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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劇是受眾群體最為廣泛的地方戲劇,它依托于中州大地悠久的歷史文化,同時借鑒吸收其他藝術門類的精華,逐漸發展壯大,成為今日受眾最為廣泛的地方戲劇。早期豫劇依托于不同地域文化形成了幾大地域流派。隨著時代發展,特別是20世紀30、40年代以來,由于戰亂等因素,人口流動加劇,文化交流增多,打破了地域限制,豫劇逐漸形成了以女角為中心的豫劇流派。不同地域的豫劇流派,打破門戶之見,彼此交流學習,相互取長補短,融會貫通,不斷豐富自己的唱腔,為豫劇演藝事業百花齊放時期的到來做出重要貢獻。其中作為六大名旦之一的常香玉,憑借自己得天獨厚的嗓音優勢,學習各種豫劇流派的演唱特點,融匯貫通,形成獨樹一幟的演唱風格。建國后,常香玉根據自己多年的舞臺經驗,進行理論總結和提高,為我國戲劇理論的建設做出重要貢獻。
常香玉能夠打通旦角、生角的界限,靈活運用生角的唱法。豫劇唱腔具有多樣性,不同行當、不同年齡、甚至不同性格的藝術形象都存在不同的唱腔。例如小生和老生在聲音塑造方面有明顯不同,老生的唱腔一般是演員本身的真聲,而小生唱腔一般是用假聲演唱,而旦角、生角的的差異更大。隨著豫劇各流派之間相互交流學習,豫劇演唱的音域得到擴展,但同時也導致演唱時真、假聲銜接不順暢,在演唱過程中出現“破音”“打嗝”等現象。為解決這一藝術表演過程中的難題,部分演員潛心探索,探求將“大本腔”與“二本腔”相結合,即真假聲自然過渡的“真假聲結合唱法”。常香玉是這一探索過程的杰出代表,她有意識地將豫東調與豫西調相結合,擴展音域,形成以大本嗓為主,同時和二本嗓相結合的混合聲唱法。如在《花木蘭》中,花木蘭在替父從軍之前是女兒身,但是從軍之后,花木蘭女扮男裝,行為舉止應該更加男性化,于是常香玉在塑造花木蘭這一形象時,突破傳統表現形式,在出征之前以旦角的唱法演繹花木蘭,在出征之后則以生角的唱法塑造花木蘭形象,生旦兩門抱,使花木蘭的人物形象更加豐滿突出,鮮明生動。
常香玉在豫劇表演過程,善于把握人物的性格特征,深入人物的內在性格本質,并靈活運用不同唱腔,力求表現立體、豐富的人物形象,使豫劇表演的內涵更加豐富。在《拷紅》中,當唱到“張先生的疾病不輕”時,常香玉有意加入生活化的爽朗笑聲。此時張生因思念崔鶯鶯,神思混亂,而紅娘精明洞達,自然了解張生的苦惱。同時紅娘又十分同情這對相戀的愛侶,她在調笑張生的過程中,也伴隨著對他們真摯感情的真心祝賀。常香玉在此處對生活化笑聲的合理運用,顯示出紅娘的聰慧善良、俏皮爽朗的性格,使人物形象更加完整、更加立體。常香玉還善于對傳統劇目中的人物進行性格創新。在《花木蘭》中,常香玉不僅生動地表現了花木蘭溫柔、善良、賢淑、勤勞、誠懇的品性,同時,她將口腔、鼻腔、頭腔結合起來,增強發聲效果,塑造了一位英姿颯爽、聰慧果決的巾幗英雄形象。
常香玉在表演過程中注重唱腔音色的創新和唱法的創新。如在《女子們哪一點不如兒男》唱段中,常香玉調整音色,使聲音抑揚頓挫,感人肺腑,顯示出女子的堅強與自信。在《斷橋》中,常香玉靈活運用幾種豫劇唱法,例如“七折”唱法、將慢板和非板相結合的唱法等,將白素貞對法海的憤恨淋漓透徹地表現出來。當白素貞走到斷橋邊時,物是人非,以凄怨哀痛的嗓音表達白素貞內心的悲痛。在《拷紅》,常香玉對崔老夫人和張君瑞的聲音形象進行模仿,需要分別表演祥符調和豫西調,隨時對腔調進行巧妙轉化。張君瑞因想念崔鶯鶯小姐而病倒,小姐因思念張生而郁郁寡歡,紅娘作為他們互訴深情的使者,需要模仿他們雙方的神態進行描述,實現豫劇表演花腔部分的創新。常香玉在表演過程中善于運用三字腔,對人物性格和心理進行生動細致的刻畫。例如在《拷紅》中,唱到“尊姑娘穩坐繡樓以上”的時候,常香玉采用慢速三調腔,音階跳躍幅度大,使整個場景更加具有張力。
常香玉還善于將自己在表演過程中積累的經驗進行理論歸納總結。她曾在1957年在鄭州舉行的“唱腔和表演”報告會上做《試談豫劇的唱腔問題》的主題發言,主要總結唱腔設計和演唱方法兩個方面的內容。此外,常香玉創作的《藝事雜談一百句》等,也對常香玉演唱實踐經驗進行了高度的理論總結,包括舞臺實踐、藝人守則、唱腔方法、藝術思想理論等。常香玉有著獨特的學戲經歷(轉益多師,將豫西調和豫東調有機結合),優越的嗓音條件和開闊的學術視域(曾到奧地利和蘇聯觀摩戲劇藝術),她的理論總結在今天仍具有很強的指導意義。
常香玉要求吐字真切準確、鏗鏘有力,依照字音進行唱腔、念白,特別是唱“快板”和用低腔時,一定要讓觀眾聽清楚。常香玉還提出了練習“吐字”的方法:其一是練習用氣,其次是練習嘴上的功夫,練習口部唇、舌、齒等各部位的肌肉。常香玉詳細分析了“用氣”和“用嗓”兩個方面的問題,強調演員要學會“存氣”和“換氣”。這固然跟演員天賦分不開,同時也與熟練程度有關,因此要“多唱多練多找”,在演唱過程中遇到較為困難的唱腔時,要反復練習,不斷摸索,不斷調整。關于“用嗓”的問題,常香玉分析真嗓和假嗓各有優點,并無高下之分。本嗓吐字清晰、唱腔柔和動人,假嗓則嘹亮高亢,在不同的情境下運用不同的嗓音,能幫助更好的塑造人物,將真嗓、假嗓結合起來使用是一種較
好的演唱方法。
常香玉十分重視演員的個人修養。例如她關于“志氣”的解釋:“我所說的志氣,包括兩層意思:一是一個人的理想或奮斗目標,這是‘志’;二是那么一股勁頭,一種頑強的精神,這種勁頭和精神,就是‘氣’。有那么一股勁頭和精神去實踐自己的理想,就算是有志氣。否則光有‘志’沒有‘氣’,往往會把自己的雄心壯志變成一句空話。”人無志不立,對于要用出色的藝術作品回饋人民的演員來說,同樣需要樹立遠大的志向,堅定拼搏的意志,這既是常香玉自己多年演唱的心得體會,也是對后來者的殷切希望。此外,常香玉強調要博學多識,兼收并蓄,以開放包容的心態努力汲取不同豫劇流派、不同戲曲藝術乃至不同類型藝術的營養。常香玉認為只有在“博”的基礎上才能根基牢固,全面發展,同時推陳出新,呈現更加出色的藝術品質。
總的來說,常香玉在唱腔藝術上將豫西調、豫東調、祥符調融匯貫通,打破傳統唱腔固有的表現形式,吐字清晰,動作優美傳神,表演細膩獨到,心理刻畫真實可感,形成獨具特色的豫劇藝術流派。做為豫劇常派的創始人,常香玉對河南豫劇的發展和傳播作出巨大貢獻,也對我國戲曲藝術的發展起到重要推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