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鵬
摘要:因地制宜發展特色鮮明、產城融合的特色小鎮,構建“以鎮帶村、以村促鎮”的鎮村聯動發展機制是鄉村振興戰略的題中之義。本研究以J省A通航小鎮為例,基于“中心—腹地”理論視角考察特色小鎮“飛地”風險的生成機制。研究發現:外發型產業培育機制使得特色小鎮與腹地村鎮難以形成高度關聯的產業生態并導致其“脫域”運營;而小鎮運營的社會脫域機制也進一步導致社會資源的非均衡配置和創新要素的“飛地”式集聚。研究最后指出,規避特色小鎮創建的“飛地”風險必須構建產業培育及其社會運營的良性互動機制,走出一條鎮村聯動、融合共享的可持續發展路徑。
關鍵詞:鄉村振興;特色小鎮;“中心—腹地”;“飛地”風險
doi:10.3969/j.issn.1009-1483.2019.10.008?中圖分類號:TU982.29
文章編號:1009-1483(2019)10-0053-05?文獻標識碼:A
Study on the Risk Generation Mechanism of "Enclave" in Characteristic Towns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Rural Revitalization: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Center-Hinterland" Theory
TIAN Peng
[Abstract] Developing characteristic towns with distinct characteristics and integration of production and city according to local conditions, and constructing the system and mechanism of town-village linkage development with "town leading village and village promoting town" is the meaning of the strategy of rural revitalization. This study takes a navigable town in J Province as an example, and based on the "center-hinterland" theory, examines the formation mechanism of "enclave" risk in characteristic towns. The research finds that: the cultivation mechanism of outward-oriented industries makes it difficult for Characteristic Towns and hinterland towns to form highly related industrial structure and lead to their delegated operation; the social delegation mechanism of small towns’ operation also strengthens the factor agglomeration of characteristic industries cultivation due to unbalanced resource allocation, ignoring the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of traditional dominant industries in hinterland. Finally, the study points out that in order to avoid the "enclave" risk of characteristic towns, it is necessary to establish and improve the positive interaction mechanism of industrial cultivation and management and operation, and to find a sustainable evolutionary path of central-hinterland integration development.
[Keywords] rural revitalization; characteristic town; "central-hinterland" ; "enclave" risk
引言
因地制宜發展特色鮮明、產城融合的特色小鎮和小城鎮,建立健全“以鎮帶村、以村促鎮”的鎮村聯動發展體制機制是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議題。當前,特色小鎮創建的地方實踐亂象叢生,尤其是“飛地”化發展愈演愈烈,失去其助推鄉村振興的應有之義。如何有效規避特色小鎮創建中的“飛地”風險就顯得尤為重要。本研究通過回顧小城鎮理論的發展歷程,基于“中心—腹地”理論視角及其分析框架考察特色小鎮“飛地”風險的生成機制。
1文獻評述與問題提出
1.1?特色小鎮研究的理論視角
鄉村振興戰略下的特色小鎮是實現經濟社會發展要素城鄉間雙向合理流動的重要樞紐,是高質量發展下新型城鎮化的創新實踐[1];發展特色小城鎮有利于充分發揮新型城鎮化對鄉村振興的輻射帶動作用[2]。既有研究主要有以下理論視角:一是公共政策視角。該視角將特色小鎮創建視作公共政策問題導向的內在要求及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實踐創新[3]。二是產業經濟視角。特色小鎮本質上是一種特殊的產業空間及組織結構,特色小鎮創建的核心原則是產業建鎮,即構筑良好的產業集群及生態體系,提升區域競爭力和可持續發展能力[4]。三是文化資本視角。該視角持有者將特色小鎮視作文化傳承與保護的新型載體,其創建過程本質上是產業升級轉型與文化資本再造的“雙推磨”[5],理應基于特色文化的整合與傳承,構建小鎮居民的獨特社會生活方式,打造既適合居住又利于創業且兼具傳統文化根柢的新型社會文化空間[6]。四是社群共同體視角。特色小鎮的社會學理論意涵是一種新型社群共同體,其創建過程應當由包括小鎮居民、產業工人等多元主體之共同參與,其核心特質是物質水平、生活方式、人文環境有機融合的一種獨具地方個性的社會綜合形態[7]。五是社會治理視角。特色小鎮創建是府際間協同治理的動態過程,可以成為提升治理能力、創新治理體系的實踐樣本[8],并在基層社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中真正實現人口集聚與治理創新的良性互構[9]。六是智慧運營視角。從更新迭代與技術應用角度而言,特色小鎮創建是智慧城市的轉型升級,是基于物聯網、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之集成化、綜合化的創新應用[10]。七是復雜適應系統視角。該視角從結構演化與復雜適應角度指出,特色小鎮創建本質上是不同異質主體動態變異、主動適應、綜合作用的一種“涌現”[11]。
1.2?特色小鎮演化的理論意涵
就理論意涵和本質屬性而言,實踐中特色小鎮創建既是優化生產力結構、注重內涵式的高質量發展路徑,也是破解有效供給不足、推動轉型升級的經濟運行模式,更是多元協同、共建共享的社會治理創新樣板[12]。作為一種社會事實的特色小鎮創建,不僅是產業集聚與轉型升級的經濟學問題,更是一個社會生活融合、文化資本再造的社會學議題。然而,以創新要素集聚和區域空間再造為特征的特色小鎮創建,無論在經驗實踐抑或理論研究都處于探索階段。當前的學術話語主要集中在地理空間規劃、特色產業培育、創新要素集聚、投融資體制創新、智慧小鎮運營等論題,忽視了地域結構轉型、生活方式變遷、文化資本再造、服務體系創新、社會認同及心理體系重構等社會性問題;同時,“重集聚、輕輻射”的創建理念和“重產業、輕社會”的運營模式不僅使得特色小鎮創建的地方實踐亂象叢生,也導致其 “脫域化”而非“在地化”運營,并逐漸演化為一種特殊的人文地理現象——“飛地”,從而失去其促進城鄉融合發展的輻射功能和帶動作用。因此,本研究將特色小鎮的理論意涵和本質屬性視作一種新型地域共同體,其創建過程表現為“產城人文”四位一體、協調運行、有機融合的良性互構和動態演化。
2 理論視角與分析框架
2.1?小城鎮理論體系的當代演化
“中心—腹地”理論是小城鎮理論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形成于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費孝通對“三線企業”為代表的國有企業改革和邊區發展道路的實踐探索之中,成熟于20世紀90年代對長三角、珠三角的區域社會發展思想[13]?!叭€企業”的孤立式、內卷化發展不僅導致資源要素的單向度集聚和離地化配置,從而難以有效輻射帶動腹地共同發展,尤其是助推本地鄉鎮企業的轉型升級,也進一步造成了人文生態失調,進而影響整個區域社會經濟發展[14]。人文生態失調是指“配合體系中出了問題,勞動生產率日益下降,以致原有生產結構不能維持人口的正常生活和繁殖”[15]。因此,20世紀80年代中期日漸興起的鄉鎮企業為“三線企業”突破孤立無援的傳統發展模式、恢復人文生態失調的困局提供了實踐可能,走出了一條“一廠兩制”、城鄉一體的發展道路。
20世紀90年代伊始,費孝通提出了口腹結構的功能主義區域發展思想。社會有機體的良性循環有賴于口腹的有效互動,口腹關系是費氏功能主義區域發展觀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以構建“中心—腹地”有機融合機制為核心的本土化區域發展理論,也是小城鎮戰略思想的發展與演化[16]。口腹互動的功能主義發展觀重點解決“城市如何進一步帶動腹地農村和城鎮發展的問題,也就是如何使中心腹地加強輻射的問題”[15];而這種輻射帶動作用主要基于平等融合的雙向互惠機制,即作為中心的區域社會為其廣袤腹地村鎮的發展提供資金、技術、信息、金融、貿易等多元支持,作為腹地的建制村鎮則為中心區域經濟提供了一個得天獨厚的廣闊市場[17]。質言之,費氏功能主義區域發展觀的主要議題是構建“中心—腹地”良性互動、有機融合的體制機制,為區域社會經濟有機體可持續運轉提供長效動力。
2.2?“中心—腹地”理論視角
特色小鎮創建的浙江模式是按照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發展理念,結合自身特質,找準產業定位,科學進行規劃,挖掘產業特色、人文底蘊和生態稟賦,形成產、城、人、文四位一體有機結合的重要功能平臺[18]。然而,隨著浙江模式的持續推廣和各地實踐的不斷探索,作為功能平臺和創業空間的特色小鎮被視作廣義的小城鎮,特色小鎮創建也被視為傳統小城鎮戰略的創新實踐[19]。當前,實踐中的特色小鎮主要包括平臺型特色小鎮和小城鎮兩種形態。以創新要素集聚和區域空間再造為基本特質的平臺型特色小鎮與具有一定人口和經濟規模的小城鎮之間,能夠通過體制機制創新構建共建共治共享的良性互動模式,從而推動區域社會經濟一體化演進與融合化發展;特色小鎮的創建路徑和演化機制與費氏功能主義區域發展觀一脈相承。“中心—腹地”理論視角突破平臺型特色小鎮與小城鎮二元分立理論范式的局限性,將實踐中特色小鎮創建視作兩者在經濟、社會、生態、心理、文化等多維度的良性互動和協調運行,從而構建一種既不同于創新創業平臺、也區別于小城鎮的新型地域共同體。雖然實踐中平臺型特色小鎮與小城鎮之間有多種作用形式和互動類型,但作為要素集聚的實體空間,平臺型特色小鎮的創建和演化需要腹地小城鎮提供土地資源、生態環境等基礎條件和物質保障,而小城鎮也需要通過要素集聚、空間再造、產業創新、功能整合等實現生產、生活、生態等多維度有機融合的高質量發展,形成“區域性需求—小城鎮條件—創新性供給—特色化發展”的演化機制[20]。
3 J省A通航小鎮“飛地”風險的生成機制
3.1創建過程與風險表征
2009年,J省Z市成立航空航天產業園,形成一條包括通用整機、新材料及零部件、科教培訓、航空服務及投融資為一體的航空全產業生態鏈,并依托Z市生態旅游資源形成了“南園+北園”的新型區域發展格局。其中,南園以航空新材料與零部件為核心,北園則以通用航空總裝與運營為核心,而航空產業北園主要坐落在A鎮地域范圍內。2017年2月,Z市發改委決定利用A鎮獨特的自然景觀和生態環境,依托航空產業北園建設申報省級特色小鎮,并于同年5月獲得正式批復,A通航小鎮也被正式列入J省首批特色小鎮創建名單。
A通航小鎮特指一種既非建制鎮又非傳統工業園區的“非鎮非區”創新創業平臺和高端要素集聚中心,而A鎮則是傳統建制小城鎮。從區域空間格局上看,A通航小鎮在地理空間上“嵌入”至A鎮。因此,本研究將A通航小鎮視作“中心”,規劃面積3.5平方公里,建設用地面積1.5平方公里,規劃常住人口4萬人;而將其物理空間所嵌入的A鎮及其所轄建制村視作“腹地”,區域面積41.67平方公里,下轄9個建制村和1個社區居委會,常住人口3.12萬人。但這種物理空間的“嵌入”并不必然實現“中心—腹地”的有機融合與聯動發展;換言之,雖然A通航小鎮依托A鎮進行創建和培育,但實踐中兩者在主導產業、生態環境、社會心理、管理運營、收益分配等多個維度均存在不同程度的隔離和“脫嵌”,使得鄉村振興和新型城鎮化雙輪驅動下的特色小鎮難以有效發揮“以鎮帶村、以村促鎮”的聯動發展效應。
3.2主導產業的“外發培育機制”
主導特色產業選擇和培育是小鎮創建的首要議題,唯有立足資源稟賦、區位環境、歷史文化、產業集聚等特色,加快發展優勢主導產業,在差異定位和領域細分中構建小鎮的大產業,不斷擴大就業、集聚人才,才能真正實現“產業立鎮、產業強鎮、產業富鎮”[21]。作為城鄉融合發展的新型社會空間,特色小鎮應當成為推動腹地小城鎮高質量發展的實踐平臺,這就必然要求通過主導產業的培育推動腹地傳統優勢產業轉型升級,形成有競爭力的產業集群和有特色的產業生態。特色小鎮創建中的“飛地”風險是人文生態系統失衡的特殊形態,即采用外發型產業培育模式的特色小鎮,承接區域產業集群的某一類產業或產業鏈的某一環,搭建一個既非行政區又非傳統產業園區的新型要素集聚區和創新實踐平臺;但是,作為創新要素集聚和區域空間再造的特色小鎮在后期運營發展過程中未能構建與腹地小城鎮的產業結構銜接、社會生活融合的良性互動機制,且在就業模式、生活方式、社會交往、文化心理等維度與小城鎮發生不同程度的疏離或“區隔”,并進一步導致特色小鎮“異化”為產業園區或開發區在其所嵌腹地的“飛地”,從而無法發揮其應有的輻射帶動功能。
然而,無論內生型抑或外發型產業培育模式,都必然要求通過產業培育與要素集聚輻射帶動腹地區域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社會生活有機融合[22];唯此,才能有效規避特色小鎮創建中的“飛地”風險。與J省市場型特色小鎮的內發型產業培育模式不同[23],A鎮外發型產業培育模式及項目導入機制在實踐中也導致產業鏈相關性不高、產業輻射帶動作用不強等問題[24]。主導產業培育是以平臺型特色小鎮為中心,小城鎮及其所轄行政村為腹地,基于市場導向的區域產業結構優化和產業生態創新,兩者間必須構建有機銜接、利益關聯的產業體系。作為Z市航空航天產業園區的升級轉型,A鎮主導產業的培育并未選擇具有本土優勢的電子散熱器加工業,而是通過產業承接的方式外生培育航空航天產業并基于項目統合機制[25]實現創新要素集聚,這不僅導致高端制造產業與傳統優勢產業之間難以形成高度利益關聯,也誘發了特色小鎮運營的“飛地”風險。
A通航小鎮無法與腹地傳統優勢產業形成緊密的利益關聯和產業分工,難以發揮產業生態創新效應[26];外發型產業培育模式引發的產業銜接機制缺失也進一步導致A通航小鎮拓展要素配置新渠道的帶動作用和輻射效應受限,難以構建“中心—腹地”良性互動、有機融合的創建機制和演化路徑。因此,以高端要素集聚和社會空間整合為特征的A通航小鎮創建,極易因外發型產業培育及其項目統合集聚而成為Z市航空航天產業園區的“飛地”,至少在既有區域產業布局及分工協作結構下,A通航小鎮僅承接了產業園區航空器制造、整機裝配等部分高端制造產業,未能與A鎮電子散熱器加工業形成任何分工協作和利益關聯。
3.3管理運營的“社會脫域機制”
作為首批省級特色小鎮創建示范點,A鎮也是經濟發達鎮行政管理體制改革的試點城鎮,原則上能夠通過下放權力,增加人員、機構和職能等強鎮擴權的方式[27],有效規避特色小鎮運營過程中的“飛地”風險。但由于公共政策實施過程中的“決策刪簡—執行協商”[28],A鎮行政管理體制改革的很多關鍵政策未能有效落實,導致了政策執行的“空轉”[29]。
然而,特色小鎮創建中主導產業的選擇和培育對后期運營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中心—腹地”理論視角下的小鎮創建與運營,必須構建兩者產業有效銜接和要素集聚融合的運營模式和演化機制,并助推腹地區域傳統優勢產業轉型升級,最大化中心產業集聚的輻射帶動效應,從而突破傳統鎮級行政管理體制的束縛并創新綜合服務模式,實現產業集聚與體制改革良性互動、協調運行[30]?!皼Q策刪簡—執行協商”的公共政策過程導致鎮級政府在缺乏經濟發展及產業規劃權限的情況下,承接了航空航天高端制造產業,加之鎮級行政管理體制和綜合服務模式改革的政策“空轉”導致A通航小鎮的“脫域”化運營并誘發“飛地”風險,本研究將此誘發機制稱之為小鎮運營的“社會脫域機制”。該機制在實踐中表現為優勢資源非均衡配置與府際關系互惠機制缺失、就業結構斷裂與社會互動疏離兩個維度。
第一,優勢資源非均衡配置與府際關系互惠機制缺失。指在特色小鎮創建的產業培育階段,作為項目統合治理[31]的外發型產業培育機制,使得壓力型體制下的政策執行者——鎮級人民政府為實現治理績效,在社會經濟發展資源配置上優先滿足特色小鎮創建的行政考核指標,實踐中呈現出優勢資源的單向度集聚和非均衡配置;同時,由于現行鎮級行政管理體制的約束和限制,缺乏社會經濟發展權限的鎮級政府在小鎮運營的綜合效益上難以與上級政府形成互惠共享機制[32]。整個A鎮的經濟社會資源均以協助上級政府完成小鎮創建的考核指標進行配置。特色小鎮創建應遵循市場機制和小城鎮演化規律,必須防止政府包辦和行政主導[33],然而,作為一種項目運作的特色小鎮創建,需要政策執行者通力協作并保障項目“不落空”、政策“不走樣”[34]。
第二,就業結構斷裂和社會互動疏離。指特色小鎮創建過程中,主導產業的外發培育機制使得中心特色小鎮的產業集群與腹地小城鎮傳統優勢產業銜接度不足、關聯性不強,進而導致帶動腹地小城鎮居民生計模式轉型的輻射作用受限;同時,“中心—腹地”就業結構斷裂又進一步誘發了高端制造產業工人與腹地小城鎮居民發生社會互動疏離。A鎮的案例表明,作為特色培育的航空航天產業屬于高端制造業,與其傳統優勢的電子散熱器加工業無法形成產業銜接和利益關聯,加之航空產業公司的封閉化管理,使得本地居民與外來產業工人難以形成良好的社會互動,進一步導致兩者產生社會疏離。
4結論與展望
4.1?產業培育機制與管理運營機制的辯證作用
首先,特色小鎮創建過程中“飛地”風險生成機制的首要誘因是主導產業的外發培育機制。A鎮的案例表明,主導產業的外發培育機制在實踐中主要表現為產業鏈相關性不高、產業輻射帶動功能不強等作用方式,不僅導致特色主導產業難以與腹地小城鎮的傳統優勢產業形成有效銜接和良性互動,并構建利益關聯的產業生態、分工協作的就業體系,也進一步誘發了特色小鎮后期運營過程中的“脫域”風險。
其次,主導產業的外發培育機制誘發了小鎮運營的社會脫域機制。A鎮的案例表明,小鎮運營的社會脫域機制在實踐中主要表現為優勢資源非均衡配置與府際關系互惠機制缺失、就業結構斷裂和社會互動疏離。一方面,主導產業的外發培育及項目統合在壓力型行政體制下,使得作為政策執行者的鎮級政府在經濟社會資源分配時,優先滿足特色小鎮創建的各項任務指標;另一方面,這種資源單向度集聚與府際關系互惠機制缺失,也導致“中心—腹地”就業結構斷裂和社會互動疏離。
最后,特色小鎮創建“飛地”風險生成機制是產業培育與管理運營辯證互構。一方面,主導產業的外發培育機制導致產業集聚的中心特色小鎮與腹地小城鎮難以形成高度關聯的產業生態和結構融合的產業布局,從而誘發特色小鎮的脫域化運營;另一方面,特色小鎮運營的社會脫域機制也因“中心—腹地”的非均衡資源配置進一步強化主導產業的要素集聚,客觀上忽視了腹地傳統優勢產業的轉型升級,從而反作用于主導產業的外發培育過程。當然,主導產業的外發培育機制也并不必然引發特色小鎮的脫域化運營,因為若能通過體制機制創新構建“中心—腹地”融合發展的創建模式,特色小鎮的產業培育與綜合運營在實踐中可以形成良性互構、協調運行的演化路徑。
4.2?展望
本研究重點關注鄉村振興戰略背景下特色小鎮創建過程中的“飛地”風險,無意于否定特色小鎮本身兼具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同時,基于費氏功能主義區域發展觀及其“中心—腹地”結構模型,提出“飛地”風險實踐機制及其作用形式,意在回應既有研究理論視角的局限性。當然,本研究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和值得進一步討論之處。比如,作為實踐過程的特色小鎮創建是一個復雜的社會系統工程,本研究為敘述方便僅將其劃分為產業培育和綜合運營兩大階段,有過于簡約特色小鎮演化內生邏輯的嫌疑;同時,不同類型特色小鎮在產業培育、運營模式、演化路徑等方面均大相徑庭,本研究僅以J省A通航小鎮為例,并未涉獵信息技術、創意創業、現代農業、文旅風情、歷史文化等其他不同類型的特色小鎮。
因此,本研究提出的特色小鎮“飛地”風險生成機制及其作用方式是否適用于其他類型,仍有待進一步驗證。就案例本身而言,實踐中A通航小鎮的產業結構、基礎設施、社會管理、綜合運營等仍處于不斷發展演化中,是否能依托主導產業延伸出文化創意、運動休閑、現代服務等多元化產業形態,有效規避“飛地”風險,從而輻射帶動A鎮經濟社會的高質量發展并助推腹地鄉村振興,仍有待進一步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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