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東
翻譯批評需要按照一定的標準,對翻譯各個方面、各個環節做出嚴謹客觀的批評。這里的批評不是批判,而是評論,可以是鑒賞,也可以是指出錯誤式的批評,還可以是理論性的批評[1]。翻譯批評不僅能提升翻譯質量、體現翻譯價值,也可以對中華文化的傳播起到一定推動作用。
魯迅是20世紀中國文學史上巨人,他在小說、散文、雜文等領域均有涉獵,名著翻譯、古籍??钡阮I域也有較大貢獻,他的作品是革命者的指路燈塔,也是留給后人的一筆寶貴財富?!兑患∈隆肥囚斞竸撟鞯膬炐愣唐≌f之一,文章以第一人稱為視角,主要圍繞“我”、車夫、老太太、巡警四人展開[2]。一名人力車夫拉著作者,在四下無人的街道上撞到一位老婦人,事發之后人力車夫并沒有聽從雇主的話丟下老婦人不管,而是選擇扶著老婦人一起去警察局。就是這樣“一件小事”讓作者思緒萬千:一方面是對自己不負責的想法感到羞愧難當并進行了深刻的自我批評;另一方面對人力車夫的正直、勇敢和擔當肅然起敬。這個故事展現了一個勞動人民的光輝形象,通過一件小事闡釋了知識分子需向勞動人民學習的深刻主題,與“五四運動”爆發后提出的“勞工神圣”口號相輔相成。
生態學與各個領域聯系都很密切,在翻譯領域中也在不斷融合發展。胡庚申是最早提出生態翻譯學理論的學者,他潛心研究,發表了一系列著作和論文,提出了語言、文化、交際三個維度的適應性轉換[3]。該理論從宏觀角度出發對翻譯標準給出不同于其他翻譯理論的理解,翻譯不再被局限于語言學科之內,而是能同各個領域結合,碰撞出與眾不同的火花。這一理論打破了學科界限及翻譯的固有思維,對翻譯界有著里程碑式的意義。
本文將以楊憲益、戴乃迭譯本(以下簡稱“楊譯本”)、埃德加·斯諾譯本(以下簡稱“埃譯本”)、李明譯本(以下簡稱“李譯本”)三個譯本為例,研究譯本在語言、文化、交際三個維度的適應性轉換。
語言維的適應性轉換,即譯者可以在語言的形式轉換方面發揮主體性,做出適應性調整。中文和英文在形式方面有許多不同之處,中文重意合、英文重形合,中文的邏輯往往蘊含在字里行間,英文的邏輯往往需借助一些語法手段來體現[4]。這就要求譯者和翻譯批評者在了解語言差異的基礎上,對其適應性轉換做出準確的分析判斷。
原文:我從鄉下跑到京城里,一轉眼已經六年了。
楊譯本:Six years have slipped by since I came from the country to the capital.
埃譯本:Six years have gone by, as so many winks, since I came to the capital from the village.
李譯本:It has been six years since I came from the country to the capital.
以上三個譯文都抓住了中文意合、英文形合的特征,把中文中的短句翻譯成了由since引導的時間狀語從句,都翻譯出了原文的基本含義,但是對于“一轉眼”這個狀語卻有不同的理解?!稗D眼”一詞出自清代烈士林覺明的《與妻書》,《現代漢語詞典》中對“轉眼”的解釋為“動詞,形容時間極短”。通過對源語詞匯分析可以看出,埃譯本將“一轉眼”譯成“as so many winks”,顯然沒有完全領會原文意思,把它直譯成了眨眼;而李譯本中忽略對這個詞的翻譯;楊譯本將其譯為“slipped”(快速地走;悄悄急行;溜),用詞非常恰當,把原文中的狀語處理了成了譯文中的動詞,表達出了時間流逝之快的含義。譯者沒有對原文進行詞對詞的直譯,也沒有做夸張的描述使譯文偏離原文,而是在充分理解原文的基礎上,對原文和譯文對應詞匯的詞性做出了適應性轉換,語言形式轉換后更符合譯入語語言形式,增強了文章的可讀性。
文化維角度強調翻譯不是字對字、句對句的轉換過程,它是一種跨文化交際的過程,因此,譯者理解并傳遞出兩種語言背后所蘊含的文化內涵十分重要。
原文:幾年來的文治武力,在我早如幼小時候所讀過的“子曰詩云”一般,背不上半句了。
楊譯本:The politics and the fighting of those years have slipped my mind as completely as the classics I read as a child.
埃譯本:The dramas of the political and military events of all those years are to me like the classics I read in childhood and quickly forget.
李譯本:The military and political affairs of all those years have escaped me as completely as the classics I had read as a child.
在分析以上三個譯文前,筆者先就原文中提及的文化負載詞進行解讀。文治武力是指以文治國的盛績與以武禁暴的偉力?!白釉辉娫啤敝械摹白印敝缚鬃?,“詩”指《詩經》,“曰”“云”都是“說”的意思,“子曰詩云”泛指儒家言論??傮w上看,三個譯文中都對“文治武力”進行了直譯,對“子曰詩云”進行了意譯。分析原文可知,“文治武力”與“子曰詩云”應該是同一類詞,指的是作者在書中或者平時的見聞中間接獲得的知識。分析作者生平背景可知,作者當時的職業是一名知識分子并未從政,所以不可能直接參與政治事務和戰爭。楊譯本中“The politics and the fighting of those years”和李譯本“The military and political affairs of all those years”中把“文治武力”直接翻譯成了政治和戰爭,顯然沒有表明作者的意圖。埃譯本“The dramas of the political and military events of all those years”增譯了“dramas”(戲?。粦騽⌒允录?;戲劇性情節)這一詞,表明了“political and military event”是作者的見聞或知識,而不是親身經歷,與后文的“classics”(經典讀物)形成同類平衡關系,以上分析表明埃譯本既了解中文中平衡和對稱的語言結構特征,又能在兩種語言文化中做到適應性轉換,為讀者呈現了有更好文化負載的優質譯文。
無論人們使用何種語言、身處哪種文化背景,語言最后的落腳點都是交際。交際維的適應性選擇即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關注雙語交際意圖的適應性選擇轉換。
例3:“我摔壞了。”
楊譯本:“I hurt myself falling.”
埃譯本:“I am hurt.”
李譯本:“I am badly hurt.”
這個例子是文中老婦人被撞倒后對人力車夫的回話。原文中的“我摔壞了”中“壞”字修飾“摔”,作者想表達的是“我”不僅摔倒了而且傷勢很嚴重,翻譯成英語等同于seriously或是badly。楊譯本和埃譯本都沒有翻譯“壞”這個程度副詞,只是直接翻譯成“I hurt myself falling”和“I am hurt”,雖然翻譯出了原文的大致意思,但并不十分準確。而李明譯本中“I am badly hurt.”中用“badly”修飾“hurt”,處理很細致,描述了老婦人的傷勢,呈現出了老婦人傷勢比較嚴重的狀態。原文中,作者對老婦人摔倒的第一反應是她在“裝腔作勢”,作者并不認為老婦人傷勢嚴重,而此處通過對話可以看出,老婦人確實摔得不輕。李譯本中用“badly”一詞生動形象地刻畫出老婦人的傷勢情況,與文中作者認為老婦人在“裝病”的態度形成鮮明對比,與作者后文中的“羞愧難當”形成了鮮明對比,也讓讀者理解了他如此慚愧的原因,實現了原文的交際意圖。
原文中生態的結構是生態翻譯學理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對語言、文化、交際層面進行選擇性轉換時也應遵循原文生態結構,在此基礎上再現另一種語言。本文從生態翻譯學角度出發對《對一件小事》三譯本進行批評賞析,利用“三維轉換”原則分析各個譯本在不同維度下的優點與不足,對提升譯文質量、體現翻譯價值、增強譯文可讀性方面都有一定借鑒意義。生態翻譯理論在翻譯批評領域應用較少,筆者也希望本文能對該理論在翻譯批評領域的應用有一定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