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長青

五集科技紀錄片《你好 AI》在人們關切的目光中上線了。這是中國紀錄片的一次成功突破,更是一次科技影像的饕餮之旅。
該片導演陳怡說,通過這部片子我要想人們看到中華古老的文明,也要讓大家看到祖國的青山綠水,還有老一輩科技工作者的堅守,年輕一代的自信。誠然,在這部片子中她做到了。
人工智能作為肇端于美國的一項新科技,半個多世紀以來備受全球關注。人工智能對于中國到底意味著什么?中國的人工智能到底發展到了什么程度等這些問題都是《你好 AI》所要面對的問題,正是該片的橫空出世,正面回答了人們內心里的一個又一個想要探尋的問題。
問題意識是紀錄片《你好 AI》敘事的邏輯起點。當我們在生產、生活中遇到一個又一個難以解決的困難時,AI的出現,即刻在我們面前勾畫出了一個真實情境的技術新時空。一個以AI為代表的迭代世界已然出現了。因為,AI技術正逐步深入到這些領域中并且有了大規模的突破。《你好 AI》為我們提供了必要的佐證,正是有了影片中這些翔實的案例,使得紀錄片《你好 AI》內在的真實飽和度與外在的虛擬影像構成了別樣生機的藝術張力。
誠然,8K全畫幅寬銀幕作為一種全新的攝像技術固然可以帶來畫面的無限完美。悖論的另一面則是,如果沒有內在的思想與藝術的支撐,這樣的片子會被虛擬的影像徹底僭越,淪為單純的視覺盛宴,難免落下遺珠之憾。導演克服了這樣的難度,著力在內在邏輯上下足了功夫。片子例舉的敦煌壁畫的復原、箭扣長城的修復、東北虎的保護、漸凍癥患者的康復、新疆棉農的農田管理、內蒙古牧業種植戶的氣象預測以及無人駕駛技術等,無不關切到中國傳統文化的保護,生產、生活等民生事業的發展,以及國民生存質量的提升。
AI作為全球性的新技術,勢必也是全球新技術角逐的晴雨表。《你好 AI》將中國科技放置在全球視野中進行考察,雖然在這點上作品仍有很多的努力空間,但是導演能夠以一種宏闊的大視野縱觀世界范圍內的AI技術的運用,比如在第一集中采訪了大量西方人工智能科學家,還遠赴摩洛哥這個地球上最接近火星地貌的地方拍攝火星試驗場,到貴州拍攝中國天眼的外景,采訪相關科研人員,讓受眾直觀地感受到當下科技發展的同時,也滿足了他們共同對未知宇宙世界探索的好奇心。這些帶著人類共同體的問題在科技領域中集中呈現在以往是非常鮮見的,《你好 AI》做出了一次成功的探索。影片中穿插了大量西方科技專家的訪談,讓我們對西方科技有了一個全局性的了解,畫面和解說詞極具代入感,全中文字幕也創設了一種合理的間離方式,讓受眾既有“中國造”的情感上的依賴,增強了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同時也潛移默化地激發了觀影的欲望。如果缺失了這樣的世界視野,以及“中國拍攝”的暗示,則大大降低了記錄的效果和第三方獨立評判的效果。
同樣,科技紀錄片不只是“記”和“錄”,而是具有內在的高度統一性。這個內在,既有前文所說的學理邏輯,還包含辯證的唯物史觀。理論上的“技術”是中立的,實際上技術也不是抽象的“中立”,它的具象在于誰先掌握了這項技術,技術在為誰服務的原則問題。因此,《你好 AI》通篇散發著一種“科技強國”的執著信仰,特別是在當下的歷史語境中更有一定的代表意義。影片中所采訪到單位或個人,他們身上都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愛國情懷。無論是研發團隊還是使用AI技術的單位或個人,他們背后都有著一套完整的國家話語體系。這是拍攝團隊對科技紀錄片的一種賦能,同時也是對傳統紀錄片的一次超越。影片中那些在AI技術背景下工作、生活的人們,哪怕僅是一種個體行為,但最后都指向了國家意識。所以,這部片子也是一部愛國主義的教育片,可以激勵更多的年輕人投身到這個行業中來。實踐證明,只有建立在國家意識之上的紀錄片才具有記錄時代的偉力與震撼力。這也是所有優秀紀錄片的共同的特質之一。
好看,也是科技紀錄片回避不了的。《你好 AI》中采用多種類型的敘事方式來穿插表達,改變傳統的單一的訪談和話外音的融合,而是插入一個個帶有抒情性的故事,同時將人物訪談進行壓縮,以科技現場代替訪談的真實性。在不傷害真實性的前提下增加人物在AI技術中的真實體驗感。這使得敘事結構出現了交叉錯位的“陌生化”效果。片中大量人物訪談和外景地畫面穿插在傳統的敘事中,形成了藝術樣式的多重性和豐富性,使得因與果,起和落,始與終構成了閉環式的網格化覆蓋效果。
因此,全片故事結構也因此顯得張弛有度,同時又彼此相映生輝,一方面體現了導演不囿于為了真實性而真實的敘事技巧,同時顯現出導演有著較強的敘事能力與對結構的把持度。既能在整體上把握了敘事結構的穩固性,也有機控制了情節的節奏感,影片的視覺觀感與內容接受形成了一定的流暢性。
作為一部探索片,作品既有一種史詩式的抒情性,也有技術上先鋒性。縱觀全片,限于技術保密的前天約束,很多內在的技術無法揭秘,造成了采訪的難度,也使得片子在關鍵的地方刻意回避。但是,現實中國已經得到AI技術的惠顧。面對著AI技術帶來的全新變革,導演和攝制團隊在拍攝過程中接受了更多新的認知。因此,顛覆、重構、再認知構成了全片的另外一條暗線,可以想象,這部大片幾乎是在導演本人激動的驚呼聲中完成創作的。全片潛藏著導演內心中對中國AI技術的一種驚嘆與慕羨。這種情感與語態其實也隨著鏡頭傳遞給了觀眾。
好的紀錄片未必不能獲得文藝片帶來的愉悅的觀感,更不見得就是簡單的一種編年史式僅供記錄歷史的現代“八股”文明。《你好 AI》是一次難得的嘗試,證明了中國紀錄片也邁開了大大的一步。導演的自我挑戰和先鋒意識,成就了這部受大眾歡迎的好作品。
(作者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網絡文藝委員會委員,安徽大學文學院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