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煦
《記承天寺夜游》是統編初中語文教材八年級上冊第三單元的一篇文言小品文,因文本蘊含了豐富的情感和達觀豁朗的人生態度,深受師生青睞。
傳統教法中,教師總是直接引入蘇東坡因“烏臺詩案”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無權簽署公文,沒有薪俸,卻拓荒地、筑水壩、建魚池,自給自足、自得其樂,更自號為“東坡居士”,讓學生品析“閑”字的豐富含義。這樣做雖然能達到教學目的,但有脫離文本架空分析之嫌。
筆者細讀文本后有了新的發現:“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文章起句平淡,就像寫日記,但波瀾緊接而來——“月色入戶,欣然起行”。“解衣欲睡”是倦怠無興致,“欣然起行”卻活躍興致高。兩句一伏一起,一沉悶一活躍,頓顯文章生趣。作者夜寢而見月,見月而起興,由起興而引發尋人的沖動。顯然,以“欣然”入手引導學生研讀,更有利于學生領悟作者在字里行間流露出的愉悅情感,進而深入理解“閑”情。
基于這種思考,筆者這樣引導學生:文中哪些詞句最能體現“欣然”的心境?讓我們潛入文本,逐字逐句地反復品讀,然后拿起手中的筆,在文章空白處批注,并讀給你的同桌聽。學生寫出了很多有意思的答案,如:“月色入戶”,不邀而至的月色帶來不期而至的意外快樂;“念”“遂”,臨時起意卻能馬上想到可以分享美景的至交好友的快樂;“亦”,至交好友心有靈犀之樂;“步”,與懷民月下漫步時的悠閑、從容之樂;“蓋”,沉醉美景后發現真相的驚喜。教師順著學生的思維,進一步引導:“看來,我們的蘇老夫子在黃州的生活真是適意歡樂啊!事實果真是這樣嗎?”一名學生抓住教材下的注釋①說:應該不是這樣,因為作者此刻被貶黃州,日子一定不太好過。另一名學生則結合課外閱讀的余秋雨所寫的《蘇東坡突圍》,詳細介紹了烏臺詩案的經過,印證第一名學生的看法。“是呀,被貶到這樣一個‘僻陋(林語堂《蘇東坡傳》語)的黃州,心境本應低落,又是這樣一個平常寒涼的冬夜,月光究竟有何等魅力,能讓蘇軾的心情如此欣喜?我們看看課文,蘇軾是怎樣寫月的,大家把那個句子大聲讀出來!”教師輕輕一引,把學生的注意力集中到文本中來。
如此設計,非常自然地為學生尋找到“欣然”和“閑”之間的橋梁,將他們“渡”到主旨的探討中來。“庭下如積水空明”中的“空明”,其實是一種道家哲學,指空曠澄澈的心性。蘇氏兄弟特別愛在詩句中用“空明”一詞。如:“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蘇軾《前赤壁賦》)“東方云海空復空,群仙出沒空明中。”(蘇軾《海市》)“老人不用多言語,一點空明萬法師。”(蘇轍《讀舊詩》)……教師出示了這些材料,要求學生結合文本以及上面介紹的一系列背景資料思考:作者為什么用“空明”形容月色?“空明”的難道僅僅是月色嗎?學生通過反復閱讀、討論,品味出“空明”不僅形象貼切地表現出月色的澄澈,更是蘇軾內心世界的寫照:所謂“空”是放下一切的“大自由”,所謂“明”是一種樂觀豁達的人生境界。
有了這樣的基礎,學生很容易就理解了“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作者在自問自答中透露出“自得”。從中我們能夠發現,作者所說的“閑”不只是不得簽書公文的“清閑”,還是面對逆境的“從容”,是超然于身體勞累的“悠閑”,是詩意面對逆境、率性面對生活的“真淳”,是清空了世俗名利的“寧靜”與“空明”,是超越了生死的心靈的“大自由”。
教學的最后,教師引導學生結合理解,感情誦讀全文。在深情的朗誦中,篤厚真摯、慷慨豪邁、心系民眾、胸懷社稷、豁達超脫、苦樂隨緣的蘇軾形象在學生心中立了起來。
(作者單位:宜昌市第四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