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背景下中亞留學生漢語學習策略研究

彭玉蘭

摘? ?要： 中亞國家來華漢語學習者數量逐年增多，對其個體因素的研究顯得尤其重要，其中學習策略研究更是直接關系漢語教學效果。通過對贛南師范大學中亞留學生調查研究，發現中亞留學生學習漢語時對語言學習策略的使用總體處于中等偏上水平，其中使用頻率最高的是自我激勵策略和補償策略，其次是情感策略、社會策略和記憶策略，不太擅長使用認知策略和元認知策略，教師進行有針對性的學習策略訓練可以進一步提高學生的漢語學習效率。

關鍵詞： 中亞? ?學習者? ?學習策略

狹義上的中亞包括五個國家，即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土庫曼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1991年，蘇聯解體后，中亞的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土庫曼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成為主權國家。獨立初期，中亞五國都經歷了主體民族語言國語化及“去俄語化”的過程，俄語由官方語言下降為“族際交際語言”或“通用語”。近年來，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快速推進及中國經濟的飛速發展，大量中資企業入駐中亞，漢語逐步成為備受中亞國家關注的語言，我國在除土庫曼斯坦外的中亞4國先后分別開設了13所孔子學院，還有大量學生來華留學，僅2018年哈薩克斯坦在我國的留學生就超過1萬名，位列來華留學生總數國家排行榜的第十位。贛南師范大學自2015年至今，先后陸續接收中亞國家留學生共55名，已成為我校留學生的主力軍。筆者作為綜合課教師，對我校55名中亞留學生的漢語學習情況進行了調查統計，并采用定性研究法中的參與觀察和深度訪談相結合的手段對調查結果進行了分析，旨在總結出中亞留學生在漢語學習過程中擅長使用的學習策略和不擅長使用的學習策略，研究漢語教師在教學過程中如何對中亞留學生進行針對性學習策略訓練。

一、語言學習策略定義及分類

自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以來，外語教學界的研究重點從研究教師、教材、教學法逐步轉向教學對象即學習者，大家已達成基本共識：學習者個體特征對第二語言學習的過程和效果都會產生重要影響，學習者對學習策略的選擇和使用會直接影響第二語言的發展。學習策略本身是一個非常復雜的概念，在近40年的研究中有關學習策略的定義眾說紛紜，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定義有近十種①（65-66）。盡管中外學者對學習策略的定義不盡相同，但具體到語言學習策略，有一點是共同的：語言學習策略是學習者在語言學習過程中為了有效學習語言而采取的有意識的行為和心理活動。根據學習策略的不同定義，我們可以總結出語言學習策略的幾個特點：①語言學習策略的運用目的是提高語言學習效率，幫助學習者更有效地習得語言。②語言學習策略的運用是學習者有意識的行為，學習者可以闡述在語言學習過程中使用了哪些學習策略。③語言學習策略既包括可以觀察到的外顯的行為，又包括無法觀察到的內隱的心理活動，但是內隱的語言學習策略通過深度訪談的介入性研究可以了解到。④語言學習策略既可用于母語習得，又可用于二語習得。母語習得的語言學習策略對于二語習得有一定的借鑒作用。⑤語言學習策略是可教授可訓練的，對學習者進行有針對性的和有效的語言學習策略訓練可以提高語言學習效率。

與定義類似，不同的研究者受理論基礎的影響不同，對于學習策略的分類各不相同，其中影響最深遠的主要有OMalley和Chamot（1990）按照信息處理模式進行的分類和Oxford（1990）按照策略與語言材料關系進行的分類①（66-69）。此外， Bialystok（1978）、 Rubin（1981）、 Cohen（1998）及文秋芳（1993）等學者提出的分類方式也產生了較大影響。崔剛（2008）在匯總中外各學者分類的基礎上，歸納總結了語言學習策略的七大類別，即認知策略、元認知策略、記憶策略、補償策略、社會策略、情感策略和自我激勵策略。這七大類別是各種研究中比較常見的語言學習策略，語言闡述性和描述性較強，本文對中亞留學生漢語學習策略的研究擬采取這一分類方式②。

二、贛南師范大學中亞留學生基本情況

我校自2015年開始招收中亞國家留學生，截至2019年共招收55人，年齡主要集中在17歲—20歲，學生類別包括語言生和學歷生（含本科生和碩士研究生），既有享受孔子學院獎學金、江西省政府獎學金和我校“一帶一路”獎學金生，又有少量的自費生。具體情況見表1：

表1? ?贛南師范大學中亞留學生基本情況

從上表可以看出，我校招收的中亞留學生分別來自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土庫曼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其中哈薩別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留學生是主體，占據我校中亞留學生總數的90%，與中亞國家漢語學習現狀是相符的。哈薩克斯坦是中亞五國中來華留學生人數最多的國家，烏茲別克斯坦是中亞五國中推廣漢語力度最大的國家。

由于中亞五國在歷史背景、地理位置、經濟發展、文化宗教、語言政策等方面存在諸多共同點，且均處于“絲綢之路經濟帶”的核心區域，與中國的經貿合作十分密切，對漢語人才的需求日益增大，因此哈薩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留學生的漢語學習策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作為中亞五國的典型性代表。

從學生類別來看，不難發現2015年—2017年單純為學漢語的語言生數量占據絕對優勢，近兩年學歷生比例明顯增多，說明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推進，中亞五國對漢語人才的需求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有了更高要求，普及型漢語人才已經不能完全滿足需求，對高層次漢語人才需求增加。值得注意的是，我校中亞留學生的男女比例為47∶8，與中亞國家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及女性受教育程度普遍低于男性有很大關系。學生年齡主要集中在17歲—20歲，多數學生高中畢業后選擇來華攻讀本科學歷甚至本科畢業后繼續攻讀碩士學位，與中亞國家普及型漢語人才和高層次漢語人才的需求增大有直接關系。

我校中亞留學生樣本雖然不大，但各方面呈現出來的特點與中亞來華留學生總數這個大樣本存在諸多相似，因此采用定量與定性相結合的研究法對我校中亞留學生漢語學習策略進行介入性研究完全可以管中窺豹，對于中亞留學生漢語學習策略訓練研究和提升中亞留學生漢語學習效率都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三、贛南師范大學中亞留學生漢語學習策略

本次調查對象為上述贛南師范大學55名中亞留學生，采用的調查表以Oxford（1990）的“語言學習策略調查表”①（213-216）（SILL共6個部分50個項目）為基礎，前6個部分50個項目在此不再展開贅述，增加了自我激勵策略部分5個項目，再根據漢語自身特點進行一定的漢化和修改。增加的第7部分自我激勵策略5個項目分別為：51.我鼓勵自己我很棒，我可以學好漢語;52.說漢語時我告訴自己要放松;53.說漢語前先認真思考會讓我說得更好;54.這次說得不對沒有關系，下次我會做得更好;55.學好漢語可以給同學和老師留下好印象。最終發放的調查表為中英雙語版，共7個部分55個項目。考慮到受訪者容易因為調查表項目太多太復雜而隨意勾選作答，影響最終數據的真實性和有效性，本次調查中受訪者對漢語學習策略項目的回答除了采用李克特量表從“從不這樣做”到“總是這樣做”五個等級描述外③，還采用了參與觀察和深度訪談的形式，用筆錄和錄音的形式將觀察和訪談過程記錄下來，再對調查結果進行整理分析，旨在得出更真實可靠的結論。

經整理，贛南師范大學55名中亞留學生漢語學習策略使用的總體情況如表2所示：

表2? ?贛南師范大學中亞留學生漢語學習策略情況

從表2的統計結果看，我校中亞留學生使用語言學習策略的頻率處于中等偏上水平，總平均值為3.3273，按平均數從高到低順序排列為自我激勵策略（4.2000）>補償策略（4.1667）>社會策略（4.000）>情感策略（3.8333）>記憶策略（3.2222）>認知策略（2.7142）>元認知策略（2.5556）。

對照Oxford的參考量表分析④，不難發現我校中亞留學生對自我激勵策略、補償策略、社會策略和情感策略的使用已經達到高頻度，使用非常頻繁，中亞留學生對記憶策略、認知策略和元認知策略的使用也達到中頻度，其中“25.在漢語會話中想不起恰當的詞語時，我用手勢表達”“39.每當我使用漢語感到害怕時，我盡量放松不緊張”“51.我鼓勵自己很棒，我可以學好漢語”“55.學好漢語可以給同學和老師留下好印象”這四個項目得分最高，很多同學選5。充分說明我校中亞留學生的語言學習策略使用意識非常強，在漢語學習過程中焦慮程度較低、自信心強。

“11.我嘗試著與漢語為母語的人交談”“40.即使害怕說錯，我也鼓勵自己說漢語”“47.我和其他同學練習漢語”和“49.我用漢語提問”這四個項目得分普遍偏高，說明中亞留學生非常擅長利用目的語環境的有利條件，注重語言的交際功能。“16.我喜歡閱讀漢語讀物”“17.我用漢語做筆記、留言、寫信或寫報告”“36.我盡可能多地閱讀漢語讀物”“43.我記下自己學習漢語的心得和感受”四個項目得分普遍較低，說明中亞留學生對漢語的讀寫技能重視不夠，不太擅長通過反復讀寫提高漢語水平，也是非漢字文化圈國家學生使用漢語學習策略的特點之一。

此外，中亞留學生在語言學習策略選擇和使用上的情況與他們學習漢語時普遍聽說能力的發展快于讀寫能力的現狀是相符的，與“一帶一路”背景下中亞國家大量中資企業對漢語口語人才需求量較大的現狀是相符的。

值得注意的是，吳勇毅（2007）通過對來自韓國、日本、泰國、印尼及歐美的535名留學生做了一項漢語學習策略的大樣本調查發現，“留學生在學習和習得漢語過程中，最常用的策略是補償策略，其次是社交策略、元認知策略和認知策略，再次是情感策略，最不常用的是記憶策略”⑤（24-26）。和我校中亞留學生的語言學習策略使用情況差異十分顯著，元認知策略和認知策略歷來被認為是學習策略中的兩項整體主策略，中亞學生對其的使用頻度相較其他策略處于低水平狀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亞留學生學習漢語時缺乏詳細周密計劃，目標性不強，自我管理能力、自我監控能力和自我評估能力均不足，不太擅長利用以前學習的知識或掌握的技能幫助漢語的理解或輸出，建立起新舊知識之間的聯系，不善總結，很少主動嘗試用不同方法把新學的語言素材重新組合成有意義的句子或更長的語言片段。

此外，在認知策略和元認知策略的使用頻率上，女生組稍高于男生組，差異不明顯，21歲—30歲組明顯優于17歲—20歲組。有研究表明，“年齡對第二語言學習策略的形成和使用有非常明顯的影響，學習者的認知能力隨年齡的增長而增長，認知方式隨年齡的增長而增長”①（71-72），心智越成熟的成年人更擅長運用更復雜的整體的學習策略，如認知策略和元認知策略。

為了增加問卷調查采集數據的有效度，筆者全程觀察并記錄了我校中亞留學生的漢語學習進程，并就學習動機、學習策略及對中國和漢語的態度等問題進行了深度訪談。通過參與觀察，發現絕大部分中亞留學生學習態度較散漫、存在遲到曠課現象，課堂上表現活躍，參與度高，喜歡與老師互動，課后愿意跟中國學生交流，但學習任務完成情況不甚理想，相比課中、課前和課后努力明顯不足，經過一年的學習，HSK考試只能達到三級水平。通過進一步深度訪談，了解到學漢語已然在中亞國家成為熱潮，多數學生高中畢業就選擇來中國學習漢語甚至攻讀本科，年齡集中在17歲—20歲，但是他們學習漢語很少是因為熱愛漢語和中國文化，大多數是聽從父母的建議、或是為了取得HSK等級證書、結業證書或者畢業證書而來到中國學習漢語。會漢語意味著畢業后可以輕松獲得一份令人羨慕的高薪工作，但是他們對于要學到何種水平才能真正滿足今后的工作需求，并沒有清晰的概念，要付出多少努力并沒有充分的思想準備。也就是說大都持工具性動機和外在動機，內部驅動力明顯不足，只是把漢語當做一種非常有用的交流工具，希望掌握漢語后能給自己帶來實際效益，很少有融入中國和中國文化的意愿。

外語教學界普遍認為具有融入性動機的學習者比具有工具性動機的語言學習者更容易成功，內在動機更是語言學習中最有活力、影響最直接的因素。他們所持的漢語學習動機會對其學習漢語時選擇和采用的學習策略產生重要影響：一方面語言學習動機的強度與語言學習策略使用數量呈正相關的關系，語言學習動機越強的學習者使用的語言學習策略數量和種類越多，反之亦然。另一方面學習者所持語言學習動機不同，持工具性動機和外在動機的學習者，選用的語言學習策略更多依賴外部因素，如社會策略、補償策略。選用的語言學習策略也會有所不同。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中亞國家是直接與“一帶一路”核心區相連的區域，近年來入駐中亞國家和赴中亞國家投資的中資企業呈快速增長趨勢，中資企業的入駐不僅直接帶動了當地的經濟發展，還為當地就業做出了重大貢獻。“中亞國家在用工政策上有嚴格限制，堅持2∶8的比例，即10名員工中，屬地國的員工要占到8名。近年來有些國家限制更加嚴厲，例如塔吉克斯坦開始實行1∶9的比例。這樣的用工比例勢必成為當地人漢語學習的最大動力”⑥（42）。但在語言學習策略的選用上，會傾向于情感策略和自我激勵策略，而非認知策略和元認知策略。這為后續語言學習策略訓練研究，留下了空間。如果教師能夠有意識地對中亞留學生認知策略和元認知策略使用進行針對性訓練，必將大大提高漢語學習效率。

注釋：

①丁安琪.漢語作為第二語言學習者研究[M].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0.

②除了以上所述整體語言學習策略以外，學習者在語言學習過程中還會使用一些具體的學習策略，主要包括語言技能學習策略和語言要素學習策略。語言技能學習常用策略主要包括聽、說、讀、寫的策略。語言要素學習常用策略主要包括詞匯、語法、漢字的學習策略。本次調查主要涉及中亞留學生整體語言學習策略調查研究，因此對于具體的語言技能學習策略和語言要素學習策略不展開討論。

③每個項目都配有五個選項，即1=從不這樣做（Never or almost never true of me），2=很少這樣做（Usually not true of me），3=有時這樣做（Somewhat true of me），4=經常這樣做（Usually true of me），5=總是這樣做（Always or almost always true of me），受訪者只需在相應的項目下根據自身實際情況選擇相應的數字即可。

④Oxdord量表規定，平均值（Mean）在3.5—5.0的為高頻度使用的策略類型，平均值（Mean）在2.5—3.4的為中頻度使用的策略類型，平均值（Mean）在1.0—2.4的為低頻度使用的策略類型。

⑤吳勇毅.不同環境下的外國人漢語學習策略研究[D].上海：上海師范大學，2007.

⑥邢欣，梁云.“一帶一路”背景下的中亞國家語言需求[J].語言戰略研究，2016（2）.

參考文獻：

[1]邢欣，梁云.“一帶一路”背景下的中亞國家語言需求[J].語言戰略研究，2016（2）.

[2]吳勇毅.不同環境下的外國人漢語學習策略研究[D].上海：上海師范大學，2007.

[3]和平.來華中亞留學生漢語學習動機與學習策略調查研究[D].濟南：山東師范大學，2014.

[4]丁安琪.漢語作為第二語言學習者研究[M].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0.

[5]張利蕊，萬瑩.中亞五國留學生漢語學習策略的調查與分析[J].漢語學習，2009（2）.

2016年江西省社會科學規劃項目：“絲綢之路經濟帶”背景下中亞國家漢語學習者個體因素研究（課題編號：16YY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