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與展望
——《公共經濟學》課堂教學中的歷史因素分析

●金 平

如何看待歷史學習在現代國家治理中的作用?習近平總書記強調：“重視歷史、研究歷史、借鑒歷史，可以給人類帶來很多了解昨天、把握今天、開創明天的智慧。”他不僅在多個重要場合談到歷史學習對于國家治理的重要性，也用行動踐行了對于歷史學習的重視。

以2019 年8 月習近平總書記的敦煌之旅為例，對于歷史和政府治理有興趣的人們，可以沿著敦煌勝跡向歷史的深處進發，從敦煌、酒泉、張掖穿越到沙洲、瓜州、回鶻、于闐、吐蕃……，好學者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每每深入一地，能夠與當地景觀、風物、歷史融為一體，徜徉敦煌的沙洲古像，參摩建筑內的壁畫古卷，張議潮、曹議金、天公主、宋云、竺法護、樂尊和尚、王道士等歷史人物似乎與自己迎面而來。中國幅員遼闊，人們通過文獻探索和實地觀摩的方式才能理解這片土地的豐富、深邃和多層次性。在敦煌史卷中扎下來，人們才能逐漸了解此地的歷史、地理和政策現實，也定能理解“敦煌守護者”為何能愛上大漠古窟，隱藏在壁畫、古卷里的歷史著實讓人著迷。更遑論歷史的當代解讀者形形色色，從中國到日本，從嚴肅的理論著作到筆鋒恣肆的文學作品，從文本創作到展覽影視，且靈感源泉源源不斷，持續推陳出新①。如近期《降魔變》等以歸義軍為題材的歷史小說，用當代人對古代政治和軍事的認知和理解，正一點一點建構起想象的歷史空間。如果要做更加嚴肅的歷史解讀，從一地歷史中讀取吏治得失、王朝興亡，是一個既富有趣味又具有歷史價值的政策研究問題。

因此，歷史學習在國家治理中毫無疑問具有參考價值，推而廣之，在公共管理碩士課程（MPA）的《公共經濟學》課堂教學中的歷史因素，如果運用得當、專業具體，同樣具有積極的功能與作用。

一、《公共經濟學》課堂教學中的歷史因素：課堂設計與期待

公共管理碩士課程（MPA）的公共經濟學課程授課對象多數為各級政府機構中的工作人員，這部分學生從其學習目標和經歷而言，有理論困惑，但也有實踐經驗，由于年齡、經歷等各種因素的限制，學生對于課堂效果活躍度的要求比全日制本科學生和碩士研究生相對更高。從課程設計要求來看，《公共經濟學》MPA 課程有全國教學指導委員會規定的教學大綱進行指導，完整的教學設計包含公共經濟學導論、政府與市場關系、公共選擇理論、公共支出、公共收入、政府間財政管理體制等若干方面。在嚴格因循教指導委員會授課計劃的前提下，考慮到不同層次學生的知識背景和現實學習要求，如何處理各個部分內容的講授方式，使用何種教學工具，教師仍有較大的自由度。在長期教學實踐中，如何處理公共經濟學課程中的歷史因素，提升教學效果，深化知識認知，最重要的是能夠引導學生超越個人生活的狹小空間，感受廣闊世界和宏大問題，不僅是教學目標，對于教師而言，閱讀和整理相關資料，提煉學習和教學內容，展開想象和抽象，對比事實和現實，也是一種升華和自我鍛煉。

在授課過程中，有關公共經濟學教學中的歷史因素的影響，至少有兩個觀察結果值得關注：第一，從學生的學習實踐來看，課堂偶有沉寂枯燥之時，如果此時以某個歷史案例展開分析，課堂氣氛馬上為之一轉，同學們的學習精神似乎立刻煥發起來，由此案例所引發的對于資料和史實的追索也呈現持續的態勢，所謂“一石激起千重浪”，未必如此熱烈，但的確為注重抽象推理的經濟學課堂留下了豐富自由的想象空間。以上經驗說明，以歷史案例切入某些內容的教學，從效果上來看較為良好。第二，從授課者的備課經驗來看，課程材料真的有如織滿萬千線索的一塊織物，如何組織材料、案例，如何能在授課過程中傳導一種正面的價值觀和歷史觀，如何設計課堂材料出現的先后順序，是授課者的科學與藝術。為了克服學習者由于重復學習帶來的知識和審美倦怠，必須對現有的課程資料進行排序、組織，如材料的時間順序、空間順序，如何從多個方面說明同一個問題，且維度完整、論據豐富，才能達到授課者期待的課堂教學效果。第三，有關公共管理碩士課程（MPA）的公共經濟學課程，從課程內容來看，本身就有多個領域或者問題涉及到歷史知識的鋪陳和分析，比如稅收史的教學過程，既涉及中國歷史上稅收政策的一般描述，也涉及稅收政策背后隱含的古代政策或者政治思想，如“輕重”思想、“重農抑商”思想、“有時有度”的稅收原則等等，既有古代的德政分析，也有優秀的吏治案例。如果在教學中一帶而過，不僅丟失了極好的課程材料，也失去了進一步加強教學效果的機會。

二、為何要重視教學中的歷史因素：知識轉化與環境支持

教學過程本質上是一個雙向溝通的過程。為何要重視有關《公共經濟學》課堂中的歷史因素，總結起來大約有三個原因。首先，對于學習者而言，經過一年級和二年級的系統課程學習，已經積累了相當的專業知識，正處于從具象知識積累向抽象的思維培育轉化的過程。在此過程中，對于抽象訓練的倦怠感可能會影響專業知識吸收的效果，但是通過系統學習已經得到的拉長和延伸了的感知空間還沒有飽和，迫切需要能夠協助知識進行轉化的工具或者催化劑，這種工具必須能與學習者的知識體驗契合，且具有新鮮感和美感。任何課堂教學，任何一門知識的系統講授與學習，應當是“唯真”“唯善”和“唯美”的結合，審美的體驗來自于古文字和古代典籍的凝練簡約、微言大義，古代社會生活的鮮活想象，古代政府治理中優秀案例的正面激勵力量等等。晚唐詩人姚合有詩云：野性多疏墮。這種由正面審美所得到的精神愉悅和學習中的放松感，大約與詩人的精神有共通之處，猶如知識海洋中的一塊海綿，能協助同學們跨越從具象向抽象的學習過程。

其次，MPA 課程的授課對象多數為有工作經歷的成年學生，他們對于課堂教學的要求除了趣味之外，還包含對于不同領域知識的渴求，所謂觸類旁通，在人文社會科學的學習中，更廣闊的知識范圍能夠加深專業學習效果。隨著我國社會經濟發展水平提升，人民收入水漲船高，在文化和知識消費領域的支出呈現增長的態勢。一些在功利主義思想中被視為無用甚至冷門的知識，經過系統化的整理、傳播，在公眾的文化消費中逐漸占有一定的比重。一些優秀圖書的出版發行最能說明這種文化消費現象：人們對萬物發生興趣，既包括歷史的，也包括世界的，既包括宏觀的，也包括精微的②。其中，歷史維度與自然維度的結合對于學生的知識體驗沖擊更大，在課堂教學中相應組織類似材料，能夠契合變化了的學生的知識結構，提升教學效果。

再次，如果說教學中的歷史因素具有如此的工具和催化劑的作用，那么，這種作用要發生效果，與大的政治、經濟、文化環境緊密相關。課堂教學是一個非常具有局限性的空間，時間和空間范圍較為逼仄狹小，真正要延伸同學們的想象空間，依賴于教學雙方的知識積累和長期思考，也依賴于是否有一個對歷史因素“友善”的大環境。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不平衡不充分”應當是未來要解決的發展問題。從過去若干年的政策實踐來看，我國各級政府在發展的各個維度均有所建樹。涉及到《公共經濟學》教學的歷史因素有關的大環境，政府對傳統文化的保存、更新、傳播政策的重視就是一個好的環境因素。以文化傳播為例，中央電視臺制作播出的《中國詩詞大會》不僅推動了觀眾對中國古典詩詞的探索和欣賞熱情，同時也為觀眾群體打開了一個反思過往、認識自己、了解國家、分析公共問題的窗口，杜甫詩云：結交多老蒼，雖“老蒼”但卻多有趣味，多有啟發；從政府和決策者來說，這是一個能夠傳導正確歷史觀、弘揚優秀傳統文化的政策之窗。這種政策流并非單純通過行政手段，依賴權威或者組織加以實施，更主要是通過信息的發布、態度和觀念的傳播、審美與抽象思考的結合等更加軟性的途徑推進完成的。這為教學中歷史因素的創造性使用提供了好的制度環境。

三、如何運用《公共經濟學》課堂教學中的歷史因素：難點與展望

重視《公共經濟學》課堂教學中的歷史因素，既有主觀需求，也有客觀支持條件，但是，要準確、科學、合理地運用、體現課堂教學中的歷史因素，仍存在以下問題。

首先，如何解決教學專業性問題。講授《公共經濟學》的教師，即使對歷史因素運用的主客觀條件具有充分了解，但是囿于知識結構和思維訓練，如何在運用歷史因素的時候堅持專業性，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從教多年的教師，如果嚴肅對待自己教授的課程，都不會滿足于一成不變的授課模式。但是，改變需要充分的知識積累，就以稅收歷史來說，如果要體現教師課堂教學設計中政策思想的光芒，備課過程中選擇何種典籍，如何正確解讀典籍，如何理解和消化不同歷史學者的觀點，如何將古代的政策研究與現實政策研究結合起來，不僅需要教師本人的持續學習和努力，更多的時候需要教學團隊的合力方能解決問題。如不同專業背景的教師就此問題展開討論和學習，教師互相指導、合作備課等等，需要一個持續的合作教學研究過程。

其次，如何獲取外部政策支持的問題。正如前文提到需要團隊合作解決專業性的問題，在目前的高校教學中，“重科研、輕教學”的傾向尚無本質性的改觀，教師團隊合作更有可能出于科研項目的合作需求，而非教學團隊的合作需求。只有從研究室、學院、學校直到整個高等教育領域都認識到良好的教學同時也是一個科研過程，良好的教學也是一個充分的課程思政的過程，才能給課堂教學中運用歷史因素這樣的微觀問題帶來好的外部支持。

蘇東波有詩云：粗繒大布裹生涯。歷史由人構建、記錄和解讀，任何一門課程的教學，其最終出發點也是“人”。對于教師而言，課堂教學中的歷史因素，只是教學設計中的組成部分，通過運用歷史因素，完善作為學生和教師的“人”對世界的認識，跳出對個人問題的狹隘關注和追求，才是教學設計和改革的最終目標。

注釋：

①從敦煌古跡來說，莫高窟壁畫中出現了敦煌歷史上著名的家族群像，如曹氏家族、陰氏家族、索氏家族、李氏家族等，回鶻天公主和于闐王后，也通過石窟供養人的畫像體現出來。這種保存下來的形象材料不僅激發了中國研究者的研究熱情，也激發了鄰國如日本的探索熱情。日本文學家井上靖有多部作品以敦煌歷史為背景，如《敦煌》《樓蘭》等。

②文化出版領域此種類型的優秀圖書近年來數量呈穩步增長的態勢，而且獲得了逐步增加的讀者群。如潘富俊先生的《草木緣情》，孫機先生的《從歷史中醒來》《中國古代物質文化》，馮時先生的《中國古代的天文與人文》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