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應與選擇：生態視域下的英文電影片名翻譯

龔 勤

（南通大學杏林學院，江蘇 南通 226001）

電影片名是電影作品的“第一張名片”，它具有傳遞電影信息的導視功能，吸引大眾眼球的商業功能，以及令人產生愉悅的美學功能。對于一部外語電影，它對域外觀眾的吸引力如何，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該影片片名的翻譯質量。

電影片名翻譯是譯者把影片信息從一種語言轉換為另一種語言的過程，無疑屬于一種跨文化交際活動。由于中外觀眾在語言、文化、思維方式、審美理念等方面大相徑庭，因此，電影片名翻譯工作難度較大。本文從英文電影片名翻譯的實例出發，通過生態翻譯學“三維”（即語言維、文化維、交際維）轉換的方法，對中國大陸、中國香港和中國臺灣三地的翻譯版本進行對比分析，期望為本領域研究提供借鑒。

一、生態翻譯學理論

生態翻譯學（Eco-translatology）是由清華大學著名教授胡庚申提出的全新翻譯理論，它是在翻譯適應選擇論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他以生物進化論中的“自然選擇”“適者生存”等基本原理為基石，以中國古代哲學中的“天人合一”“適中尚和”的經典智慧為依歸，提出了“翻譯即適應與選擇”的翻譯理論［1］。胡庚申在《翻譯適應選擇論》中指出，翻譯是“譯者適應翻譯生態環境的選擇活動”。其中，“翻譯生態環境”是指原文、源語和譯語所呈現的世界，即語言、交際、文化、社會及作者、讀者、委托者等互聯互動的整體［2］142。翻譯的方法可簡單概括為“三維”轉換，即譯者在“多維度適應與適應性選擇”原則指導下，相對集中于語言維、文化維和交際維適應性選擇轉換［2］147。

不難看出，生態翻譯學理論給翻譯研究提供了一個新視角，它強調譯者要先做翻譯生態環境的適應者，力求多維度地適應，再依次做出適應性的選擇轉換，從而得到適應翻譯生態環境的最佳譯文。

二、基于“三維”轉換的電影片名翻譯

（一）語言維的適應性選擇轉換

英漢兩種語言分別屬于不同的語言系統和文化系統，它們在詞匯、語法和習慣用法上大相徑庭。語言維的適應性選擇轉換是指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從翻譯生態環境的角度出發，充分考慮翻譯的整體生態環境，對語言形式在不同方面、不同層次上所開展的適應性選擇轉換［3］132。用于電影片名翻譯，譯者首先要做生態環境的適應者，逐漸調整詞匯，轉換語言形式，再用地道的語言翻譯出受歡迎的譯名。一些成名的片名翻譯給我們提供了良好借鑒。

The Lord of the Rings是歐美經典奇幻系列電影，中國大陸把這部電影翻譯成《指環王》，而中國香港、中國臺灣則將其翻譯成《魔戒》。究其本質，“Lord”含有宗教色彩，若不考慮翻譯生態壞境，將The Lord of the Rings直譯為“眾戒的上帝”，觀眾會不知所云。The Lord of the Rings片名的漢譯盡管與原題內容不完全對應，卻并非是背離影片內容對片名的誤讀，而是忠于影片主題的創造性翻譯。翻譯中，譯者與投資人、版權引進人、原劇本、目標觀眾、審譯機構、譯評人、譯語社會等諸要素構成了一個緊密關聯的生態系統，譯者在關注眾要素的前提下，需要做出“選擇性適應與適應性選擇”［4］。

電影開頭提到：有多枚戒指被鑄造來統治各個種族的力量，而有一枚至尊之戒是來統御眾戒，企圖達到控制整個世界的目的，“the Lord of the rings”就是指“至尊之戒”。中國古代把最高統治者稱為“王”，因此內地版的譯名為《指環王》，符合中國觀眾的語言習慣，也與原英文片名意思相近，但略顯中性。這部電影在中國香港和中國臺灣的譯名為《魔戒》，與《指環王》相比，《魔戒》更簡明，也更為傳神、引人入勝，“戒”比“指環”更顯尊貴，用詞更準確，加一“魔”字增添了魔幻的色彩，與影片的中土世界的奇幻風格相吻合，從而引發中國觀眾的觀影欲望。因此，從語言風格來看，譯為《魔戒》保留了源語環境的奇幻風格，更好地完成了語言維適應性選擇轉換。

（二）文化維的適應性選擇轉換

文化維的適應性選擇轉換指的是在整個翻譯過程中，譯者注重兩種語言間文化的傳播與詮釋。文化維的適應性選擇轉換注重源語和譯語文化之間的差異，避免譯者利用譯語文化解釋和曲解原文［5］166。馮慶華認為：“電影名稱也隱含著本國的文化，本國觀眾容易接受，而在翻譯給異國觀眾時，必須采用異國各個層次都能接受的形式。”［6］8因此，譯者在翻譯片名時要克服中西方文化差異所帶來的障礙，以順利實現信息和文化的交流。

Friday the13th是美國系列恐怖片。影片講述了13 號星期五這天發生在水晶湖度假區的一連串命案。在西方文化中，“星期五”和數字“13”都代表著壞運氣，表示不吉利，“13 號星期五”被視為不祥之日，而在中國文化中則不存在這一習俗。對于該影片名字的翻譯，中國香港和中國臺灣的譯名不確定，中國大陸有《黑色星期五》和《13 號星期五》兩個譯名。對于前者這個譯名，譯者在翻譯時在文化層面進行轉換，在“星期五”前增補了“黑色”二字，增添了恐怖的氣氛，而且中國觀眾在看到譯名《黑色星期五》時，很容易猜想到電影里星期五這天會有非常不幸的事情發生。該電影翻譯成《黑色星期五》比《13 號星期五》增添了懸念，更能吸引觀眾去觀看電影以及讓觀眾了解其英文片名所隱含的西方文化。

科幻電影Aquaman以古希臘神話為背景，講述了擁有半人類、半亞特蘭蒂斯人血統的亞瑟·庫瑞（Arthur Cuurry）打敗同父異母的弟弟奧姆（Orm），成為亞特蘭蒂斯國王的故事。在英語中，“Aqua-”是與水有關的前綴；“-man”常用于詞尾，代表超級英雄的形象。中國大陸對該電影片名的翻譯是《海王》，這主要是因為在中國神話中常把大英雄或某領域的統治者稱之為“王”，例如，“美猴王”“龍王”。而中國香港和中國臺灣則將其譯為《水形俠》。相比之下，《海王》更顯霸氣，能突出該影片所反映的文化背景（西方海洋文明）和人物的尊貴身份。可見，中國大陸譯者翻譯片名時，在理解影片文化背景的基礎上進行了雙語文化內涵的傳遞，符合文化維適應性的轉換要求。

（三）交際維的適應性選擇轉換

“任何信息如果不起交際作用，都是毫無用處的。”［7］18交際維的適應性選擇轉換指的是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為實現譯文的跨文化交際目的所做的適應性選擇轉換。在翻譯電影片名時，譯者除了要轉換語言形式及傳遞文化內涵外，還應實現交際目的。因此，譯者不僅要重視語言、文化的轉換，還要注意原文文本信息的交際目的和譯文文本信息的交際目的是否一致。

電影片名作為一種語言符號，其功能之一是實現電影的商業價值，因此其交際意圖是傳遞影片的信息與主題，博觀眾眼球，以增加電影票房和收視率。當代翻譯理論家紐馬克指出，交際翻譯首先忠于目標語和目標文本讀者，不給讀者留下任何疑點與晦澀難懂之處。當信息內容和效果發生矛盾時，交際翻譯重效果而不重內容［8］78。

影片Capernaum講述了黎巴嫩兒童生活流離失所的感人故事。“Capernaum”一詞對應的翻譯是“迦百農”，出自《圣經》，是《圣經》中的地名，系加利利海附近一域，在西布倫和拿弗他利的邊界上，今已成廢墟。在將該部影片引入中國大陸后，電影片名被翻譯為《何以為家》。這主要是因為中國觀眾幾乎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地方，更不了解其背景。事實上，翻譯的作用就在于把晦澀難懂的語言，用符合目標語觀眾語言習慣的方式表達出來。將這部電影翻譯成《何以為家》，“家”和“伽”恰好是同音字。“何以為家”以反問的語氣增強了凄涼的效果，給觀眾一種惆悵、無奈的感情基調，符合影片的基調和主題。

中國臺灣則將片名譯為《我想有個家》，容易令觀眾聯想起臺灣歌手潘美辰的經典老歌《我想有個家》。這首歌和電影里所要傳達的對家渴望的感情基調一致，以歌名作為電影片名，能激發臺灣觀眾觀看影片的欲望，起到較好的交際作用。

而中國香港則將片名譯為《星仔打官司》，“×仔”是粵語中對年輕男子的稱呼，在粵語區使用頻率高，符合香港人的語言習慣。然而，《星仔打官司》雖然也反映了影片的主要內容，但并沒有傳達出影片想要傳遞的感情基調，令人遺憾。

（四）“三維”的適應與選擇

在電影片名翻譯過程中，由于目標語觀眾發生了變化，語境也隨之變化，再加上受到中西方國家不同文化背景的制約，有時不得不放棄源語的表達形式，重新創譯片名。但是，對于如何判斷譯名好壞并沒有統一標準，往往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胡庚申認為，譯者在翻譯實踐中，只有真正做到“語言維、文化維和交際維”這“三維”的適應與選擇轉換，才有可能翻譯出恰當的譯品（譯文）［9］。從邏輯角度來看，翻譯是語言的轉換，語言是文化的載體和交際的工具，文化又是交際的沉淀，因而，語言、文化、交際三者間具有重要的內在聯系［2］147。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只有注意語言、文化、交際三個維度間的平衡協調與有機結合，才能取得好的翻譯效果。

影片La La Land講述了心懷夢想的女演員與爵士樂鋼琴家兩人之間的愛情以及追求夢想的故事。內地將這部電影譯成《愛樂之城》，“樂”對應的是“la la”，因為“la la”使我們想起音樂曲調“啦啦啦”，“城”是指故事發生地——美國洛杉磯。譯者將片名譯為《愛樂之城》頗有藝術氣息，易使觀眾聯想到影片的風格，即愛情音樂劇，而且簡單的四字詞語符合中國人的用詞習慣，完成了語言維的適應性選擇轉換，但是考慮到文化維，未能體現出“la la land”隱藏的文化內涵。

《新牛津英漢雙解大辭典》對“la-la land”的解釋是拉拉國（指洛杉磯或好萊塢，尤指居于該地者的生活方式及觀點），在美國俚語中通常指“奇異境界、幻想世界”。

在中國香港，將電影譯為《星聲夢里人》，使人眼前浮現出一幅畫面：在星河流動之下，男女主角伴隨著歌聲起舞翩躚，沉浸在他們的夢幻里。“星”也會使人聯想到明星、追星，“聲”則代表音樂，“夢”傳遞出“la la land”夢幻、幻想的內涵，反映出電影的主題：男女主角因同是追夢人而走到一起，在經歷了夢想和現實的碰撞、事業與愛情的挫折后，依然相互鼓勵，追求各自夢想。因此，譯名《星聲夢里人》從文化維和交際維更好地適應了影片的源語環境。另外，“星”和“聲”在粵語里是同音字，保持了源語中“la la”的同音風格，因而從韻律層面實現了語言維的適應轉換。可見，港版譯名從交際、語言、文化三個維度比較完整地轉換了源語的內容及其交際含義。

中國臺灣的譯名《樂來越愛你》同樣只是進行了語言維上的轉換，沒有考慮文化層面源語內涵的傳遞。

結語

近年來，英語電影在中國蓬勃發展，電影的片名翻譯問題一直在國內備受關注，但目前，學術界尚缺乏完善的翻譯理論體系來指導電影片名翻譯，以規范電影市場。本文把生態翻譯學的“多維度適應與適應性選擇”理論運用到電影片名翻譯實踐中，用“三維”適應性選擇轉換的方法對中國大陸、中國香港、中國臺灣三地的翻譯版本進行對比研究。實踐證明，該理論具有可行性和適用性，能對電影片名的翻譯提供合理的解釋。因此，譯者在翻譯電影片名的過程中，要具備翻譯生態環境意識，在理解劇情的基礎上，深入理解源語的隱含之意，并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和創造力，盡可能從語言維、文化維、交際維等多維度進行適應性選擇轉換，從而促進中外電影文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