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喜平
俗話說要想戲路通,全靠幼時功。從小在父母的熏陶下,我就對戲曲有了濃厚的興趣。父母都是秦腔演員,經常帶著我去看他們的演出。看完了回到家里,我就漫無目的的模仿,時間長了就有了這個習慣。可事情往往不是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去發展,因為還喜歡武術,想當一名武術運動員,卻又苦于沒有專門的武術學校,思來想去,便去了業余體校學體操。沒想到這一練就是8年多,還在全國各地參加比賽,也取得一些的成績。高中畢業后,便鬼使神差的就考進了寧夏平羅縣秦劇團,那年我才16歲。
常言道,臺上三分鐘,臺下十年功。在學藝這道路上,誰都知道非常的苦。每天清晨5點多就要起床練功,練功本來就練的腰酸腿疼,早飯過后還要拖著疲憊的身體跟著老師學戲,日子過得真叫個苦。但耳畔總有老師的教導在回蕩,有勁使在功上,有功用在戲上。自己也暗下決心,要想當好一個好演員,出人頭地,多苦都得咬牙堅持。
因為不是在專門的戲校學藝,像我這樣的就叫學員,用劇團的行話叫跟班生。既然是在劇團,跟老師們外出下鄉演出也是家常便飯。下鄉演出也很辛苦,吃飯住宿條件也很差。上午一般沒有演出的時候,老師就帶我們在舞臺上練功和學戲。記得當時有位何老師對我們很好,他每天起得很早,幫我們燒好水,然后幫我們一一檢查好練功服。夏天自然好說,可在冬天,叫我們起床練功踢腿、跑身架、拿大頂、輪桿花,唱念做打一樣都少不了。雖然下鄉演出這么辛苦,吃住的條件特別差,但單純的思想和單調的生活,每天的心情卻顯得很高興。
有道是要練驚人藝,須下苦功夫。由于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堅持,生物鐘對每天的作息時間都有了慣性。比如早上5點多起床先練一次功到8點,然后吃早飯,休息半小時也就到了上班時間,學員們就繼續練功練到中午十一點半。下班吃完飯中午休息到兩點上班,繼續練功到五點半。下班吃晚飯,七點半再練到十點半。下鄉演出主要練功時間是在上午,因為中午和晚上都有演出。十幾年如一日,除了練功就是演出。
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記得那時候下鄉演出的時候經常站在舞臺的側面觀看老師的演出,當時心里就想,自己什么時候能像老師這樣演出呢?不知不覺十幾年又過去了。1987年,我從寧夏平羅秦劇團調回到甘肅平涼秦劇團工作,也就是說調到家門口了。想想自己十幾年學藝,功夫練了不少,就是不會演戲,只會跑龍套、演雜角,翻跟頭、當馬童。父母對我說,要好好學戲,演員的成就是演戲,功夫再好沒有用。老師也說,一定要好好學幾本戲,這才是你吃飯的真正本事。于是,我就暗自下定決心,從頭做起,好好學戲。于是,我除了每天堅持起早練功,就和在寧夏一樣練習各種技能,準備學戲。
因為調回到了父母的身邊,父母對自己的培養也就有了特別的“待遇”。父親教我學《出五關》《金沙灘》《長坂坡》等劇目。在學《出五關》扮演關云長一角時,自己投入了很多的精力,也吃了很多的苦。《出五關》這本戲一學就是好幾年,父親先是給我講關云長是個什么樣的人物性格,他在曹操這里的心理活動。后又讓我看《三國演義》小說,理解關云長的人物生活經歷和內心活動。跟著父親練習《挑袍》一折上橋的這一段戲,練架子功和唱腔一樣都不能少。每天早晨堅持練功練唱,架子功必須三個多小時,大刀的一招一式,上馬下馬的動作,還有人物的表情。由于經常聽父母講怎么演好這個角色,所以關云長這個角色就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心里。
有道是十個指頭不一樣長,人對事物的理解肯定也不一樣。雖然父母經常教導我說在藝術的道路上沒有捷徑可行,自己也知道只有踏踏實實的刻苦學習,刻苦刻苦再刻苦,所以只有不斷琢磨,反復練習。我就照父母和老師說的去練,反復地練,每天堅持練功練大刀,練架子功練唱,練“上橋”動作,練“挑袍”動作,練“灑酒”的動作。也記不清練了多少次,終于有了登臺演出的機會。演出后得到了父母的肯定,也受到了老師的認可。功夫沒白費,觀眾的贊揚、鼓勵和熱情的掌聲就是最好的肯定。
戲曲行內話說道,千斤話白四兩唱,三分唱念七分作。我雖然在扮演角色下了不少功夫,也有觀眾對我出演好評。但外行看的是熱鬧,內行才能看出門道。父母和老師除了對我好的方面進行了肯定外,主要是指出了我許多的不足,目的是讓我更進一步。當時我想趁著自己還年輕,繼續努力,好好奮斗。不久機會就來了,是全區舉行秦腔大獎賽。我征求了父母和老師的意見后,就報名參加了,準備的劇目就是《出五關》中的折子戲《挑袍》。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這次比賽中竟然獲得了二等獎。這下我就更有信心了,趁著這股熱情,又拜岳老師學習《長坂坡》。行家都清楚,《長坂坡》中趙云這一角色,是個武生行當。當時岳峰老師就給我講,要想演好這一角色,離不開腿功、架子功和桿花,還要從2米8高度空翻而下。這個時候練了十幾年的基本功給我壯了膽。我便給老師說:好的老師,這個功夫我沒問題。老師說那就好,還要好好學唱腔和白口,同時表演也都要跟上。老師的話我記在心,我就按照這個新計劃,安排練習腿功,兩個小時的長槍,兩個小時的架子功身段,每天都一樣,苦練苦練再苦練。
老師在舞臺上演,我就在臺下學。我們跑龍套的閑暇時間多,老師抽空就給我指點,教我學“趙子云”。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老師說你可以登臺了。就這樣,我塑造的第二個角色也在舞臺上亮相和觀眾見面了。演出結束后,我非常的激動,就好像拿到了大學畢業證一樣高興。
這次演出后,同樣受到了父老鄉親的認可和鼓勵,好評和掌聲讓自己也很開心。第二天早上起來,老師卻給了我一頓批評,說教我的動作走了樣,亮相沒有做好,就知道練功不會演戲,表情,身段,架子功都沒有到位。以后還要繼續努力下更大的苦功去學習。老師的這盆涼水,讓我醍醐灌頂,清醒地知道了自己還有許多的不足,還離真正的“趙子云”差距很大。從此以后,每當老師演出,我就在一旁認真地學習。
光陰似箭,不知不覺中,老師的年齡也大了。老師把演出的機會給了我,把主要角色讓給我演,我在感動之余,也慢慢感覺到了自己肩上的責任。藝術不正是這樣嗎?一代傳承一代,戲曲才不會消亡。老師年齡大了也變得火氣小了,在以后的許多次演出結束后,常常會聽到老師的表揚,嗯,有進步,演的好,你努力了就會有收獲。有了像模像樣的演出,也就有了和同行同臺交流切磋技藝的機會。記得有一次在和西安的李愛琴老師同臺演出《長坂坡》中的趙云角色,演出過程中,就受到了觀眾十幾次的熱烈的掌聲和熱情的鼓勵。
之后,我又跟我父親學了《金沙灘》中的楊繼業這一角色。父親說,你把這三大本戲學好以后,你演其他戲,就不會那么難了。因為這三大本戲,《出五關》《長坂坡》《金沙灘》不好學,你學會了,就進步了。我讓我的父親當老師教我從頭學起。每天除了練功,就是聽父親教戲和訓練動作。在和父親學戲的過程中,經常會出現吵架的現象。這讓父親很生氣。雖然偶爾會不聽父親的話,但轉天你還得練,這就是父子關系不同于師生關系的奧妙之處。因為我從小注重練形體功,唱腔是我的短板。父親一再對我強調,這出戲要在唱腔上下大功夫,功底再好,唱腔不行,等于白搭。懂戲的人都知道,楊繼業這一角色的唱腔不但很多,而且還要有架子功身段,大刀功夫,唱念做打,樣樣俱全,一個都少不了,是很難的飾演一個角色,一定要下大功夫。
我又練了好長時間,每天練得很煩悶很難受。但還得咬牙堅持,因為父親會做出一些老師不敢做的事情。我覺得自己掌握了臺詞和唱腔,學會了動作和調度,我對父親說要不讓我上臺演一演。可父親卻說,你還不能演,因為你現在掌握的只是毛皮,那里的東西還差得遠呢。于是,我開始反反復復地再練習。一個手勢,一個動作嚴格地練,尤其是在唱腔上,琢磨心境,玩味吐字。父親雖然是嚴師,但也是慈父,看著我每天刻苦的訓練,“心軟”了。有一天他說,我覺得你一次演完夠嗆,要不先分了三段演出吧。于是,楊繼業“點將”先演了。我自己覺著沒問題,可父親卻說,在往好里練。后來我又演了楊繼業在“五臺山”,演出后父親又說,沒演好再繼續好好練。又練了好長時間,才把全本戲演完了。因為這是和父親學的第一本大戲,父親也許在心里頭已經有了很多的贊揚,但嘴上表達出來的一直是不行再好好練,好好學習。這可能就是一個父親對孩子的獨特的關懷吧。
在我的藝術生涯中,最大的感悟就是勤學苦練不能停。你自己覺得差不多了,可在老師的眼里還差得很遠。老師覺得差不多了,觀眾還總會有說三道四。因此,藝無止境,刻苦刻苦再刻苦。從藝這么些年來,這三本大戲都是半文半武的英雄形象戲,自己一路堅持下來,總算沒有改行。近些年演大戲是演不了了,但又不想離開自己熱愛的舞臺,于是就學唱歌,當主持人,閑暇時練習毛體書法,嘗試著做一名毛澤東的特型演員扮演者。
我很榮幸,直到今天,還在不斷努力,奮斗學習,努力工作。我們都是追夢人,文藝為人民服務的理念一直在心,不斷用行動實現著自己的中國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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