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欄驚魂

黃雙鳳

清晨，湖面上飄著薄薄的霧，微風(fēng)掠過，荷香陣陣，沁人心脾。天邊的晨星和山上的點(diǎn)點(diǎn)燈光相映成趣，整個村莊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突然，一陣嗚咽之聲直搗人們的耳膜，天，出了啥事？

人們迅速趕去，眼前的一幕驚得大家下顎快掉了。

只見二混跪在牛身旁，聲淚俱下，手不停地擦拭著牛背，地上一大片帶著白泡沫的水，氣味難聞。

“牛啊，別嚇我！嗚——嗚嗚！”二混悲傷得聲淚俱下！

很久以前，有一個偏僻的小村莊叫清竹灣，三面環(huán)水，一面環(huán)山，古木參天，翠竹成行，湖水蕩漾，煞是迷人。

遠(yuǎn)處的山邊，一頭大黑牛喘著粗氣。

“誰這么缺德，大熱的天，這是想牛死啊。”二混氣不打一處來。

“放屁，一大早不來接牛，兇個毛？”說著乜著眼嘴一撇，“有能耐，讓那牛跟你睡哈！”

“能怪二混哥那么急急地掃棧房嗎，原來是娶‘牛嫂啊！”說罷，年輕的菜花嫂捂著櫻桃口笑得花枝亂顫。

說來可憐，近四十歲的二混，身形瘦小，皮膚卻白里透紅，加之劍眉上突起五六根好長的毛發(fā)，精靈古怪。人們總想拿他來插科打諢，給生活添點(diǎn)笑料。他呢，渾渾噩噩過日子，爹媽早逝，故連個老婆也討不來。兩間破草房，輪到他養(yǎng)牛了，真夠用心的，總把那牛放在棧房，用個蛇皮袋當(dāng)門簾隔著，想想都惡心。

那日深夜，天氣燥熱，加之蚊蟲飛舞，汗水涔涔的二混輾轉(zhuǎn)難眠，接近二更，剛眨下眼皮，突然啪啪之聲刺耳，還夾雜著哞哞的叫聲。氣得二混一躍而起，抓起扁擔(dān)就沖過去，咬牙切齒道：“連牛也敢欺負(fù)老子。”

二混掀起蛇皮袋，哎喲，竟撲來無數(shù)只蚊蟲，撞得眼睛都睜不開。慘啦，那臉上、身上早已鼓起了包包。再看那牛，啊，可憐，身上竟黑壓壓一片，連那眼睛和耳朵都爬滿了，真是苦煞牛了！

二混一時性急，沖到房中，抓起一瓶剛拆封的農(nóng)藥，直接朝牛一頓劈頭蓋臉噗噗噴灑，頃刻那蚊子如同秋風(fēng)掃落葉，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了一地。二混狂笑：“看你還敢喝血不？”

轟的一聲巨響，電閃雷鳴，風(fēng)雨交加。

啊，難怪蚊蟲特多，原來變天了。趁著涼爽的天氣，他正準(zhǔn)備心滿意足地再睡。突然腦后傳來撲通一聲，回頭一看，驚得張大了嘴巴：“天哪！牛——牛牛！”

再看那牛，渾身如篩糠一般，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它痛苦地趴在地上，淚流滿面，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雷擊是吧？不對，牛開始口吐白沫，直翻白眼。中毒？這可非同小可，二混立馬哆嗦著提來一桶水，一把澆到牛身上。一桶，兩桶，又拿出嶄新的毛巾洗啊抹啊。邊哭邊喃喃自語：“牛啊，你是命根子喲，你不能死啊……”殊不知這一沖一洗，那藥逼近內(nèi)臟更快了。

“天啊，這……這可得了，這算搶完了！”人們跟著捶胸頓足起來。

“快，快叫隊長。”

“找獸醫(yī)……”大家亂成一團(tuán)。有的挑著水桶飛跑，有的拿著青菜硬往牛嘴里塞，更有的拿來一罐中藥。

剛從會場趕來的隊長急得眼都紅了，說：“二娃，去把我家毯子拿來，牛抖得厲害。”

“我有新的！”此時的二混就是剜眼割肉也愿意。

獸醫(yī)也從醫(yī)院趕來，對著翻白眼肚子鼓得像氣球的牛直搖頭。他立馬蹲下，翻翻眼皮，又掰開牛嘴，看看舌頭，整張臉扭成一團(tuán)。

“說，二混，噴的啥子藥？”獸醫(yī)一躍而起，沖到二混面前。

“一六……一六〇五。”

“什么？一……一六〇五？”隊長激動地?fù)溥^去，一雙充血的雙眼恨不得吃了他。

“天，劇毒啊，完了！”獸醫(yī)一錘定音。突然，那牛猛地抽搐幾下，頭一歪，四蹄一伸，隨著人們的驚呼，死了！

“這可要人命了。”“沒牛了，還吃個啥子？”“真是害人精！他咋不死呢？”一瞬間，所有的怨恨如潮水般涌向二混！

可憐的二混，面對各種憤怒，嚇得顫顫巍巍，心中念叨著：“我有罪，我該死！”趁著人們不備，二混朝不遠(yuǎn)的塘邊沖去。

撲通一聲！

“不好了，二混跳水了！”人們?nèi)鐗舴叫眩w快地跑去救人。

多虧施救及時，未釀成悲劇。

“為啥不讓我死啊，我有罪，有罪！”醒來的二混泣不成聲，不停地對著鄉(xiāng)親打躬作揖，那種悔恨交加之情，感染了鄉(xiāng)親們善良的心，他們也紅了眼眶。

“不能怪你的，二混哥，你也是為了護(hù)牛心切，大家著急，才說了那些混話。”隊長拉著他的手說。

“別往心里去。”“剛才是氣話，對不起！”

“是啊，二混哥，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沒什么過不去的坎。”菜花也跟著說。

“對，隊長，牛怎么辦？”有人提議。

“鄉(xiāng)親們，今天出了件意外的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天大的事，有我們扛著。”說著，隊長大手一揮，“只要咱們齊心協(xié)力，相信我們會渡過難關(guān)的。”

“隊長，我回去賣豬。”有人馬上說。

“這是老婆生小孩的錢，拿著。”鄉(xiāng)村醫(yī)生拿出一沓鈔票。

“這是賣雞蛋的錢，不多。”

“扯布的，給。”

“菜花，剛獎勵的五十元，加上那買瓦的錢，都去湊來。”隊長對老婆說。

“屋漏怎么辦？”“用塑料布對付一陣。”

“俺暫時不結(jié)婚了，給，一百元。”小伙子露出羞澀的神情說。

此時的二混激動地站起來，感動得不能自己……

又是一天清晨，美麗的清竹灣沐浴在晨曦的霞輝之中。一縷縷炊煙從小村莊裊裊升起。遠(yuǎn)處碧綠的山坡上，二混正騎在一頭健壯的大黑牛背上，嘴里唱著：“太陽出來啰喂……”

（責(zé)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