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婷
(天津師范大學 法學院,天津300382)
隨著我國影視產業的進一步發展,影視衍生品日益顯露出龐大的市場潛力,而想要影視衍生品產業形成良性健康的發展態勢,必然要對其發展的核心問題——影視版權問題進行研究。學界對影視衍生品所涉及的版權問題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盜版衍生品的認定標準以及對影視作品形象商品化權的討論上。例如蘇志甫認為盜版衍生品的認定標準應該遵循“接觸加實質性相似”的判斷標準[1];朱與墨認為商品化權是一種新型的知識產權,“這種權利將來源于具有特定權利要素的各類形象,轉借其影響力,結合于商品或服務的商業化利用”[2];郝思洋認為電影衍生品中主要涉及的知識產權是商品化權,需要確立商品化權[3]。本文欲從發掘影視衍生品產業發展難的原因出發,在現有的著作權法體系之下,提出可供應用的影視衍生品版權保護手段,以期解決困擾我國影視產業長足發展的熱點問題。
影視衍生品是指利用影視作品中的可版權元素(包括人物形象、人物使用的道具以及關聯場景甚至是影視作品中的地域標志)經過商品化運作而形成的衍生產品[4]。由影視衍生品的形態來看,其可以分為數字衍生品和實物衍生品,數字衍生品包括音樂、游戲、節目以及以影視作品中的元素為核心的數字設計類產品,而實物衍生品以常見的周邊為例,一般有玩具、服飾、紀念品甚至主題公園[5]。
隨著影視產業的進一步發展,在成熟的影視市場中,衍生產業的收益應當能夠超過影視作品播放所帶來的收益,因此,我國的影視版權人已經逐步開始以影視作品的版權為核心,開發各類衍生品,以最大化實現影視作品的版權價值。
美國的影視衍生品產業模式已經相對成熟,通過產出衍生品獲取的收益已占據影視行業收益的很大部分。尤其是衍生品生產最受歡迎的動畫、科幻以及魔幻類型的影視作品,衍生品收益甚至占到總收益的半數以上,遠遠超過了票房收益。而與國外已形成規模的成熟的影視衍生品開發產業相比,我國的影視衍生品行業雖然已經開始了一點嘗試,開發了一些游戲及周邊產品,但從現有的狀態來看,效果并不好[6]。整體來看,市場內存在的問題主要包括盜版影視衍生品泛濫和正版影視衍生品競爭力弱。
龐大的市場潛力一方面為影視作品版權方開發衍生品提供了動力,另一方面,由此而生的巨大利益也誘使一部分人開始制作、銷售盜版影視衍生產品。例如電影《捉妖記》上映沒多久,淘寶網上就出現了熱賣的盜版“胡巴”玩偶。在安樂(北京)電影發行有限公司與黃子東、浙江淘寶網絡有限公司著作權權屬、侵權糾紛一案中,被告未經許可,也未向原告支付任何報酬,在其開設的淘寶賬戶中售賣“捉妖記-胡巴(WUBA)系列”產品,給著作權人安樂公司造成損失。與此相對應的是我國正版影視衍生品種類少,質量不高,跨界融合不到位,開發力度和水準都不達消費者預期,導致正版影視衍生產品的市場競爭力不夠。
盜版盛行,正版產品質量低下、競爭力弱阻礙了我國衍生品市場的正常發展,也降低了我國影視衍生品產業在消費者和國外市場上的信譽。侵權頻發、“山寨”肆虐、維權困難、成本高、產品不達預期等已經了嚴重制約衍生品的長足健康發展,而這兩個問題的成因主要在于影視衍生品保護規則以及影視衍生品版權運營模式的缺位。
我國盜版影視衍生品市場已經形成了較為完整的規模。盜版衍生產品制作成本低,開發周期短,影視作品一旦開播,盜版產業就能迅速做出回應,投入產出。與此相對應,影視衍生品版權保護規則還不完善,其版權屬性不明確,生產還具有隱蔽性和分散性,維權渠道也不暢通,導致版權人維權困難。盜版影視衍生品泛濫對影視作品版權方和被授權方的利益都造成極大的損害,影視作品版權方難以在衍生品領域獲利,最終不得不放棄開發衍生品市場。
1.影視衍生品版權屬性不明確
《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十條規定了作者權利,未經授權,將他人作品進行復制的行為侵犯了他人復制權。我國《著作權法》將復制權進行了定義,但其中對受控行為并未進行窮盡式列舉。[7]117影視衍生品目前未納入復制專有權的保護之下,雖然影視作品受著作權法保護,但影視衍生品大多數并不直接利用到影視作品的著作權,影視衍生品對作品的使用大部分都是片段、部分或者微小的元素,并不是對影視作品的完整復制,所以一般無法認定盜版影視衍生產品直接侵犯了影視作品版權人的復制權。此外,由于著作權法保護的是文學、藝術、科學領域具有獨創性的內容,單獨將衍生產品所涉人物形象、道具、背景等內容納入著作權的保護中,首先就要對所涉內容的獨創性進行判斷,如果所涉內容達不到獨創性的高度,就難以通過著作權法進行保護,而對獨創性的判斷也存在著極大的不確定性。對影視作品比較典型的利用方式是作品角色的商品化運作,以迪士尼為例,“米老鼠”“唐老鴨”是迪士尼出品作品中比較典型的虛擬角色,由于角色具有較高的知名度,其中蘊含著消費者的注意力成本,利用角色的知名度,使產品與角色聯系起來,從而提高消費者對產品的注意力,達到宣傳的目的。如果認定“米老鼠”“唐老鴨”的形象設計具有獨創性,固然可以提供保護,但對于作品中的一些簡單道具,能否構成作品而受到著作權保護需要法官的判斷。此外,由于著作權只保護外在的表達,也就說其僅僅保護完整的具有獨創性的作品形象,對于對作品稍加改動的模糊行為,就難以認定侵權。
2.影視衍生品版權維權難
首先,在行政執法環節,針對線上的影視盜版問題,行政機關通過“劍網行動”對網站和各類鏈接進行主動地查處,效果顯著;但就線下的影視實物衍生品而言,由于我國沒有統一的版權執法機制,對盜版影視實物衍生品的執法主要依靠舉報以及被侵權人主動尋求幫助,缺乏積極主動的執法行為,且即使通過舉報確定了侵權行為,執法力度一般也不大,對侵權人不痛不癢的懲罰很難遏制潛在的侵權行為,也難以彌補版權人的合法權益,使得盜版實物衍生品長期以來在市場橫行。
其次,在刑事犯罪的認定上,我國刑法針對著作權犯罪規定了兩個罪名,“侵犯著作權罪”和“銷售侵權復制品罪”,將侵犯他人著作權牟利,數額較大或情節嚴重以及銷售明知是侵犯他人著作權的作品,并以此牟利數額較大的行為納入刑法的管控中,以期通過刑法的震懾作用減少著作權侵權行為。因此,大量銷售盜版影視衍生品牟取利益的行為可能構成犯罪,但由于刑法具有謙抑性,兩罪名對侵權行為設置了“情節嚴重”和“數額較大”的限制,對行為的認定和證據的完整性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再加上影視衍生品盜版行為的隱蔽性、侵權主體的分散性以及取證的困難性,使得其難以滿足兩罪名的構成要件,最終導致通過刑事手段規制影視衍生品侵權行為的考量落空。
最后,在民事司法賠償數額的確認上,在已經認定侵權的情形中,由于影視衍生品侵權主體不集中,多為小作坊式生產,無統一標準,而且影視衍生品生產技術性強、行為隱蔽,導致具體侵權數額難以認定,法院一般按照法定賠償判決,最終的賠償金額多數甚至達不到五十萬,導致權利人維權成本大于所獲賠償,極大打擊了權利人的維權熱情,也無法對侵權人起到震懾作用。在“安樂公司與黃子東、浙江淘寶公司著作權權屬、侵權糾紛”一案中,雖然法院已經認定被告的行為構成侵權,但因安樂公司無證據證明其請求的賠償額是其因侵權所受到的損失或被告因侵權所獲得的利益,而最終只判決被告賠償原告5000 元。由此可見,即使原告能夠證明被告的行為確實侵犯了其合法權利,也會應無法證明損失而僅僅得到微薄的司法賠償。
除了影視衍生品保護規則不完善造成盜版影視衍生品猖獗之外,正版影視衍生品競爭力薄弱也是造成整個市場畸形的原因。目前,我國影視衍生品剛剛起步,由于我國影視衍生品版權運營模式還未成熟,從影視作品版權價值評估到版權交易再到版權保護的各個環節都有缺失,使得正版衍生產品在市場上沒有強勁的競爭力。
首先,在作品創作環節,制片人對著作權法不了解,無法分辨哪些作品元素可以受到著作權法保護。完整的作品受著作權法保護毋庸置疑,但影視衍生品所涉及到的一般只是作品中的一些元素,根據著作權法的規定,并不是所有的作品元素都能夠單獨受到保護,需要權利人進行甄別,并對符合作品構成要件的影視作品元素進行登記和管理,以便出現侵權事件時進行維權。
其次,在作品完成后,還未形成完善的版權授權模式。參照國外的做法,作品一旦形成,權利人通過版權交易平臺發布信息,周邊制作商及時獲取信息并尋求合作,雙方通過專業的授權模式,一方面使權利人通過作品元素的版權獲得利益,另一方面周邊制作商得以借影視作品的流量獲得高收益。目前,我國影視行業還未形成相應的版權授權渠道,授權模式也不專業,一些權利人為了追求短期的利益,往往采用無保證金的授權方式,對被授權人缺乏約束,容易產生糾紛,不利于雙方的合作。
最后,我國的影視作品版權保護普遍缺乏相應的侵權應對途徑,雖然近年來影視版權侵權案例數量逐步增加,截至目前,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上以影視版權為關鍵詞,檢索到的案例一共163 篇,但其中影視衍生品侵權案件卻相對較少,而這與市場上泛濫的盜版周邊產品形成鮮明的對比,由此可見,我國影視衍生品版權保護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就影視作品的版權人來說,由于電影創作復雜、耗費成本巨大等特點,一個影視作品的開發,往往由多方主體參與,影視作品著作權被分割,著作權主體呈現復雜多樣的特點。另一方面,影視衍生品具體侵權人的認定也存在困難,在“廣東詠聲動漫股份有限公司侵害作品發行權糾紛”案件中,法院以無法確定侵權人為由駁回了原告的訴訟請求。
影視衍生品保護規則和版權運營的缺位已經極大掣肘了我國衍生品市場的長足發展,使我國的文娛產業難以實現新的突破。追根溯源,只有解決了這兩個問題,我國的影視行業才能真正進軍這一市場,尋求新的發展模式。
如前所述,盜版影視衍生品泛濫的原因就在于衍生品保護規則還不完善,衍生品版權屬性不明確,維權渠道也不暢通,導致版權人維權困難。打鐵還需自身硬,在打擊盜版的同時,更重要的是像迪士尼一樣,做好正版影視衍生品,真正贏得消費者青睞,形成衍生品市場的良性循環,這就要求我國建立完善的影視衍生品版權運營體系。
1.明確影視衍生品的版權屬性
首先,影視作品的版權不僅僅包括作品本身,還包括符合作品條件的其他元素。以迪士尼為例,“米老鼠”系列作品版權不僅包括完整的動畫作品,也包括其中具有獨創性的“米老鼠”“唐老鴨”等角色形象。因此,在影視衍生品侵權的情形中,主張權利的著作權人不僅包括影視作品的權利人,還包括內含獨立作品的版權人。由于著作權法保護的是廣泛意義的具有獨創性的作品,因此,要通過對所涉作品元素的獨創性進行判斷,對于具有獨創性的形象或者元素,可以從影視作品中分離出來單獨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例如動畫片中具有獨創性的形象屬于美術作品,應當適用《著作權法》對美術作品的保護。
其次,進一步明確《著作權法》中復制權“復制行為”的構成,將符合“復制行為”構成要件的影視衍生品納入影視作品復制權受控行為的范圍中。王遷認為,“并非所有再現作品的行為都是受著作權控制的‘復制行為’,只有以特定方式對作品再現才是著作權法意義上的復制行為?!狈现鳈喾ㄉ系膹椭菩袨椋瑧敐M足兩個要件,“首先,該行為應當在有形物質載體之上再現作品。其次,該行為應當使作品被相對穩定和持久地‘固定’在有形物質載體之上,形成作品的有形復制件[7]164。在影視衍生品市場中,被復制的作品元素如果具有獨創性,能夠單獨構成一個作品,那將其制作成商品的行為雖然未在復制權的法條中明確列舉,但是已經滿足了復制行為的要件,應當被視為復制權的受控范圍。具體來說,一般的影視衍生品往往是通過從平面到立體、從立體到平面、從立體到立體等方式對影視作品中的形象進行再現,從復制行為的兩個構成要件來分析,首先,不論是平面到立體還是立體到平面亦或者是立體到立體的情形中,從作品的無形性特征來看,這三種情形均是對影視作品形象的形式重制和對作品表達的實質性使用,均需要或直接或間接地將具體物的基本核心結構展現出來,構成實質相同[8]。因此,屬于在有形物質載體之上再現作品的情形。其次,將影視作品形象制作成衍生品的過程,必然是要“使作品被相對穩定和持久地‘固定’在有形物質載體之上”,因此,影視衍生品屬于著作權法上對作品的復制行為,應當通過復制權對影視作品進行保護,為經授權擅自制作作品衍生品的行為屬于侵犯他人作品復制權的行為。
最后,對于對影視作品中人物形象或者作品元素稍加修改加以制作衍生品的行為,需要在個案中法官通過“實質性相似”原則加以判斷,構成實質性相似的,即應當認定是侵犯著作權行為。
2.暢通維權渠道
就行政執法而言,一方面要有效利用區塊鏈技術,精準定位版權的各個環節,包括版權的產生、使用和交易等各個方面。通過區塊鏈技術,為每一個版權提供用權、維權的記錄,以有效解決傳統版權維權中的登記繁瑣、取證困難、確權耗時等多重問題,減少侵權風險,簡化版權確權流程[9]。另一方面要加大對影視衍生品版權侵權的監管,創新監管模式,針對各式版權侵權行為適用不同的監管模式,同時在線上線下開展行政監督管理;針對電影實物衍生品盜版泛濫的問題,可以在生產和銷售盜版衍生品的地區實行重點監管,尤其是針對熱播熱映的影視作品,更要未雨綢繆,要定期開展實物衍生品的“劍網行動”。還應搭建影視衍生品版權侵權舉報平臺,減輕影視版權所有者維權成本,便于執法部門及時獲取信息,更有效率阻止侵權行為。
在刑事犯罪的認定上,要對“銷售侵權復制品罪”和“侵犯著作權罪”進行充分的解讀,明確構成要件,確定“違法所得額”的計算標準,可以將多次侵犯影視作品著作權制作、銷售影視衍生品的行為納入“其他嚴重情節”中。
在民事賠償方面,要引入懲罰性賠償。只有侵權成本高,才能夠有效制止侵權行為,在影視衍生品版權侵權行為中,就要提高版權侵權賠償額。懲罰性賠償的目的就是通過提高侵權成本警醒當事人和震懾潛在侵權主體。[10]因此,在現有侵權體系下,應當引入懲罰性賠償,以提高侵權人賠償數額,遏制影視衍生品盜版頻發現象。[11]當然,在引入懲罰性賠償時,要明確其適用要件,以防濫用懲罰性賠償對思想的傳播構成阻礙。
我國影視衍生品市場剛剛起步,還未形成良好的模式,由于衍生品授權的本質是影視版權的交易,因此影視衍生品市場的健康發展依托于對影視版權的合理開發和運營。因此,要發展國內影視版權運營模式,就要培育一個良好的影視版權開發體系。在影視衍生品產業中,影視版權所有者一般不會自己開發衍生產品,而是通過版權授權或者讓與的方式交予第三方開發來獲取利益。但是,版權運營并不僅僅包含版權的授權或讓與,還包括對影視作品元素的版權評價及估值以及后續對影視衍生品版權侵權的保護應對措施。
首先,加強影視版權管理,做好版權價值評估和版權登記,建立完善的版權管理機制。在版權運營實踐中,對影視作品版權的開發和跨界融合衍生都需要首先對版權價值進行衡量。只有先行對影視版權進行估值,才能依據此進行衍生品開發的規劃,同樣,只有對符合條件的影視作品元素進行版權登記,并盡可能細化版權條款,明晰權利的歸屬和分割,才能避免可能出現的權利沖突問題。
其次,要完善影視衍生品版權交易平臺。我國影視衍生品產業發展不成熟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版權授權規則不明確,而通過建立影視衍生品版權交易平臺,一方面拓寬了版權交易的渠道,另一方面,能夠最快速度促生影視衍生品版權授權規則。影視衍生品版權授權規則既要包括影視作品的權屬管理以及利益分割,同時還需區分版權授權許可方式,影視版權授權合同也要規范化,要明確具體的授權內容、類型、期限以及違約責任等要素。同時要增強行業版權保護與交易意識。積極開發版權質押、版權托管等新的作品利用方式[12]21,創設新的影視衍生品開發模式,拓寬市場。
最后,要做好影視衍生品版權維權準備,建立完善的影視衍生品侵權救濟體系。對于影視作品的版權人來說,第一,要明確區分影視作品元素中屬于作品的部分,并進行登記,對有關作品形象從技術層面實行保護;第二,要提前建立侵權維權機制,加大版權保護的投入。在版權人分散的情形中,可通過授權的方式進行統一維權管理。建立日常的信息收集體系,及時發現侵權行為,鎖定侵權人,從而迅速采取維權措施。
隨著互聯網的普及、網絡視頻平臺的興起以及影視行業普遍進入大IP 運營階段,我國的影視衍生品行業也進入高速發展的時期,但一個產業的迅速發展離不開國家法律的支持和規范,也仰賴于一個健康有序的行業運營模式。近年來,國家和各個地方,都發布了文件支持影視行業積極發展衍生品經濟,但仍存在影視衍生品版權保護規則不完善的法律問題,且由于成熟影視衍生品版權運營模式還未形成,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我國影視衍生品產業的發展。要突破影視衍生品版權保護困境,不僅需要在國家層面完善保護規則,也需要各級政府積極行動,營造一個良好的版權保護氛圍,更需要影視行業銳意進取,開拓良好的影視版權運營模式。我們既要借鑒國外成熟的經驗,也要注重結合自身情況,積極營造適合國內影視衍生品產業發展的環境,以期迎來國內影視衍生品行業真正的春天,促進國內影視行業進入新的發展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