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機動車商業三者險中連帶責任的承擔問題

胡慶宇

(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 上海 201100)

一、案情概要

(一)基本案情

呂某駕駛其所有的小型轎車與王某駕駛的二輪摩托車相撞，致乘坐摩托車的乘客賈某受傷。交通管理部門出具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認定王某負本起事故的主要責任，呂某負事故次要責任，賈某無責任。小型轎車在某保險公司投保了交強險、商業三者險及不計免賠附加險，被保險人為呂某。事故發生在保險期間內。受害人賈某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呂某和王某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經法院認定，王某對本起事故負主要責任，應承擔70%賠償責任；呂某對本起事故負次要責任，應承擔賠償30%賠償責任。故法院判決，王某應賠償賈某71,341.28元，呂某應賠償賈某20,574.83元，王某與呂某二人互負連帶責任。

呂某在上述判決生效后，依法向賈某履行了自己的賠償義務，又根據執行法院的要求連帶履行了王某的賠償義務。之后，呂某向某保險公司進行索賠，索賠金額包括其連帶承擔的王某的賠償義務。保險公司對法院的生效判決沒有異議，也認可賈某的損失金額，但其根據生效判決書及保險合同所附的保險條款的約定，僅對呂某的責任份額進行了賠付，拒絕向呂某理賠其承擔對王某連帶責任的賠償額。呂某對某保險公司的理賠金額不服，遂將保險公司訴至法院。

(二)判決要旨

一審判決：根據《保險法》第五十條的規定，責任保險是指以被保險人對第三者依法應付的賠償責任為保險標的的保險，依據生效判決，呂某與王某對第三者造成的損失互負連帶責任，而呂某實際已承擔了連帶賠償責任，故呂某之訴請，符合法律規定，應予支持。

二審判決：相關生效判決已明確呂某對受害人賈某承擔30%的賠償責任，故某保險公司只需對該部分賠償責任進行理賠，對于呂某連帶承擔的王某70%的責任，其完全可以向王某行使追償權。其就王某應付的賠償責任向某保險公司主張賠償，缺乏法律和合同依據，不予支持。

二、典型案例中共同侵權行為的認定

交通事故是一種特殊的侵權行為。交警部門對事故責任的認定主要分為全責、主次責任、同等責任及責任無法查清四種。事實上上述責任認定僅是對事故中共同侵權人過錯責任的認定，并非《侵權責任法》第十二條中規定的賠償責任的認定。法院在審理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案件中，應當在查明事發經過基礎上，依據共同侵權人的過錯程度，確定各自的賠償比例。在司法實踐中，法院為保護行人和非機動車的利益，經常將賠償責任向機動車一方進行傾斜。故筆者認為由呂某和王某互負連帶之責，更利于實現受害人的利益。

要求保險人就被保險人已履行的連帶責任進行賠付符合保險法中的損害補償原則。保險損害補償原則是保險制度的成立基礎，是《保險法》核心問題。從其原則規定來看，顯然，被保險人有損失實際發生，才有保險人補償其損失的可能。同時，補償的金額不可能超過實際的損失金額。

依據損失補償原則，保險人承擔連帶責任的前提有兩個：一是被保險人的連帶責任系由法院生效判決確定的，符合《保險法》第五十條第二款對責任保險標的的定義，即“被保險人對第三者依法應負的賠償責任”；二是被保險人已經依據生效判決，履行了超過其侵權責任比例以外的連帶責任部分的損失，即對于被保險人，該損失已經實際產生。

三、保險人對實際責任人享有代位求償權

按照損害補償原則，保險制度規定了代位求償權制度。對于財產保險中保險人的代位求償權，我國《保險法》第60條第1款規定：“因第三者對保險標的的損害而造成保險事故的，保險人自向被保險人賠償保險金之日起，在賠償金額范圍內代位行使被保險人對第三者請求賠償的權利。”也就是在保險標的因為第三者的行為造成損害的情況下，賦予保險人在承擔了保險賠償責任后，有權向該第三者請求損害賠償。而在責任保險中，也經常出現代位求償的情況。對于第三者的行為造成損害的情況下，如果因為被保險人從保險人處得到了保險賠償而不承擔賠償責任或者使被保險人同時從保險人處以及第三者處得到雙重的賠償，顯然都是不公平的。第三者既然實施了侵權行為，其應該承擔相應的責任。

保險人按照受害人受到的全部損失承擔了賠償責任，是基于被保險人承擔的是連帶責任，對外而言，必須按照全部損失承擔賠償責任。而在保險人承擔了賠償責任之后，對于加害人之間的內部責任承擔，也必須在制度上予以設定。顯然，被保險人對外承擔了全部賠償責任后，對內與其他加害人之間是按份承擔責任。因此，對于超過其應該承擔的份額，其有權向其他加害人追償。而保險人基于保險合同的約定，替被保險人承擔了其對外的全部賠償責任，因此，被保險人對內的追償權自然應該轉讓給保險人。因而，保險代位求償權制度也是債權讓與制度在保險法律關系中的適用。

應該說，保險代位求償權制度，對于保險人的權利保障是非常有用的制度。因為，如果由于第三人的過錯導致保險事故的發生，造成保險標的的損害，那么只有第三人切實承擔了損害賠償責任，才能使保險標的受到損害的狀態回復原狀，這樣對于保險人來說，其按照保險合同享有的權利和義務才真正對等。可以說，保險代位權是法律充分平衡保險人、被保險人和第三人三方利益關系和公序良俗后呼之即出的結論。

因此，連帶責任的承擔并不會增加保險人的風險承保成本，保險人向受害人支付保險賠償金后，可以依據其支付的金額向實際賠償責任人行使代位求償權。這并不構成法律適用上的任何障礙。對于保險人在行使追償權過程中產生的追償成本，包括人力、物力及訴訟成本的支出，筆者建議該部分費用被保險人承擔。保險人在承擔連帶責任部分的賠償款中，可以扣除一定比例的免賠額，用以支付相應的追償費用，彌補保險人的損失。

四、增設連帶責任附加險保障保險人的利益

保險人承擔連帶責任能夠更好地保障被保險人、受害人的利益，且并不一定導致保險人的經營風險。商業三者險的保障范圍取決于費率水平、事故率、道路交通狀況、保險業的經營管理水平及發展程度和人們的道路交通安全意識。保監會在保險費率的計算中，實際已經考慮了保險人由于追償無果導致損失的風險。故從整個保險共同體的利益考慮，這種風險與成本是保險人經營中必要的負擔。

同時，根據對價平衡原則，若經證實現有的費率無法滿足保險人承擔連帶責任的損失，筆者建議保監會在民眾的接受度內，在商業三者險保險項目中增設連帶責任附加險，在對被保險人履行提示和明確告知義務的前提下，建議被保險人購買該附加險，保留被保險人自由選擇保障范圍的權利，同時也保障了保險人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