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祖卿
(安徽大學 法學院,安徽 合肥 230601)
隨著現代信息技術和移動通訊技術的發展,互聯網與金融深度融合,包括第三方支付、P2P網絡借貸、眾籌融資等支付結算與投融資金融活動蓬勃興起。雖然互聯網金融促進了小微企業發展,有利于擴大就業,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金融服務效率、推動了金融業創新發展。但是,互聯網金融存在固有的風險與技術性難題,加之缺乏監管,導致互聯網金融消費者的權益難以得到保障,信息泄露、非法集資等亂象叢生。因而,本文通過揭示互聯網金融消費者保護的困境并分析其中原因,進而為破解互聯網金融消費者保護的困境提出完善建議。
目前,我國沒有對互聯網金融市場的進入條件作統一規定,僅在相關法規、規章以及規范性文件中作了粗略、寬泛的規定,且并未考慮到互聯網金融行業的隱蔽性、突發性等特點。有些企業即使不具備從事互聯網金融業務的資質,仍然可以利用相關法規上的漏洞進入市場之中,使互聯網金融消費者面臨較大風險。互聯網金融企業一般只需提交簡單的書面材料,在工商行政主管部門辦理注冊登記,工商行政主管部門沒有進行特別的審查,只是將其作為一般的企業法人對待,以至于互聯網金融企業進入市場較為容易[1]。其中很多打著互聯網金融旗號的平臺,實際上只是傳統的線下民間融資主體披著“互聯網金融”外衣的一種噱頭,經營過程中往往擅自更改自身的經營業務范圍,非法從事金融服務,進而詐騙高額現金。因資金鏈斷裂而出事的企業不勝枚舉,互聯網金融消費者的利益因此受到很大損害。
隨著互聯網金融的快速發展,金融產品一直在更新換代、金融服務日益綜合化,現行法律法規零散的規定實際上形成了金融消費者保護的真空狀態,無法發揮保護互聯網金融消費者的作用。從我國的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角度而言,其保護的消費者是基于生活需要而購買、使用商品或接受服務的自然人,即具有非營利性,但互聯網金融消費者購買金融產品或者服務一般是以投資盈利為目的。因此,互聯網金融消費者的利益無法依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得到保護,而目前又不存在專門保護互聯網金融消費者的法律,這種立法缺失導致互聯網金融消費者保護陷入困境[2]。另外,從金融法本身角度而言,它更多側重于保障金融機構的正常運營、維護金融秩序,關于金融消費者保護規定的較少,且一般僅是針對某一行業中最為典型的金融服務提出的,原則性規定居多,具體的操作性層面規定不明確。事實上,互聯網金融的特殊性使得互聯網金融消費者在與交易方權利義務的分配中處于失衡狀態,這種實質上的不平等關系需要國家專門立法予以傾斜保護。雖然各地相繼出臺了關于互聯網金融消費者保護的規范性文件,但是效力比較低,不夠精確和完備,時常產生內容上的重復與適用上的混亂,也難以真正保護互聯網金融消費者。
我國的金融監管部門偏重于審查金融機構的運營是否符合法律法規以及風險性大小,各級消費者協會主要保護傳統的接受非金融性商品或服務的消費者,并未形成統一的監管模式,也不存在統一的互聯網金融消費者保護機構。中國人民銀行、銀保監會雖然各自設置了金融消費者保護的相關機構,但是由于互聯網金融業務往往呈現跨行業性與跨地區性,這種縱向分割式的監管模式難免出現監管空白和漏洞[3]。在互聯網平臺上,金融產品和服務不斷創新,形式也是日新月異,加之信息傳播快、涵蓋領域廣,監管本來就具有一定難度,導致互聯網金融行業無法形成有力的外部約束,互聯網金融消費者保護的新問題層出不窮,安全隱患大。傳統的監管手段無法跟上互聯網金融的發展速度,互聯網金融突破了時空限制,導致市場資金流動的方向不好掌控和監督,這對于金融監管部門監督管理措施的創新是更大的挑戰。
由于我國互聯網金融消費者可供選擇的非訴訟救濟渠道匱乏,因而一般會選擇訴訟方式解決糾紛。但是,互聯網金融平臺呈現了跨地域性和專業性,往往需要掌握大量復合型知識,舉證難度大。司法程序本身就比較復雜,案件訴訟進程一般比較緩慢,需要耗費大量時間和金錢成本,互聯網金融消費者維權不是易事。對于遭遇壞賬、欺詐等情況,由于互聯網金融上的一切交易是用電子數據形式保存在平臺服務器中,而電子數據又極易被更改替換甚至抹去,如果互聯網金融企業發生經營困難而關閉或凍結平臺數據,互聯網金融消費者能否搜集到證據便是難題。互聯網金融企業一般會采取對自己最為有利的爭議解決形式,互聯網金融產品或服務以最終解釋權以及限定由產品或服務提供方所在地法院、仲裁機構管轄等形式剝奪消費者的爭議解決選擇權,進而限制救濟權。因此,訴訟方式維權難使得互聯網金融消費者更需要多種救濟渠道。
在互聯網金融市場,信息不對稱存在于金融交易的全過程,互聯網金融消費者是信息獲取的弱勢方,缺乏獲取信息的動力。互聯網金融消費者在金融產品或服務的交易中,不容易知悉其本質屬性與細節信息,甚至會產生“逆向選擇”等行為,最終將會導致“劣幣驅除良幣”的負面效應[4]。互聯網金融消費者和互聯網金融企業存在委托代理關系,作為代理人的互聯網金融企業具有天然的信息與資訊財力優勢,其管理者的角色沖突導致互聯網金融消費者的信息受到約束,使得互聯網金融企業具有隱藏信息的傾向[5]。出于為自身謀取利益的動機,互聯網金融企業也不可能自愿披露金融交易中的一切真實可靠信息,通常在信息披露的方式、披露內容和披露時機的選擇上隨意性很強。所以,互聯網金融消費者往往得到的是滯后的、不連續的信息,可以作為判斷依據的投資信息更加缺乏和不透明,不利于作出準確的投資決策。而互聯網金融市場的信息不對稱會形成一種逆向選擇效應,增加交易成本、降低互聯網金融市場效率,從而大大提高了互聯網金融消費者進入互聯網金融市場的風險。
互聯網金融借助大數據、云計算等先進科技,創新了金融發展體系和模式,增強了金融的普惠性與投融資的便利性。但是,由于互聯網金融市場更加復雜,金融科技又一直處于動態發展的過程,由此衍生的法律問題不計其數,互聯網金融違法違規事件頻發,不利于社會經濟的發展。在互聯網金融交易中,很多消費者沒有相關的專業技能與素養,僅僅出于逐利的動機而通過互聯網平臺參與到金融交易中,無法預防和掌控互聯網金融科技的風險。很多風險系數較大的金融科技產品或服務通常會鎖定這些識別能力較弱的金融消費者,并且通過夸大或虛假宣傳而鼓動金融消費者做出偏離理性的消費決策,以此獲取不正當利益。互聯網金融科技發展速度快,而法律具有滯后性,現有的法律法規本就存在不足與漏洞,互聯網金融科技又不斷催生新的法律問題,這些問題卻無法在現行制度內得到解決。這種科技發展的超前性與法律的滯后性矛盾帶來了立法空白,法律難以及時回應互聯網金融科技發展對金融消費者保護形成的新需求。
我國互聯網金融采取分業監管體制,即按照各機構從事的業務領域來分配對應的監管范疇。但是,總體而言,這種監管方式會消耗高昂的成本,而且各監管機構內部無法達成有效的實質合作,極易造成監管真空與監管重復,很難對互聯網金融起到真正的監管作用,也無法借助監管來規避一定的風險。相較于傳統金融業,互聯網金融的創新與運作模式有其內在獨特性。互聯網金融企業善于整合各種金融產品或服務,并且在整合過程中始終以滿足消費者需求為其目標,使得原本分散或者關聯性不密切的金融產品或服務成為有機聯系的一個整體,然后開發成一種綜合性的單一途徑提供給互聯網金融消費者。雖然交易過程簡化了,但是其中涉及的多樣化監管問題卻無法回避,因為更加便捷的交易過程并沒有減少監管機構的職責。從整個過程來看,這種綜合性金融產品或服務可能同時需要幾家監管機構的監管;但從最終的金融產品或服務的提供者或開發者角度來說,在現行的分業監管體制下,表面上確實不屬于其中任一監管機構的領域,而且由于監管復雜、監管成本高,監管部門也會推脫監管,因而難免出現監管真空狀態。
為了規范互聯網金融市場,必須嚴格市場準入,提高行業的準入門檻,嚴厲禁止“跑路”等違法違規現象。互聯網金融企業只有提出申請并經審查批準合格后,才能從事相關互聯網金融業務。監管部門要督促互聯網金融平臺朝著規范化方向發展,賦予平臺對于互聯網金融企業一定的核實義務,建立長效透明的準入機制,減少互聯網金融消費者的投資風險。構建互聯網金融市場準入機制時,可以借鑒商業銀行的進入條件,明確監管范圍和監管責任,設置一定的風險準備金,提高互聯網金融企業社會責任,防范不具備合格資質的企業違法違規進入金融市場并擅自毀約。提高互聯網金融市場準入門檻能夠防止一些企業把互聯網金融當作其非法經營的保護傘,也便于金融監管部門進行針對性監管與加大事后追責力度,充分保護互聯網金融消費者的權益,同時又不會過度妨礙互聯網金融市場的正常發展。
要對互聯網金融消費者傾斜保護,主要是由于這一群體因信息不對稱而在互聯網金融交易中處于弱勢地位,因而需要國家出臺相關法律予以特殊保護。但是立法工作紛繁復雜,一部法律的出臺往往耗時許久,且法律具有滯后性,而金融市場瞬息萬變,法律難以及時回應現實生活中不斷出現的新問題。所以,要尋找保護互聯網金融消費者的治本之策,著力解決信息不對稱問題。為此,應當加強信息披露義務,對披露的及時性加以要求,只有確保信息披露的及時性,才能真正實現信息的公開、透明、真實與準確,便于互聯網金融消費者進行甄別從而作出正確的選擇,防止消費者因不實信息誤導而盲目投資[6]。另外,有必要參考日本《金融商品銷售法》中的規定,互聯網金融企業應當具有充分的告知與說明義務,即明確互聯網金融企業在向消費者進行金融商品銷售時,承擔說明的義務,要向金融投資者揭露并說明在售金融商品隱含的一切風險,并將應當說明的事項予以類型化,使互聯網金融企業如實告知消費者所售金融商品的風險及相關細節信息。假使互聯網金融企業不履行說明義務時,要承擔無過失責任和直接責任,損害額被推定為本金虧損額[7]。
我國目前的金融監管機構過于分散,沒有真正發揮到監管作用,對于互聯網金融消費者的保護未形成體系,因而有必要建立統一的互聯網金融消費者保護機構,對互聯網金融市場實行統一監管,并且著力于維護互聯網金融消費者的利益。統一的互聯網金融消費者保護機構除了保護金融消費者的金融權益,還要盡量降低金融消費者的金融風險。所以,不但要求其具備識別金融產品或服務風險的專業性金融知識,還要求其具備分析整個經濟周期對金融風險演變影響的能力[8]。這樣的專門機構將有利于貫徹落實互聯網金融消費者保護理念,提高互聯網金融市場的效率,規范互聯網金融市場秩序。在我國分業監管體制下,建立統一的互聯網金融消費者保護機構并非易事,但是當前對于互聯網金融消費者保護卻不斷出現乏力與漏洞。因此,從長遠來看,我國的金融監管應當過渡為統合監管[9]。具體而言,首先,可以協調央行、銀保監會等內部的金融消費者保護機構,打破各機構“各自為政”的局面,加強協作與配合,漸進式開展統一的互聯網金融消費者保護行動;等到時機成熟,各機構協作性大大提升的時候,可以嘗試建立統一的互聯網金融消費者保護機構,由其統一領導開展互聯網金融市場的消費者權益保護工作。
互聯網金融科技的發展速度越來越快,金融產品或服務逐漸呈現綜合化、復雜化與多樣化,互聯網金融糾紛也不斷增多。我國目前的司法救濟途徑成本高、舉證難度大,而非訴訟糾紛解決方式又匱乏,所以互聯網金融消費者實際可供選擇的救濟渠道很少。因此,有必要在金融糾紛中創造性地運用和解、調解、仲裁等非訴訟方式,發揮其特有的靈活、快捷、簡便等優點來及時處理糾紛,以保證金融消費者的應然權益能夠順利轉化成實然權益[10]。非訴訟方式拓寬了互聯網金融消費者的權利救濟渠道,而且具有及時、成本低等優點,可以與訴訟方式形成互補,有利于構建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促進互聯網金融糾紛的及時化解,避免互聯網金融消費者損失擴大。此外,還可以集合社會力量來保護互聯網金融消費者。比如,媒體通過對互聯網金融糾紛的跟蹤報道可以形成社會監督,披露相關內幕信息,督促金融糾紛的及時解決,并且對其他主體進入互聯網金融市場起到一定警示作用[11]。總之,互聯網金融糾紛的順利解決需要各方主體發揮應有的作用,還需要創新互聯網金融糾紛解決模式,通過構建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來增加互聯網金融消費者的權利救濟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