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覺文化語境下的高校審美教育

摘? ? 要： 當代引人注目的審美方式是視覺審美。文學作為語言的藝術，彰顯出文學文本影像化與圖說化的審美新質。通過分析文學與視覺圖像貫通的邏輯基礎，著力探討文學美育的價值導向、學科交叉融合的課程體系及多元互補的教學理念與方法，將“立德樹人”“以美育人”思想貫穿教育教學工作的全過程。

關鍵詞： 視覺文化? ? 美育? ? 圖像

美育，即通常所說的審美教育，是指“一種傳授審美觀念與審美經驗的教育形式，以豐富的直觀性使心靈在感受形式、領悟意義和體察價值的過程中，潛移默化地溝通情感與理性并融入意志抉擇和動機取舍，從而實現各種能力全面、協調、和諧發展，最終促進人格的完善”[1]。美育涵蓋范圍較廣，“不僅包括美術、音樂、舞蹈、文學等藝術素養的培育，還包括日常生活中的各種審美教育;不僅包括美學和藝術理論的教育，還包括各種審美實踐場景中藝術技巧提升、審美能力培養、審美價值觀塑造等”[2]。美育是黨的教育方針的重要組成部分，與德、智、體、勞相輔相成、相互促進，具有重大意義。2018年8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給中央美術學院八位教授的回信中，強調做好美育工作，要堅持立德樹人，扎根時代生活，遵循美育特點，弘揚中華美育精神，讓祖國青年一代身心健康地成長。同年9月10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教育大會上再次強調，要全面加強和改進學校美育，堅持“以美育人”“以文化人”，切實提高學生的審美和人文素養。這些指導性思想為新時代開展美育工作指明了方向。

文學作為美育譜系中的重要內容，在立德樹人、培根鑄魂這一根本任務中發揮著獨特的作用。事實上，文學作為由語言—文本構成的文化產品，不僅是作家、知識者的一種話語言說方式，而且是大眾審美消費最重要、最基本的方式。尤其是在前圖像社會，文學美育的基本模式即是在敘說與傾聽、書寫與閱讀中加以展開。然而，伴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視覺文化的興起，傳統意義上的文學寫作、傳播及接受發生重大變革。文學美育受到沖擊與影響。因此，在新時代新形勢下，如何應對變化，充分發揮文學美育功能，是值得關注與研究的題域。

一

關于視覺文化和圖像的話語，最早可以追溯到1938年，海德格爾在《世界圖像的時代》中指出：“世界圖像并非意指一幅關于世界的圖像，而是指世界被把握為圖像，……世界成為圖像，這樣一回事情標志著現代的本質。”[3]1992年，米歇爾在《藝術論壇》中正式提出“圖像轉向”論題，他說：“看起來的確清楚的是，哲學家們所談論的另一次轉變正在發生，又一次關系復雜的轉變正在人文科學的其他學科里、在公共文化的領域里發生。我想把這次轉變稱作‘圖像轉向。”[4]事實上，海德格爾和米歇爾提到的圖像話語已成為當下社會的文化現實。在圖像成為主要審美對象的語境下，作為美育的重要載體之一的文學，隨之產生一種新的審美表征。

首先是文學的影像化，大量經典文學作品被搬上銀幕。如中國的四大名著《紅樓夢》《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涌現多個影視版本，成為翻拍、改編的熱點。而中國現當代文學經典如魯迅的《祝福》《阿Q正傳》《傷逝》、錢鐘書的《圍城》、張恨水的《金粉世家》、張愛玲的《半生緣》《色·戒》、楊沫的《青春之歌》、路遙的《平凡的世界》、陳忠實的《白鹿原》、莫言的《紅高粱》等，紛紛改編成影視劇。與此同時，影視業還聚焦點擊量和閱讀數位于前列的網絡文學作為改編底本，如在愛奇億、優酷、樂視、騰訊等互聯網視頻平臺點擊破億的影視劇《仙劍奇俠傳》《甄嬛傳》《花千骨》《瑯琊榜》《楚喬傳》《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等幾乎都是同名小說改編而成。這些改編作品一經上映，即受到追捧，成為現象劇。如《甄嬛傳》，截至2012年4月數據顯示，在“全國同時段衛視播出單集最高收視高達1.76，創下東方衛視電視劇播出以來在本地數據和全國數據的最高值”“與衛視同步播出的樂視網在上線一周后，即收獲近5億的單集點擊量，迅速占據網絡排行榜冠軍寶座，目前全網流量已達10個多億，有望破20個億”[5]。又如《花千骨》，截至2015年7月數據顯示，網絡點擊率破百億，“已經是一部全民關注的現象級作品”[6]。

文學圖像化的另一表征是大量文學文本被圖說。較早對文學加以圖說的是1998年，花城出版社編輯鐘潔玲為了推廣《紅風車經典漫畫叢書》，特別邀請作家鐘健夫、楊小彥撰寫序言，并提出“讀圖時代”概念。之后，隨著“老房子”“黑鏡頭”叢書的熱銷，“讀圖時代”成為一個廣為流傳的詞匯。這一概念“不僅成為此套叢書成功的出版營銷策略，而且在短時間內風靡文化界與學術界，并成為‘視覺文化說的中國式表達。而由于此概念首先誕生于出版界，后來者在使用中又讓其含義延伸于電子、數字媒體生產出的視覺藝術產品，所以，這一概念也暗示出紙質、電子和數字媒體全面向圖像時代位移的信息”[7]。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后，文學圖說化愈益盛行，甚至成為出版社推廣營銷的重要法門。如新華出版社出版的《魯迅小說全編繪圖本》（2002）、書海出版社出版的《中學生必讀文學名著圖說》（2003）等備受矚目。2009年，華文出版社出版“彩色速讀系列叢書”之《世界名著速讀》《諾貝爾文學獎名著速讀》，以及《圖說美學》《圖說心理學》《圖說哲學》等影響甚大。特色是文字內容與精美圖片有機結合，如《圖說經典：諾貝爾文學獎名著速讀（彩圖）》在封面上即標示“圖說”“彩圖”等字樣，在“編輯推薦”更直白表露“圖說”性質：“103部文學名著演繹百年諾貝爾文學獎精彩歷程，200多幅精美圖片全方位展示世界文學，165千字美文濃縮原著精華，科學指導閱讀，思想與文字的艱深變得親切輕松，文化的力量與圖畫的色彩一起流淌，開始一段愉快的彩色讀書之旅。”[8]這些都表明視覺圖像構成文學文本的一部分，改變原有的審美感知方式，重構人們的文化審美心理。

以其他媒體形式為載體的文學視覺化頗值得注意。如電視文學、攝影小說、MV作品、文本的音像制品等，成為大眾文化生活與審美消費不可忽視的方面。電視文學是“在電視技術發展普及的基礎上，順應人們審美方式和審美意識的轉變，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文化需求，而形成的一種新的文學樣式。它將文學作品通過電視以聲畫結合的方式播放出來”[9]。電視文學分為電視散文、電視小說、電視詩、電視報告文學等。1998年，中央電視臺推出首屆《全國電視詩歌散文展播》，隨即在全國形成廣泛影響。之后，中央電視臺獨家拍攝的近百部作品將電視詩歌散文的創作推到一個新高度。如《中外抒情詩歌欣賞》系列，采取名詩、名曲與朗誦相結合的方式，讓觀眾在古樂古風中感受詩歌之美。《中國古詩詞欣賞》系列，選取觀眾耳熟能詳的中國古典詩詞，以詩詞和國畫相結合的方式，充分利用電視高科技制作手段，營造“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藝術意境。可以說，電視傳媒“改變了人們的審美方式和審美意識——從低頭讀小說到昂頭看電視，從接受文學的內容傳播到直接接受畫面信息，從文學構成聯想到畫面的直觀。一部電視機相當于一個圖書館，在生活節奏加快的今天，收看電視文學，要比讀文學作品方便得多，特別是大量音像制品的涌現，隨時可將逼真形象的文學作品觀賞和品味”[10]。

文學與影視的聯姻、文學的圖說化等，在大眾文化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成為人們接收信息、消遣娛樂的主要方式。文學美育的價值、功能與作用在這一時代浪潮下迫切需要重新定位。

二

在視覺文化的背景下突出文學的美育之維，首先要廓清文學與視覺圖像的關系。一般而言，文學憑借語言文字這一符號媒介表情達意。人們在閱讀時，通過語言文字進行識別與感悟。而視覺文化則以圖像感知為中心，通過觀看視覺圖像構筑審美體驗。從文學與視覺文化各自所用的符號媒介看，兩者存在一定的差異。不過，文學與視覺文化的相互融入顯而易見，并成為圖像與文本、視覺與審美之間融會貫通的邏輯基礎。

從審美特性看，文學具有視覺文化的“內在視像性質”。這一“內在視像性”指的是：“作家通過文學語言在文學作品中描繪的、可以呈現于讀者頭腦中的具有內在視覺效果的藝術形象。作為文學審美活動而言，是實現其審美功能最為關鍵的一個環節，也是判斷其是否具有審美價值的文學作品的重要標志。甚至可以說，這種內在視像，對于讀者來說，是真正的審美對象，至少是審美對象的核心要素。”[11]即內在視像是視覺文化根本的審美特征，在文學作品中普遍存在。因此，內在視像成為文學與視覺文化相溝通互補的審美基礎。文學與影視的密切關系即是印證。“由電影的創作可知，視覺藝術離不開文學的發展，文學藝術給電影提供了感性和精神層面的資源。……從這個角度上說，文學藝術并沒有沒落，它的一些光彩只不過是通過電影藝術凸顯出來”[12]。文學作品內蘊的“內在視像”是影視改編的基礎與重要依據。影視則是將文學文本的“內在視像”加以彰顯與直觀化。由此可見，文學與影視是相輔相成的。

從審美心理與審美體驗機制看，文學與視覺文化相融通還在于主體審美感性的統一性。不論是對文學作品主動審美的“閱讀”，還是視覺文化的感性直觀的“觀看”，都需要主體審美感性的介入。“審美感性反應是一個比一般反應更為復雜的心理過程，包含同化與順應兩個結構。所謂同化，是說主體根據先驗的反應圖式的結構特性，對帶有親和傾向的對象的刺激做出自由選擇和重新整理，把對美的圖式特質納入主體圖式之中，即通過反映對象反映主體，達到審美體驗的確證。所謂順應，是說主體反應圖式不適應對象的刺激，對象的刺激又強烈震撼和吸引主體時，主體則調整或重建反應圖式使之適應對象，以求按照對象圖式的邏輯反映對象，即主體通過反映自己反映對象”[13]。審美感性是主體在審美接受時，將文本或圖像內化為自己的“形象圖式”，并轉換為意義結構的重要過程。“視覺文化”借助“觀看”圖像獲得對象的整體印象。從心理學角度而言，這一感性直觀是經由大腦思考，有意識地再造“印象”。可見“‘觀看不是一般所認為的只是直接地被動刺激的機械過程，它與‘語言‘概念等有著天生的伴生關系，它的內部包含著‘語言‘思維的痕跡，因而，依賴于‘看這一感知方式的‘視覺文化難以與‘語言文化徹底劃清界限”[14]。不論是主體建構文學形象還是讀者接受、受眾觀看，兩者之間并非割裂的領域，審美感性是它們共同融通的重要基礎。主體因審美感性的介入，通過情感意向與主觀選擇，審美對象的意義得以重釋和建構，審美活動與美感得以生成。

由此，文學與視覺文化的關系是復雜的“縫合”關系，既有各自的獨立特點和個性，又能夠相互補充。而恰當地利用文學與視覺文化相融通產生的審美效用，是高校進行文學美育不可忽視的維度。

三

充分發揮文學美育“培根鑄魂”作用，引領學生樹立正確、健康的審美觀念、陶冶高尚的道德情操，需要運用多元文學美育方法，不斷增強文學美育建設功能。

第一，明確文學美育的價值導向。2014年10月1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發表重要講話。講話中列舉了多達90余位古今中外文藝大師和經典作品名字。2018年，習近平總書記就做好美育工作做了重要指示。明確指示文學美育應該堅持“立德樹人”為價值導向，弘揚中華美育精神，重視并弘揚文學經典。文學經典作為不同民族的文學巨匠在不同歷史階段創造出來的優秀成果，它的永恒價值在于作家通過感性、豐盈、優美與詩意的筆觸，建構起人類理想的生存方式與生命形式，能夠給予不同時代的讀者以精神力量與心靈滋養，即文學經典作為一種文化精神與核心價值的生動體現，它在關懷生命、教益人生與構建社會倫理秩序方面具有普適性價值。因此，要大力傳承文學經典工作，做好文學經典內涵、意義的當代詮釋。結合時代主題和當代審美心理、期待視野挖掘經典蘊含的美育教學資源，對文學經典加以創造性闡釋，提出創新性觀點。

第二，構建跨學科交叉融合的文學美育課程體系。一方面，文學美育課程設計既要依托文學學科內容，又需借力高校新聞傳播、視覺藝術、藝術設計等專業學科蘊涵的美育資源。如確立文學史、作品選、文學理論、文學批評為框架，融合視覺文化相關課程，開設“視覺文化概論、視覺人類學導論、媒介類型及特征、電影與媒介理論、電影研究導論、電視藝術導論、數碼成像導論、新聞傳播學、大眾媒介與通俗文化、舞蹈與視覺研究、心理學、攝影攝像基礎等;還可結合人文社科鑒賞類課程開設如文學經典賞析、影視精品鑒賞、藝術作品鑒賞等課程”[15]。另一方面，彰顯學校學科優勢和地域文化資源優勢，開設特色鮮明的校本文學美育課程，挖掘本土民間文學、地域文學、地方戲劇、戲曲、音樂、舞蹈、影視等素材，開設融入地方色彩的文學、戲劇、戲曲、影視等元素的校本課程。由此，文學美育課程群整合各類資源，打通學科、地區、課堂邊界，構建資源共享的美育大課堂。

第三，創新教學理念，在視覺文化與文學互補中進行審美教育。發揮文學審美效應與視覺圖像形象直觀的優長，合理運用視像與語言藝術的有利元素與特點。如文學與影視關系緊密，“形成了一種相互依賴的關系：電影向文學尋找時代性的價值，好的小說和文學作品是基礎;反過來，如果一部小說改編成電影很成功，就會擴大這部小說的影響力，提高原作者的知名度。正是從這個角度，那些由名著改編的電影可以成為非常好的文化啟蒙”[16]。文學的影視化，無疑促進了文學傳播，擴大了文學的影響力。因此，應充分利用現代信息技術，如互聯網、多媒體、手機APP等媒介，大量搜索以文學文本為原型的電影、電視劇或紀錄片等，通過視像化的展現，不僅能還原歷史場景和時代背景，而且能給學生直觀的視覺感受和審美經驗。同時，引導學生對文學影視改編的人物形象、思想主題、藝術形式、視覺元素與文本內容進行對比分析，從中獲得多元立體的視覺觀感和審美體驗，提高學生的審美鑒賞能力。

第四，在教學方法上，注重將對文本精講細讀和知識可視化視覺呈現相結合。在講解文學作品時，除了傳統意義上以文本為中心，教師以精讀或泛讀為形式組織課堂教學外，還可以大量汲取現代教育技術方法，將知識可視化視覺呈現作為教學方法。知識可視化的視覺表征是“符號的綜合系統，可為表層形式和深層形式。表層形式主要是線條、色彩、圖像、圖文大小等視覺材料元素;深層形式則為組織結構、循環結構、放射結構、網狀結構等包含各類邏輯形式隱喻的空間關系，包括思維導圖、思維地圖、科學圖表等”[17]。知識可視化即通過對知識內容圖示化手段，使知識更清晰、更直觀地呈現出來，主要方式有圖像、動畫、圖形、視頻、圖表、圖示等傳達文本的意義內涵。在文學美育中，可使用新媒體設備，如錄播系統、攝影機、攝像機或手機、數碼相機等攝制短視頻;或以文本為基礎，勾勒作品人物譜系表、情節結構圖;也可以編寫文學劇本或小品，以現場展演方式，倡導視覺性的藝術實踐，培養學生的審美能力，提高學生的藝術品位和審美修養。

高校美育工作是一項龐大、復雜、長期的系統工程，關涉多學科、多領域、多方力量、資源的整合、協同共建。文學作為美育中的重要內容，對人們探求真理、陶冶情操及建構精神世界具有重大意義。我們應將文學美育視作傳承民族文化、涵養國民精神的重大工程，以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基石，培養學生熟知、認同中華美育精神為支撐，堅持“立德樹人”“以美育人”的“美美之教”，積極推動美育工作在新時代展露新氣象，實現新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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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江西省教育科學“十二五”規劃課題“視覺文化語境下大學生審美教育研究”（15YB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