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計人工智能的風險研究

呂能芳 魯靜

摘 要：2016年德勤會計師事務所推出財務機器人，標志著人工智能開始應用于會計行業?；诖?，闡述會計行業人工智能應用現狀，指出人工智能的應用存在著法律風險、倫理風險、信息技術風險、政府監管缺失、注冊會計師審計風險、失業風險，以此提出加強政府立法、會計師事務所創新司法鑒定服務、人工智能審計、勞動力培訓等建議。

關鍵詞：人工智能;會計;風險

中圖分類號：F234?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291X（2020）08-0147-03

一、人工智能在會計行業的應用

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是一門研究、開發用于模擬、延伸和擴展人的智能的理論、方法、技術及應用系統的技術科學。2016年德勤會計師事務所引入財務智能機器人，使人工智能正式進入會計領域。此后，其他國際會計師事務所、央企等逐步引入自己的財務機器人。財務機器人是人工智能技術在會計行業初級階段應用的軟件機器人。

（一）應用基礎

1.技術可行性

絕大多數會計的工作是重復且有規律，例如每個月都要編制報表、申請報稅，工作的思路和秩序是固定的，具備強的規律性。因此可以將人類思維和技術邏輯輸入人工智能來完成指定動作。

2.經濟性

企業經濟業務多，需要大量的人力參與會計工作。同時，很多會計工作都有時間要求，例如，增值稅每月15號前申報、日記賬要求日清月結、上市公司財務報告在資產負債表日后4個月報出，會計人員因此加班加點。重復而繁重的工作會直接影響會計信息的質量。如果使用人工智能，既保證了會計信息的及時性和準確性，又減少了昂貴的人力成本，符合應用的經濟性。

（二）應用特點

1.可以處理簡單重復任務

目前財務機器人可以完成的任務包括銀行對賬、銀行存款調節表編制;月末未還款提醒;增值稅發票開票、驗證等任務。

2.耗時短和準確度高

通常人工完成一家門店的月初數據盤點最快也需要40分鐘，而德勤財務機器人可以在5分鐘內完成，且處理錯誤率接近于0。

3.經濟性逐漸凸顯

原本人工智能最擔心的是引入成本問題。目前普華永道推出的財務機器人可以以原有軟件配置為基礎優化升級配置，成本僅為原人力成本的九分之一。

4.上線時間和投資回報期短

普華永道設置財務機器人從方案規范到實施僅需要1個月，投資回報率最慢也只需要1年。

二、人工智能應用的風險

目前，人工智能在會計行業的應用還屬于起步階段，逐漸將擴展到收入預測、風險控制和管理、反舞弊分析、稅務優化等多方面。在人工智能給會計行業帶來便捷的同時，我們應該客觀地看到人工智能帶來的風險和挑戰。

（一）法律風險

由于人工智能在各行業都屬于起步階段，國家還沒有出臺專門的法律法規，而且會計在內的所有行業協會也沒有制定行業標準，因此，人工智能在會計行業的應用存在以下法律風險。

1.侵犯客戶隱私

人工智能在運用的過程中通常需要收集和加工數據，很可能會收集到客戶的私人信息。例如，在銷售收入預測時，可能會訪問和使用客戶的消費癖好、生活軌跡、經濟能力等個人信息;利用人工智能向客戶提供稅收優化服務時，可能獲取了客戶的財產狀況、家庭結構、經濟收入等隱私信息。如果這些信息被人工智能泄露給理財公司，客戶可能會接到各種推銷騷擾電話，這些都是侵犯隱私權的行為。

2.民事責任承擔

《公司法》規定，股東行使知情權后泄露公司商業秘密導致公司合法利益受到損害，公司請求該股東賠償相關損失的，人民法院應當予以支持。但如果是人工智能出錯，泄露了商業秘密、損害公司利益，由誰來承擔賠償責任呢？是人工智能本身，是人工智能使用者，還是人工智能開發者？再比如，當侵犯了客戶的隱私權時被客戶告上法庭，那被告到底是誰？尤其是人工智能有主動學習的特點，挖掘客戶隱私并不一定是人工智能使用者或開發者主觀實施的，可能只是人工智能本身的自發行為。由此引出一個新問題，人工智能是否是民事主體，是否可以獨立承擔民事責任？目前，國家規定的民事主體的有公民（自然人）、法人和其他組織，人工智能顯然不屬于以上三類。2017年沙特阿拉伯宣布授予機器人Sophia公民權利，雖然這是全球首例也是唯一一例，但這給我國立法部門提供了思路，應當盡快明確人工智能法律主體以及相關權利、義務和責任等。

（二）倫理風險

1.缺乏道德和情感考量

阿爾法狗戰勝圍棋世界棋手冠軍李世石、柯潔，是因為有強大的算法技術并且能根據情況不斷調整決策。李世石、柯潔是自然人，雖然有縝密的思考和豐富的經驗，但是在競賽中摻雜了人類獨有的壓力、緊張的情感，這些情感都會影響決策。圍棋畢竟是一個競技類比賽，阿爾法狗贏也不奇怪。但是，人工智能在會計行業的應用不是單一的計算和自我學習。2018年8月31日，京東掌門人劉強東因在美因性侵風波被當地警察局拘留。在風波曝光后的首個美股交易日，京東開盤后立刻下跌超7%。其實這本身與京東經營無關，但是會影響眾多投資者對企業的信心。假設發生這一事件后用人工智能去判斷是否買入或賣出此股票，那就要考慮是否在原始模型中加入該因素及該因素的影響程度，這可能就涉及到對私生活的社會評價。

2.企業社會責任的缺失

人工智能依靠數據和模型得出的結果可能對企業是最有利的，但是可能會傷害到社會利益。例如，通過人工智能預測生產一種不可降解的包裝袋會給企業帶來巨大利潤，但是會導致白色污染。人工智能的應用不應該以損害公共利益為代價。

（三）信息技術風險

1.信息安全

人工智能依賴于數據模型，一旦原始代碼被黑客攻擊，可能導致企業重要數據的大量外泄。例如，成本資料通常是企業的商業機密，如果外泄甚至將其出售給同行競爭企業，該企業將在競標、定價策略等多方面處于被動狀態。

2.算法技術有待提高

人工智能可以通過數據輸入和模型構建來模擬人的思維和邏輯做出判斷。雖然人工智能有自主學習的能力，可以隨環境、數據或任務變化而調節參數或更新優化模型，但以目前人工智能的水平可能會做出錯誤的判斷。即使通過長期的反復學習、模型優化，企業付出的時間成本和經營代價還是過于昂貴。

3.應急能力不足

因為人工智能必然會導致會計人員大量精簡、剩余從業人員較少，一旦人工智能系統出現故障，剩余人員不足以完成工作，會導致會計系統甚至整個供應鏈系統的癱瘓。

4.專業人士逐漸失去職業判斷

重要性的認定需要會計人員的職業判斷，財務報告也包括數據和非數據信息。如果長期依賴人工智能，會計人員可能會逐漸失去職業判斷，當新的經濟業務發生，會計人員已經失去了職業判斷的能力，更加不知道以后如何將其加入到修正模型中。

5.無法解決高層次問題

人工智能目前主要是完成機械、重復、工作量大的基礎會計工作。而會計除了核算職能之外，還有預測、分析、決策等延伸職能，這些工作較為綜合和復雜，需要考量的因素很多，可以量化的財務信息只是其中一部分。這部分的工作人工智能很難代替，但是如果從事高級職位的會計人員從來沒有經過核算等低級職位的學習和實踐而直接從事高級職位，沒有時間和實踐的積累可能也難勝任。同時，會計人員還需要和客戶、政府、投資者進行商議、咨詢、談判，這都是人工智能無法做到的。

（四）政府監管的缺失

1.沒有法律規范和行業標準

對于新生事物的立法應當具有適當的前瞻性，這樣才能起到約束和引導的作用。針對人工智能技術目前政府和行業協會尚未制定統一、明確的標準。2017年國務院發布《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稱要將建立人工智能發展的法律法規，但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實際出臺法律法規。

2.司法鑒定的技術空白

2017年，3 814名人工智能專家和各行業領袖在美國召開會議，確定了23條“阿西洛馬人工智能原則”。其中有一條原則是要求保證審判透明，即當企業利用人工智能完成會計工作造成失誤而需要追究責任時，司法判決應當從技術層面得到相關專業人士的幫助和認可。我國司法機關對于專業領域的判決也會借鑒第三方鑒定機構的鑒定意見。目前，經濟領域的第三方司法鑒定機構主要是會計師事務所。會計事務所主要運用的會計學和經濟法知識完成破產清算、工程造價等方面鑒定服務，在人工智能的司法鑒定服務領域是一個技術空白。會計師事務所是否有專業的橫向人才、成熟穩定的鑒定水平，增加的經營風險是否在可控范圍內，這些都是問題。

（五）注冊會計師審計風險

通常的審計工作以抽查為主，注冊會計師通過實施風險評估程序來正確評估重大錯報風險，并根據評估的重大錯報風險分別采取應對措施。但是，一旦實施人工智能，企業為了達到其舞弊等目的，在原始代碼設計時就將此類情況考慮進去，使會計業務處理的完整、連貫、易修改性以及舞弊等行為會更加系統隱蔽，這樣就加大了注冊會計師審計風險。

（六）會計人員失業風險

2014 年《經濟學人》的調查顯示，會計是未來20年很有可能被機器人奪走飯碗的職業之一。會計職業呈金字塔結構。目前人工智能主要應用在銀行對賬、增值稅發票驗證等基礎活動，這會影響到廣大低級職位會計人員，使之大批失業。即使留下的會計人員也面臨重新定級崗位的問題，如果不進行再學習職位和薪資都會下降，這樣就可能會導致社會矛盾加劇、犯罪率上升等情況。

三、人工智能應用風險的對策

我們應當增強風險意識，重視研究人工智能可能存在的風險，確定人工智能引入的范圍和限度，將人工智能控制在符合社會利益的范圍內。

（一）政府立法

在廣泛征求行業和人工智能專家的基礎上，盡快建立法律法規和行業標準。主要包括建立公開透明的監管體系和問責機制，對人工智能產品研發和使用人員設置道德準則，鼓勵會計師事務所開展人工智能司法服務鑒定服務。

1.確定人工智能的引入限度和框架

在模型構建時，從源頭杜絕歧視、自私、偏見、危害社會利益的數據進入模型，保持中立和無偏見，要求模型不能傷害公共利益、違背社會倫理。

2.暫不賦予人工智能民事法人資格

現在有兩種觀點。一種認為應當賦予人工智能民事主體資格，因為“法人”概念也是擬人制的，已經成為民事主體。以普通合伙企業為例，其合伙人可以是自然人也可以是法人或其他組織，那么人工智能參考同樣的道理也是應當可以的。另一種是反對派。以目前的人工智能發展水平其工作主要是智能識別、計算等簡單重復工作，僅僅是模擬人類的思維和邏輯，不具有自己的思想，應當不符合自然人的基本特征，因此建議政府現階暫時不賦予人工智能民事主體資格。

3.故障透明和可追溯

“阿西洛馬人工智能原則”中有一條原則是故障透明，即一個人工智能系統引起的損害應該有辦法查明原因。因此，建議政府要求人工智能產品設計時要保留決策的所有痕跡，包括時間、數據抓取、技術方法等，并且可以輸出。未來人工智能將在風險控制、稅務優化等多方面發揮作用，可數字化的會計信息只是其中一部分，而且財務決策通常需要在許多矛盾的條件中權衡。因此，必須記錄人工智能決策的所有痕跡，一旦人工智能行為損害公司利益，可以利用追溯輸出的痕跡記錄來明確經濟責任。

（二）會計師事務所風險防范與控制

司法鑒定與一般審計業務不同，注冊會計師不僅要遵守中國注冊會計師準則，還要遵守國家相關人工智能的規定。而人工智能司法鑒定屬于全新的領域，比一般的經濟糾紛司法鑒定服務風險要高得多，會計師事務所在承接人工智能司法鑒定業務時應量力而行。會計師事務所應制定相應的風險應對措施來降低鑒定風險。鑒定過程中，注意證據的取證和留存，以確保注冊會計師執業過程的程序到位。在出具鑒定結論時需要謹慎，做出一定的保證。

同時，要培養和引入鑒定人才。他們不僅要懂會計，還要懂信息學，能夠判斷會計知識輸入原始代碼的過程是否恰當、是否有漏洞和誤解。這對鑒定人員提出了很高的專業要求。

（三）人工智能審計

以往的審計以抽樣審計為主，可能會遺漏重要、細微的信息，所以只能提供一定程度的保證。為了查找企業系統隱匿的信息，可以將人工智能引入審計。首先由人工智能對所有文件資料的識別、整理，完成全查，匯總出錯誤、異常數據，形成意見初稿給審計人員，再由審計人員根據具體情形有重點地開展審計。

（四）加強勞動力培訓，加速會計人員轉型

會計人員的轉型有兩個方向。一是轉向高級會計職位，從事財務評價、戰略和風險控制、商業談判等工作。低級職位的人員可能很難立刻轉型，需要理論和實踐的時間積累。二是轉向軟件產品的開發和維護崗位。人工智能軟件的開發必然需要會計人員參與完成邏輯和知識點的輸入，同時，后期隨著國家政策的變化和學科發展，邏輯和知識點也需要不斷的調整。目前這一需求缺口較大，建議低級職位會計人員通過培訓快速轉型到產品研發崗位，可以先從基礎崗位開始逐漸確定自己的職業線路。

同時，國家應當鼓勵高等學校、職業院校修改人才培養方案，設置相應“人工智能+會計”課程，深入推進校企合作，依托高校研究團隊，向企業推廣研發成果。同時，鼓勵科研所等機構成立相應的橫向研究中心，由政府提供項目資金，鼓勵開展橫向課題研究。

人工智能將成為經濟發展的新引擎。未來人工智能與會計行業深度融合已是大勢所趨，我們應當客觀冷靜地看待應對人工智能可能帶來的挑戰，建立人工智能可控發展的法律法規和倫理道德框架，形成適應人工智能發展的制度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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