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黃土高原送去“喜羊羊”
——記山西省天鎮縣米薪關鎮副鎮長宋合飛

文·圖／陳蕭軍

2018 年9 月5 日，從北京出發，經過5 個多小時的長途奔波，宋合飛抵達目的地山西省大同市天鎮縣。9 月的北京暑熱未去，宋合飛穿著短袖而來，站立在這黃土高原的颯颯北風中，他有點“傻眼”。

宋合飛，人社部信息中心綜合處副處長，是此撥來天鎮進行精準扶貧的人社系統工作隊成員之一，掛職天鎮縣米薪關鎮副鎮長，任期2 年。宋合飛此次扶貧是自己向組織申請的，初衷是：為扶貧貢獻力量，鍛煉自己。宋合飛覺得“能參與扶貧攻堅最后一程，既光榮又責任重大”。

這里是黃土高原

1976 年出生的宋合飛老家是山東威海乳山市，自小在海邊漁村長大，那里氣候滋潤，漁民生活自給自足。對于黃土高原農村，他只在電視里見過：北風呼呼地吹，卷起黃土高原上漫天的沙，那里的人們還住著窯洞呢。

眼前的景象與宋合飛記憶中的想象重疊度較高：一望無垠裸露的黃土地，大風吹過，卷起成片的沙土，撲了宋合飛一臉，只得背過身去，毫無遮掩的半截手臂被刮得煞煞作疼，除了凍，宋合飛體驗到前所未有的干燥。

在我國，400 毫米等降水量線是一條重要的分界點，是森林植被與草原植被的分界線，也是農耕區與畜牧業區的分界線。換而言之，大于400 毫米等降水量線的就適合種植業，反之則是農牧民生活的場所。天鎮屬于山西最北端，與內蒙、河北交界，降水量恰恰就在臨界點附近，卡線而生，被歸入農耕條件最差的區域。

9 月的地里，谷子已經黃了，這里的主要農作物小米和黍子也收割完畢。腳下大片的干旱土地將進入漫長的霜凍期，不再適宜種植。遠遠地，宋合飛看到對面山坡上，有人拉著驢在地里勞作。這種久違的古老生產方式讓宋合飛大跌眼鏡：“驢馱人扛得是30 年前的景象了吧，如今還能見到，可想而知這里的生產力水平！”在老家漁村，一家兩三畝地的耕種量已是滿負荷，而這黃土高原上的農民即使人均土地保有量超過三十畝，卻依然陷入越耕越窮的惡性循環。想想自己的兩年扶貧期，宋合飛覺得時間緊迫——按照這里的生態周期，不過是莊稼生長兩茬的時間。

宋合飛（右）在和養羊農戶交流。

宋合飛來報到時正值全縣2018 年扶貧第二個百日會戰進行得如火如荼，頭3 個月時間，宋合飛走完了全鎮24個村中的15 個，迅速摸清了這15 個村的“貧底兒”，其中距離米薪關鎮東北3 公里的石羊莊村正是部信息中心結對幫扶的村。全村常住人口145 戶282人，其中五保戶20 戶20 人（殘疾人口1 戶1 人）；低保戶66 戶111 人（殘疾人口9 戶10 人）。截至2018 年底，建檔立卡貧困人口48 戶111 人。踏在這黃土高原的土地上，宋合飛看清了腳下的路：此次扶貧必須將精力放在扶貧實效上，用實實在在的工作幫助貧困戶發展產業，增加收入。

擺脫靠天吃飯的窘境

2019 年大年初七，熱熱鬧鬧的新年剛過，宋合飛迫不及待返回了天鎮。腳下的土地冰凍，依然是顆粒無收的月份。他的狀態有些急不可耐，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馬讓羊群出欄，恨不得親手在腳下的土地上灑滿種子。”

宋合飛最先想到的因地制宜的扶貧方式是開展養殖，“要千方百計擺脫對貧瘠土地的依賴”。所謂的“千方百計”是落到實處的“梯形”補助引導政策：首先，發揮脫貧致富帶頭人的榜樣作用，帶動村民尤其是貧困戶參與養殖；其中養羊利潤最高，脫貧效果立竿見影。為了提高村民養羊的積極性，根據《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2019 年定點幫扶天鎮縣脫貧攻堅具體措施》，宋合飛和駐村工作隊、村委會共同制定了石羊莊村發展養羊產業補貼方案：貧困戶新增養殖一只羊給予220 元補貼，非貧困戶補貼不少于200 元，每戶可享受的補貼羊的數量不少于10 只，不超過30 只。

在政策鼓舞下，首番游說過后，石羊莊村48 戶貧困戶，除去20 戶屬于政策兜底類型，剩余28 戶中有6 戶愿意接受這個“參與式扶貧”方案。宋合飛粗略算了一下：“以1 只羊最低凈收入500元計算，年底至少可以增收3.5萬元，每戶平均增加收入5833 元。這對那些從未養過羊的貧困戶也算得上是一種激勵。”

對于那些養羊意愿不大的貧困戶，宋合飛鼓勵他們養雞——成本低，對體力要求低；“連雞都不想養的，還可以養驢——房前拴著就行，吃現成的秸稈，需要時還能幫著馱運東西。”

同時，宋合飛盤算著為村里購置一臺脫殼機，幫助提高農業生產力水平。石羊莊村每年谷子產量超過10 萬斤，不脫殼的話，每斤收購價在2.5 元左右；脫殼后每斤收購價可以達到4—5 元。“一臺大型脫殼機市場價5 萬元左右，小型的1—2 萬元，每年可以為村里增加收入12 萬元以上。”宋合飛還希望在耕地、收割等農業生產環節提高機械作業比重，通過提升耕種效率來增加收入。“當然，實現機械化耕種關鍵還是人，需要培養本村的年輕人參加機械化操作培訓，培養一個這樣的能手還可以給附近的村子提供服務。”

這些想法在宋合飛的腦子里已經打磨許久，被調研、被計算、被細化，幾乎就要噴薄而出了——就等著這片黃土地上春天的真正降臨。

貧困戶的“喜羊羊”

黃土地的春天總是姍姍來遲。今年的4 月、7 月，記者兩次來到天鎮。7月2 日，再次見到宋合飛時，他開著自己的京牌廣本對這黃土高原的地形已經非常熟悉，山路顛簸，只見他閃轉騰挪，躲過溝壑無數，他興奮地告訴記者，“今年天鎮的雨水較往年多，莊稼收成還不錯。”今天他計劃再次走訪石羊莊村的6 戶養羊貧困戶。

推開一戶院落的柴門，一位身材瘦高、褐色臉龐、戴了一頂舊帽的老漢出現在面前，雙手扶著腰——他叫馬煥明。旁邊一位臉色紅潤透亮的老漢正在打理羊圈，他是幫忙給馬煥明放羊的老支書，老支書笑著說：“鄉里鄉親，助他們脫貧，我樂意干這個事。”

馬煥明今年52 歲，春節期間剛做完腰椎手術，基本喪失勞動能力，媳婦袁潤枝也是體弱多病，一家人生活舉步維艱。宋合飛多次上門動員馬煥明養羊，甚至不惜“以身犯險”，那股韌勁兒被同行的村書記任軍看在眼里：今年6 月的一天，宋合飛在去馬煥明家的路上，半道下起了大雨，一路泥漿，車在山路打滑，一側就是深溝，“給油的話車有可能會竄進溝里，不給油就深陷泥漿里，如果再趕上發洪水就更危險了”，宋合飛當機立斷給了一腳油，車從泥漿里竄了出來，隨后他猛打方向盤，“車是從泥漿里出來了，但距離深溝也就是十幾厘米。”任軍想想都替宋合飛捏了一把汗。

對于養羊，馬煥明開始有顧慮：養羊需要定時放牧，以他和妻子的體力都干不了這個事。宋合飛便動員鄰里鄉親來幫忙，最后找到76 歲的老支書張占鮮愿意幫忙放羊，馬煥明才打消顧慮，和村委會簽訂養羊補貼協議：自籌資金養了16 只羊，根據方案得到補助3520元。

“有黨的好政策和宋鎮長的幫助，我沒有被病魔打垮。”如今的馬煥明精神煥發，“今年購買的15 只母羊能產30 只小羊，一個月后出欄，每只能賣400 至500 元，保守估計收入1.2 萬元，10 月我還要搬進政府蓋的新家，三間房60 平方米呢。”扶貧重在扶志氣，宋合飛說：“在人社部門扶貧政策的幫助下，馬煥明增加了收入，重拾了樂觀堅強，扶貧扶出志氣，扶出愛心，才是真扶貧。”

在村子另一家農戶院落里，貧困戶賀石瑞正給小雞喂食，她告訴記者，“雞苗是宋鎮長送的，再養幾個月就可以換錢了，我會按照技術員講的知識好好養，靠雙手早日脫貧。”賀石瑞是第一批雞苗免費發放的受益者，由于管護到位，賀家的雞苗不僅成活率高，而且長勢非常好，最大的雞有2 斤重。

宋合飛的梯形補助發展養殖業計劃正在產生實效，“第一批帶動了30 戶老百姓，老百姓看到效果不錯，都非常積極，這次我打算再定500 只小鵝，每只小鵝價格45 元，利用人社扶貧資金補助40 元，老百姓只需掏5 元。”宋合飛算了一筆賬，“鵝喂到5 個月左右可以產蛋，每枚鵝蛋8 元左右，一只鵝平均一年能產70—100 顆鵝蛋，那么一只鵝一年平均能有600 元收入，一戶如果養10 只，每年能有6000 元收入。”

“要及時觀察喂食器的食量，方便雛雞采食，每天飼喂2—4 次，白天盡量把雞苗放到園子里。”在袁周平家的院子里，養雞技術員耐心地給袁周平邊示范邊講解。因為缺乏經驗，袁周平剛開始不敢嘗試飼養，現在看到第一批養殖的雞長得非常好，鼓起勇氣申領了10 只雞苗，“等鵝苗來了，我再領10只鵝苗，增加收入。”

為降低農戶飼養風險，宋合飛跑到縣城郊區的青青養殖專業合作社，與合作社老板呂斌商談訂購500 只小鵝的事宜，最終約定以市場保底價對大鵝進行回收，徹底解決農戶銷售的后顧之憂。

“農民”變“店主”

根據工作安排，宋合飛進行社保扶貧的其中一項重要任務是——幫助村里開展電商消費扶貧，這也正是宋合飛的專長領域。

電商運營首先要解決快遞進村的問題。這在偏遠山村屬于零起步。后來宋合飛得知商務部有一個電商下鄉的項目，在天鎮縣經信委的幫助下找到了當時項目的中標單位——一家私人公交公司，通過公交到村解決了快遞線最后一公里的問題。

第二步，建店布點。從2018 年10月10 日人社部在賈家屯鄉西羅禾村掛牌成立首家“人社扶貧驛站”開始，在宋合飛的技術支持下，范家屯村和薛牛坊村等6 個村相繼成立了扶貧驛站，創建了以社保卡作為身份識別的網上店鋪共7 家，宋合飛手把手地傳授村民如何給農產品拍照、上傳產品圖片、接單發貨付款等等，又張羅著購買真空打包機、包裝袋、快遞包裝盒，為范家屯村添置了真空包裝機、肉類切割機、玉米粉碎機等設備，幫助村民實現了自家農產品向商品的轉變。

貧困戶由“農民”變成“店主”，通過網上店鋪發布自家綠色、無污染的優質農產品，切身體會到互聯網對農產品的增值“魔力”。范家屯村村書記鄧天清感慨地說：“過去，羊倌一年辛辛苦苦養大的羊，只能整只按較低價格賣給羊販。在扶貧工作隊和宋合飛的幫助下，通過人社扶貧驛站電商網絡平臺，我們把羊肉切割分塊、真空包裝，通過快遞冷鏈售賣到山東、浙江等地，讓莊稼人嘗到了技術發展的甜頭。”

人社扶貧驛站以“扶貧電商+社保卡”的模式，農戶的農產品收入可直接打入本人社保卡金融賬戶，在社保卡終端設備上即可取現。人社扶貧驛站架起貧困戶與消費者之間的橋梁，探索出一條精準扶貧的新路。

1 斤小米在當地收購價格在4—5元，經過真空包裝后，電商平臺上除去運費至少可以賣到7—8 元，價格翻了一番。大伙嘗到了甜頭，干勁自然更足了。自線上銷售渠道開通以來，薛牛坊村和范家屯村已經實現銷售額近8 萬元。在宋合飛心里，烙下這樣一幕記憶：“從村干部到貧困戶，大家踴躍參與打包、發貨，通宵無眠，勞動場面熱火朝天。”

愛心超市扶志向

7 月3 日，石羊莊村村書記任軍將打印好的愛心扶志券簽上名蓋好公章，然后通知村民們前來領取，這是石羊莊村村民通過自己的雙手，通過清潔家園行動，打掃衛生，改變村容村貌換取的積分。為充分激發貧困群眾內生動力，由宋合飛和駐村工作隊、村兩委共同策劃的“愛心扶志超市”7 月3 日在石羊莊村正式運行了。作為石羊莊村村口唯一的小超市，不到20 平方米的空間里，牛奶、油鹽醬醋、洗衣粉、方便面等物資擺放有序。與其他超市不同的是，這里每件物品不僅明碼標價，還明碼標“分”。貧困戶可以通過參與指定項目獲取愛心積分，在超市里兌換一定分值的商品。貧困戶趙金梅使用35 積分在愛心超市里挑選了一箱牛奶，“這里的物品不僅實用，還不用花錢”，拿著自己勞動積分換取的日用品，趙金梅特別開心。

石羊莊村為每位貧困戶專門建立了積分表，“發展種植業、養殖業的，加分；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加分；將村子道路打掃干凈的，加分。”石羊莊村駐村工作隊隊長張鳳生告訴記者，通過愛心扶志券，能激發貧困戶通過自身勞動去創收，更加主動地脫貧。

“村上有了‘愛心扶志超市’真好啊，現在只要我勤動手就能獲得愛心券，就能兌換日常用品!”貧困戶和四小拿著剛兌換的洗衣粉走出來，喜笑顏開。“以‘愛心扶志超市’為載體，不僅讓貧困戶靠自己的能力獲得幫助，有效激發貧困群眾的內生動力，實現個人受益、家庭改善、社會文明，也帶動全村老少參與到美麗鄉村建設中來，引導貧困家庭通過自主勞動來賺取積分，積極主動參與到脫貧奔小康行列中，達到既‘輸血’又‘造血’、既扶貧又扶志的雙贏目標。”宋合飛說。截至目前，石羊莊村通過愛心扶志超市共發放生活物品100 余件，價值3500 元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