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我，溫暖你

薛彩蓮　李海峰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 在韓愈的《師說》一文中，對教師做了如下定義：老師，是傳授道理、教給知識、解答疑問的人。北京康福外國語學校校長劉煜焱博士說：“教師的使命不僅在于知識傳授，更在于幫助孩子提升心智模式，引導孩子發現真理，實現生命價值。” 從古到今，從“傳道”到“幫助孩子實現生命價值”，可見教師的作用不僅限于傳授知識，更在于造就學生，幫助學生譜寫好未來。好師德成就好教師，好教師造就好學生。具有高尚情操、淵博學識和人格魅力的教師，會對其學生產生積極、持久的影響。今年的教師節，我對師德的深遠性體驗有了更深刻的體驗。

教師節當天，我收到兩份意外驚喜。一份來自已經畢業兩年多的小何，她特意快遞了一張教師節賀卡給我，隨卡附上的信里回憶了高中生涯里師生間的點點滴滴。文末，她寫道：“畢業了，原來畢業后也不會特別開心啊！因為很多想見的人再難見到，忍不住難過。但難過時很多好的回憶會像倒帶般重現，又覺得一股股暖流涌入心中……”讀著她的信，我不禁濕了眼眶，但嘴角卻不由自主地上揚……

另一份來自小馮的祝福則讓我頗為意外，信中寫到：“老師，教師節快樂！雖然你從沒給我上過課，還給我記過處罰，但我至今仍記得你對我說的‘發脾氣是本能，管理好情緒、不發脾氣才是本事……’”只言片語把我拉回一年前的場景。暑假放假前的一天早上，一名學生沖進我辦公室：“級長，我班馮**和班主任吵架，把班主任氣哭了。校長剛好經過，把他叫去辦公室了！”我了解情況后得知：該班小朱本周帶了手機回校并按家長要求交給班主任保管。臨近放假，家長致電班主任，希望班主任不要把手機直接歸還給孩子，家長第二天再親自領回。為配合家長工作，班主任到班告知小朱，暫時不能把手機歸還給他。同桌的小馮為小朱打抱不平，質問老師：“這是他的私人物品，你憑什么不給回？”老師說一句，他頂撞一句，兩人情緒越來越激動：

師：你用這種態度跟老師說話的嗎？

馮：我又沒罵你！

師：你還想罵我啊？

馮：我想罵啊，但我沒罵啊！

師：你媽媽教你這樣和老師說話嗎？

馮：我媽怎么教我關你什么事？**（爆粗口）……

年輕的女老師被氣哭了。事后，校長、學生管理中心的主任立即對該生進行教育并邀請其家長到校共同管教。事情到這仿佛可以告一段落：學生受教育了、家長了解情況了、次日就放假，我似乎沒有介入的必要。但我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安：據班主任反映，該生平時雖沒表現得特別尊師，但從未像今天這般情緒失控。我覺得我有必要了解其背后的原因，了解一下他為什么這樣做——只有當我了解了他為什么這樣做，我才知道如何讓他今后不這樣做。到了晚上，我找來他談話。為更好地理解他，我的著眼點不是放在“他的行為是否正確”，而是放在“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師：現在情緒平靜些了嗎？

馮：嗯（點點頭，但腮幫子還是鼓鼓的）

師：我想聽你說說事情的經過。（尊重學生，給學生發言甚至申訴的機會，并且從多方了解事情經過，有利于教師客觀處理問題）

馮：嗯，我覺得老師不應該不還手機給朱**……。

師（專心傾聽后）：我能理解你想為同桌抱不平的真心，算得上“中國好同桌”了。但你在為朋友出頭前，你了解前因后果嗎？（我先對小馮表現出同理心，并肯定其行為中的積極因素，這有助其放松心底防備，繼續與我交談）

馮：（搖頭）

師：那是朱**的家長要求的。班主任為了配合家長管理唱了白臉，采取了措施。（馮不做聲）你回頭想想，覺得自己有哪些方面處理得不夠妥當的嗎？

馮：我當時沒想那么多（說明當時小馮的大腦已被情緒而非理智控制了），現在我覺得我不該管這件事，我不該當著大家的面頂撞班主任。

師：是的，當時你的情緒很激動，而且后面還說了臟話，為什么呢？

馮：班主任不該罵我媽媽啊！……（他覺得班主任說的那句“你媽媽教你這樣和老師說話嗎？”是在變相罵其媽媽）

一提及其母親，馮的情緒開始變得激動……由于我此前專心的傾聽、理解性的同感、情感的反應給了小馮有效支持，他與我繼續深談，我才得知小馮父母為了生計，把他交給親戚撫養，在孩子依戀期內（12歲之前），孩子與母親聚少離多。由于缺乏母親照顧的溫暖記憶，該生感情缺失，對母親非常依戀，非常維護母親，容不得別人說一句母親的不是，一旦觸犯這一底線該生就極易失控。溫情的缺失造成小馮心理空缺，從而形成潛在的心理危機。我想起了著名犯罪心理學家李玫瑾教授在《高智商者犯罪心理探析——從復旦大學投毒案說起》一文中的分析：“讓一些高智商者做出犯罪抉擇的關鍵因素是浮躁、憤怒、憤恨、咽不下這口氣……在心理學中，這類感受詞統統被稱為情緒或情感現象。正是情緒力量使他們‘不去想’而行動……真正決定他們選擇犯罪和出現犯罪指向的不是智商，是情緒;不是價值判斷，而是任意放縱。因此，復旦投毒案，人們看到的是同為醫學院碩士，相處兩年多的時間內沒有任何明顯矛盾，不存在競爭，甚至即將畢業各奔東西，直到法庭審判，人們仍然找不出一個令人信服的作案動機。僅僅因為愚人節到了，被害人隨意的一句話？這些讓人看起來完全不足以引起憤怒的刺激，其實質上引發的是長期日常接觸中積累的不良情緒。而且，這種日積月累的情緒因為從未表達過，也就從未宣泄過，其能量已經達到危險界限。于是，為恢復一種內在的感受平衡，犯罪人以‘不去想的操作方式’釋放這種情緒。”小馮心智未成熟，也沒有做犯罪的事情，把他與犯罪人進行比較似乎顯得小題大做;但正是因為其心智單純，站在分叉路口時，他才容易迷失方向：是對是錯，是正是邪全在一念間。我覺得，作為一名快18歲的高中生，他要學會擺脫原生家庭對他造成的困擾和傷害，該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了。他缺乏的是溫暖、理解和引導，那就讓我走進他的世界，帶給他溫暖，引導他進行價值判斷吧。

在耐心傾聽小馮的內心想法后，我對他的童年經歷表示了理解和同情，與他一起回顧、分析了此次事件，并分享了復旦大學投毒案及李玫瑾教授的分析，讓他認識到：雖非刻意為之，但情緒性犯罪卻屢屢發生。如果他不學會管理自身情緒，某天頭腦一熱可能會走上犯罪道路。接著，我幫助他調整看問題的角度和方法：無論多么憤怒，腦海里一定要有個聲音提醒自己要冷靜，以靜制怒，保證自己恢復正常的思維。美國前總統托馬斯·杰斐遜在臨終前留給孫子的忠告之一就是：“當你生氣時，先數到10，再說話;如果怒火中燒，那就數到100。”當冷靜下來后，再來處理問題。分析問題時，要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辯證地看待沖突：在揪對方錯誤前，更要分析自己錯在哪，這樣才有可能成功化解沖突。那一晚，我和他推心置腹，談了許多：過去的種種、現在的日常、未來的憧憬……結束談話時，雖然他臉上并無笑容，但情緒變得平和，而且看我的眼光不再閃躲……

從那之后，我們甚少有交集。但我萬萬沒想到，我的輕輕靠近，會給學生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并溫暖他至今。其實，作為老師，我何嘗不被暖到呢？只要放下教師高高在上的身段，靠近他（她），用心走進他（她），教師將找到存在的意義并感受到滿滿的幸福！“師愛為魂，學高為師，身正為范”，作為一名教育工作者，我將謹記師德內涵，與學生一路前行，彼此溫暖，互相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