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戶與組織化視角下農業技術擴散機理

李宇翔 王田月 黃艷芳 蘇金麗 陸炳強

摘要：【目的】明確廣西農戶戶主特征、農民組織化及農業技術擴散三者的邏輯關系，為加快推進先進農業技術向農戶、基層組織擴散提供理論參考。【方法】構建Probit二元選擇模型分別研究戶主特征和農民組織化的相互影響及農業技術擴散的路徑。【結果】戶主個人較高的身體素質、文化素質及社會身份是提高農民組織化建設的關鍵，婚姻、鄰里關系、性別和年齡的影響并不顯著;農民組織化發展顯著提升農戶的農業技術采納水平;戶主特征和農民組織化水平相互影響與強化，較高的農民組織化水平能提高更年輕男性戶主對新技術采納的行為意愿;適度經營規模、更易獲得的技術服務、具有產業帶頭人顯著促進新技術的擴散;較高的兼業水平抑制了農民組織化的發展，但在提高組織化水平后，其對技術擴散抑制作用并不顯著。【建議】強化農民組織化發展水平，提升農戶參與合作組織意愿;加強培育產業帶頭人，構建技術擴散緊密網;完善組織化管理制度，提升先進農業技術擴散能力;發展多種經營模式，統籌農戶兼業化發展方向，強化戶主特征、農民組織化與技術擴散三者間的互作機制，促進先進技術向農村地區擴散。

關鍵詞： 戶主特征;農民組織化;技術采納;影響因素;廣西

中圖分類號：S-01;F323.3? ? ? ? ? ? ? ? ? ? ?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2095-1191（2019）09-2127-06

Abstract：【Objective】To study the log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head of household in Guangxi， the organization of farmers and the diffusion of agricultural technology， and provide a theoretical reference for accelera-ting the diffusion of advanced agricultural technology to farmers and grassroots organizations. 【Method】The Probit binary selection model was constructed to study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household characteristics and farmers’ organizationalization and the path of agricultural technology diffusion. 【Result】The high physical and cultural quality and social status of the head of the household were the key to improving the willingness of farmers to organize. The influence of marriage， neighborhood， gender and age was not significant. The organizational development of farmers has significantly improved the adoption of agricultural technology by farmer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household heads and the level of farmers’ organization were mutually influential and strengthened. High levels of farmers’ organization could improve the willingness of younger male heads to adopt new technologies; moderate scale of operation， more accessible technical services， and industry leadership could significantly improve the diffusion of new technologies. High levels of concurrent employment have inhibited the development of farmers’ organization， but after increasing the level of organization， their inhibition on technological diffusion was not significant. 【Suggestion】The following suggestions are proposed： strengthening the level of farmers’ organizational development， enhancing farmers’ willingness to organize： strengthening the cultivation of industry leaders， building a network of technology diffusion; improving the organizational management system， enhancing the ability of advanced agricultural technology to spread; developing multiple business models， and coordinating farmers with the direction of concurrent development， strengthening the interaction mechanism among household heads， farmers’organization and technology diffusion， and promoting the diffusion of advanced technologies to rural areas.

Key words： householder characteristics; farmer organization; technology adoption; influencing factors; Guangxi

0 引言

【研究意義】自黨的十九大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以來，國家再次把發展的目光聚焦到“三農”。但是一直以來農業科研與產業發展脫節現象普遍存在，而解決該問題的關鍵在于加快打通農業技術向基層擴散的通道。高度的農民組織化是農業現代化應有的標志之一，農民組織化程度低是導致我國農業競爭力較弱的重要原因（劉清芝和王勇，2005）。提高農民組織化程度是加快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基礎，農民組織化程度的加深又能促進農業技術創新擴散，農民組織化程度不均、個體經營者的異質性對技術擴散均有重要影響（吳比等，2016），但目前農戶與組織化視角下技術擴散的機理尚未明確。因此，探析農民組織化與農業技術推廣的關系，可為加快推進先進農業技術向農戶、基層組織擴散提供理論參考。【前人研究進展】陳彤（2017）認為農民合作組織作為非盈利性為主的法人社團，兼具公益性與營業性，相對于政府農業技術創新服務提供的公益性質和市場化機制下企業提供服務的利益最大化動機，農民合作組織能更好兼容和提供多元服務，改進服務效率，并貼近農戶需求，因此是較理想的農業技術創新擴散承載體。黃鋼等（2011）、劉洪銀和孔祥莉（2018）、張達平（2018）認為積極發展新型農民組織化對推進農業科技產業化與農村文化發展，以及培養高素質新型農民、加快農業技術創新轉化與精準扶貧、推進鄉村振興具有重要意義。在農戶參與農業組織化的影響因素方面，劉潔和劉永平（2007）、趙崢和李艷軍（2017）認為，戶主性別、年齡、受教育水平、健康狀況、鄰里關系等戶主特征會對農民組織化經營、農業技術擴散、農業高新技術采納等行為產生影響;張娜和王晶晶（2010）、張彬飛（2017）通過實證研究證明年齡、文化水平和認知水平等特征對戶主參與農民專業合作組織行為有顯著影響，社會經濟地位差異對其農業技術推廣服務的獲得有重要影響;而佟大建和黃武（2018）發現農業技術的推廣服務對農戶技術的采納也有顯著影響。從組織化演化路徑來看，農民組織化的形式在不斷變化與深入（黃祖輝，2018），在適度規模經營的發展趨勢下找到最佳的農民組織化載體實現技術擴散是當前的重要任務（楊郁和劉彤，2018）。雖然在以往資料中已對農民組織化的重要性、作用及影響因素進行相關研究，但在廣西等后發展地區和以山地丘陵為主的偏遠地區（戶均耕地面積少），戶主在家庭經營決策中也發揮了重要作用，因此戶主特征因素對技術采用的影響不能忽視。【本研究切入點】現有文獻關于農業技術擴散的研究主要從農戶或組織化等單一角度出發，較多關注戶主特征或組織化對技術采納行為的直接影響，而忽略了作為其農戶與組織化載體作為自變量因素的內在關系對農業技術擴散的影響。【擬解決的關鍵問題】通過分析廣西農戶戶主特征對農民組織化的影響，研究戶主特征、農民組織化、農業技術擴散三者間的行為邏輯，進而分析農業技術擴散路徑，以指導農民組織化程度提升，最終加快農業技術擴散。

1 模型構建與數據來源

1. 1 模型構建

為描述戶主特征對農民組織化程度的影響，設定如下模型：

式中，Organizationi代表農民組織化，加入合作組織=1，未加入合作組織=0;i代表第i個農戶;HCi代表農戶的特征變量;β為其待估系數向量;Zi代表影響農民組織化的控制變量，η為其待估系數向量;[εi]為隨機擾動項。設定公式（1）不包含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為模型Ⅰ、包含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為模型Ⅱ。

為描述農民組織化程度對農戶農業技術采納行為的影響，設定如下模型：

式中，Yi代表農戶i是否采納農業技術（以病蟲害綠色防控技術為例），采納=1，未采納=0;OCi為經營特征相關變量;FCα'為家庭特征相關變量;Zi代表影響農戶i農業技術采納的控制變量;γ、β'、α'、η'為待估系數向量;εi'為隨機干擾項。設定公式（2）不包含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為模型Ⅲ、包含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為模型Ⅳ。

1. 2 數據來源及變量說明

1. 2. 1 數據來源 采用問卷和訪談調查方式，共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為2018年9—12月依托廣西大學青年農場主三期培訓，面向學員隨機發放問卷250份，回收246份，其中有效問卷244份;第二部分為2018年6—8月廣西大學農學院農業發展專業碩士研究生在南寧、北海、桂林、柳州、賀州、玉林、貴港和百色等8個地級市35個縣（區、市）開展的調查，期間發放問卷150份，回收141份，其中有效問卷138份。共發放調查問卷400份，平均每個地級市發放問卷50份，共回收387份，其中有效問卷382份。

1. 2. 2 變量說明 （1）被解釋變量。模型Ⅰ和Ⅱ中選取農民組織化（用是否加入合作組織表示）作為被解釋變量，模型Ⅲ和Ⅳ中選取農業技術擴散（以病蟲害綜合防控技術采納行為為例）作為被解釋變量，具體變量說明見表1。（2）解釋變量。在模型Ⅰ和Ⅱ中，結合廣西農業經濟社會發展實際情況，將戶主特征的7個指標（戶主性別、年齡、受教育水平、健康狀況、自評鄰里關系、婚姻狀況和政治面貌）作為解釋變量，在模型Ⅲ和Ⅳ中將農民組織化、經營特征（經營規模、兼業水平、產業帶頭人和推廣服務）、家庭特征（贍養系數、家庭規模、城鄉戶籍）等指標作為解釋變量。（3）控制變量。農民組織化程度及農業技術擴散水平除與戶主特征有關外，也可能與經營特征、家庭特征等因素有關。參考趙崢和李艷軍（2017）、肖焰和蔡晨（2018）的相關研究，在模型Ⅰ和Ⅱ中以經營特征（經營規模、兼業水平、產業帶頭人和推廣服務）和家庭特征（贍養系數、家庭規模、城鄉戶籍）的7個指標作為控制變量;在模型Ⅲ和Ⅳ中以戶主特征的7個指標（戶主性別、年齡、受教育水平、健康狀況、自評鄰里關系、婚姻狀況和政治面貌）作為控制變量。

1. 3 統計分析

使用Eviews 6.0對調查數據進行分析，運用Probit模型估計戶主特征對其參與農業合作組織意愿的影響。

2 結果與分析

2. 1 戶主特征對農民組織化的影響分析

構建Probit二元選擇模型的結果（表2）表明：

（1）戶主受教育水平對參與農業合作組織意愿有顯著正向影響。農戶受教育水平在模型Ⅰ和模型Ⅱ中均通過了5%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說明農戶受教育水平的提高可有效促進農戶參與農業合作組織的意愿。主要原因是隨著農業農村信息化的發展和信息化設備的普及對經營主體戶主提出了較高的文化知識要求，而戶主受教育水平越高代表其獲得信息和接受新技術的能力可能更強，包括對土地流轉、政府對合作社等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扶持等政策信息的接收更加迅速，進而內化為其通過政策扶持提高自身經營能力的內在自信，在戶主自身的發展意愿與外界信息要素融合的雙重拉動下，其對通過參與農業合作組織提高抵抗風險的意愿越強烈。

（2）戶主身體健康情況對參與農業合作組織意愿有顯著正向影響。模型Ⅱ中戶主健康情況對農戶參與合作組織的意愿通過了5%的顯著性水平檢驗，戶主身體健康狀況影響著農戶對農業生產的能力，由于勞動力水平不足，農戶對組織化的生產方式存在差異;而且農業合作組織具有一定的組織性與制度要求，如統一接受培訓，定時的信息上報與相關要求等，將會耗費戶主一定的時間精力，從農戶自身角度看，自評較差的身體素質很有可能對其形成了長期的心理暗示進而阻礙其與外界的溝通，在認知水平上存在一定盲區。總之，身體狀況越好的農戶參與農業合作組織意愿越強烈。

（3）戶主政治面貌對參與農業合作組織意愿有顯著正向影響。戶主政治面貌對農戶參與合作組織的意愿在模型Ⅰ和模型Ⅱ中均通過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黨員同志在生產經營上起到先鋒示范作用，而且基層黨組織有一定的規章制度，其政治面貌對參與農業合作組織意愿的影響主要在于基層黨組通過思想上的引導（政策宣傳）和行為上的培訓（技術培訓、組織培訓等）增強了黨員戶主對現代農業化發展的認識，同時對黨員身份的標識（在農戶家門口標識黨員戶等）賦予其更加顯著的社會地位標識，增強了其對社會和社會對其的認同感，加入合作組織，即符合黨和政府政策的發展趨勢，也是現代農業的發展趨勢，更是農民提高收入的較佳選擇。

（4）控制變量對參與農業合作組織意愿的影響。一方面，包括經營規模、產業帶頭人、推廣服務對參與農業合作組織意愿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經營規模越大農戶成本越高，且需要參與農業合作組織化來獲得更多、更專業的技術指導;另一方面，兼業水平顯著降低參與農業合作組織的意愿，這部分調查樣本主要是已經部分轉移到城市的農村勞動力，因為農戶收入的多樣化提高了其抗風險的能力和分散了經營精力，即兼業水平降低農戶對農業種植的積極性，農戶在農業生產上投入的時間和精力十分有限，農業生產只是其總收入中的一個補充。

總體看來，戶主個體的身體素質、文化素質及社會地位能顯著提高其參與農業合作組織的意愿。

2. 2 農民組織化對農業技術擴散的影響

如表3所示，提高農民組織化程度能顯著加快農業技術擴散。身體健康狀況較好、文化素質較高、黨員身份的戶主特征能顯著提高其加入農業合作組織的意愿;而經過組織化社會組織載體指標強化后，性別、年齡、教育水平、健康狀況、政治面貌等因素對技術采納行為的影響更加顯著。在不考慮組織化前提下，戶主性別和年齡對其參與農業合作組織并無顯著影響，而在考慮組織化水平影響因素后，較年輕男性戶主顯然更容易接受新技術的擴散，其作為主要的農業勞動力，對先進技術有著較高的理解和接受水平，在提高了農民組織化程度后，通過一系列技術培訓與統購統銷，其產業經濟知識水平、生產技術水平均有所提高，且其戶主對風險的抵抗能力也隨之提高，激發其對自身發展的追求，并降低其對風險的厭惡。整體來看，通過提高戶主素質和組織化水平兩者相互影響、相互強化，是加快技術擴散的重要途徑。

同時，在充分考慮戶主特征和農民組織化程度兩者相關強化的影響后，在控制變量中，經營規模、推廣服務對技術擴散的影響分別從5%和10%的顯著性水平提高到1%顯著性水平，且其影響系數也有所提高;在提高強化組織化水平后兼業水平對技術擴散的影響已不顯著，表明通過提高農民組織化可把分散、兼業的農戶組織起來，在統一管理制度下，通過時間和生產要素自我優化逐步探索出一條可行的合作道路，進而促進農業技術的擴散。

3 討論

本研究結果表明：第一，戶主個人較高的身體素質、文化素質及社會身份（黨員）是提高農民組織化的關鍵因素，婚姻、鄰里關系、性別和年齡的影響并不顯著，與苗賀雨（2013）、方帥和李華胤（2018）的研究結果一致，受教育所帶來的一系列內生發展動力已得到諸多研究的證實;本研究還發現，黨員社會身份也能促進農民組織化意愿的提高，很有可能是通過信息渠道差異與信息不對稱產生不一樣的期望目標，期望目標的驅動下發生相應行為的改變，齊英（2016）的研究結果也證實了這一觀點，但其具體作用機制還有待進一步探索。第二，農民組織化發展顯著提升了農戶的農業技術采納水平，楊郁和劉彤（2017）研究表明通過提高農民組織化能催生具有一定現代特性的思想與行為偏好，其中包括先進技術的采納行為。第三，戶主特征和農民組織化水平相互影響與強化，較高的農民組織化能激發更年輕男性戶主對利益追逐的市場經濟本質及降低對風險的厭惡，提高對新技術采納的行為意愿;林繁（2015）研究發現合作社在農技推廣方面具有顯著優勢，但未指明其具體強化路徑與機制，本研究結果明確了具體的影響因素及不同影響因素間的強化關系。第四，適度經營規模、更易獲得的技術服務、具有產業帶頭人也能促進新技術的擴散。第五，較高的兼業水平抑制了農民組織化的發展，但在提高組織化水平后，其對技術擴散并無顯著抑制作用，其中存在一個門檻效應，通過引導相應市場力量和應用行政手段短期內將農民組織化提高到一定水平后，可發揮組織化水平對技術擴散的牽引作用并實現可持續發展，程名望和潘烜（2012）發現男性對于農村非農就業傾向性更強一些，因此如何通過強化戶主特征與農民組織化間的互作機制來抑制反向作用因素的影響也是有待探索的一個重要方向。因此，本研究主要的理論貢獻是從技術鏈視角完整地研究農戶與組織化載體互作強化關系對農業技術擴散的影響，從整體上對農業技術擴散鏈條進行關鍵因素分析，是對前人研究成果的重要補充。

4 建議

4. 1 強化農民組織化發展水平，提升農戶參與合作組織意愿

重視中間組織（合作組織、中介機構、農技推廣機構等）的作用，通過強化農民組織化發展水平，建立一套以經濟組織為基礎，融合黨組織和村民自治小組的治理體系，擴大群眾參與權，打破以往由于政治與經濟割裂而造成內生動力缺乏的局面，增加農民戶主接受教育與培訓的機會，提高其參與合作組織的意愿，讓組織化的基礎“細胞”活躍起來。

4. 2 加強培育產業帶頭人，構建技術擴散緊密網

從農業技術擴散實踐的角度來看，農業技術推廣資源畢竟有限，在此前提下，需要更注重選擇產業帶頭人，具有相對較高文化素質和較好身體素質的農戶作為技術推廣的主要對接橋梁，構建技術擴散網，層層聯結;通過培育產業帶頭人，加快適度規模經營發展，進一步推進農戶和合作組織走向高質量農業發展的道路;通過拓寬技術服務渠道和提高技術易得性以強化組織化帶來的集約化效益，進而強化基地示范帶動作用。

4. 3 完善組織化管理制度，提升先進農業技術擴散能力

合理的組織化管理制度可有效提升先進農業技術向農村擴散的能力。通過完善組織化管理制度，發展包括代耕代種及代管經營等多種適合兼業化經營的農民組織化管理制度與模式，摸索出一條三權分置下的農民組織化道路，進而降低其對技術擴散的抑制作用，同時強化戶主特征、農民組織化與技術擴散三者間的互作機制，促進先進技術向農村地區擴散。

4. 4 發展多種經營模式，統籌農戶兼業化發展方向

重點關注先進農業技術擴散鏈條上各環節間的行為邏輯與相互影響。兼業化發展是現代農業農村發展的趨勢，可通過對其戶主培訓和增強社會地位標識和社會認同感來提高其參加合作組織的意愿。市場和政府在推進發展多種經營模式下，引導農戶兼業化方向，兼業的同時愿意加入合作組織，從而提升農業先進技術采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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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鄧慧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