法國提供農產品的機會。這種商業適合荷蘭人，因為適合他們作為商品載體和超越國家帝國邊界的商品交易所的促進者的特殊角色。

隨著美國獨立戰爭的結束，英荷兩國在大西洋貿易領域的合作開始瓦解。1781年初，英國海軍洗劫了圣尤斯特歇斯，從此圣尤斯特歇斯島再也沒有恢復在加勒比貿易中的商業地位。而西班牙向國際貿易開放特立尼達，法國于1787年將圣盧西亞建成自由港，這些變化削弱了斯塔提亞作為加勒比商品交易所中轉站的作用。英國和荷蘭在1780年至1784年之間爆發了第四次英荷戰爭，當時荷蘭支持反抗英國主權的北美人。這場戰爭使荷蘭跨大西洋奴隸貿易暫時停止。1795年法國占領荷蘭，導致英國將荷蘭（現在以巴塔維亞共和國的名義）視為威脅，在隨后幾年中，德梅拉拉—埃塞奎博和伯比斯在拿破侖戰爭中落入英國的控制之下。英國隨后對這些地區的種植園進行了大量投資。然而，在1815年拿破侖戰爭結束時，英國和荷蘭沒有完全恢復加勒比之間和加勒比內部的貿易及北美和西印度群島之間的商業聯系，使得英荷兩國在光榮革命和美國革命期間的合作具有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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