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蕓?胡鴻毅?黃奕然
摘 要:作為國際醫學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中醫藥為人類健康貢獻了中國智慧與中國方案。中醫藥國際化不僅是國家戰略,更是時代需求。在這一進程中,構建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對實現中醫藥海外應用落地具有重要意義。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構建指通過對中醫藥名詞術語內涵外延進行準確界定和固化,確定適合中醫藥術語對外傳播的翻譯標準、原則和方法,從而形成多元學科融合的立體知識圖譜體系。作為高水平醫教研資源集聚地和中醫藥最新成果轉化為知識概念的重要策源地,高等中醫藥院校在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建設中承擔了大量工作,但仍面臨中醫藥術語翻譯標準不清晰、中醫藥術語的現代意義與現代疾病體系的關聯性尚未得到深入解讀等諸多問題。因此需要進一步明確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的發展要求與建設視角,完善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的學術特征和內涵建設目標。通過多學科協同建設的路徑,圍繞中醫藥文獻術語來源的譜系整理、現代信息技術手段的術語數據庫和知識圖譜構建、中醫臨床與理論機理研究、翻譯和傳播學研究等關鍵科學問題和重點領域,推進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構建和學科專業建設,為創新復合型人才培養提供教育高地支持,推動實現中醫藥的現代化與對外傳播,更好地踐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
關鍵詞:中醫藥學;知識體系;學科建設
一、引言
中醫藥學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中一顆璀璨的明珠,是我國衛生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和人類醫學的寶貴財富。國務院《中醫藥發展戰略規劃綱要(2016—2030年)》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中醫藥法》頒布實施,中醫藥發展已經成為國家戰略。目前,跟隨著《中醫藥“一帶一路”發展規劃(2016—2020年)》的步伐,中醫藥已經傳播到了183個國家和地區,同外國政府、地區主管機構和國際組織簽署了86個中醫藥合作協議,成為中國與各國開展人文交流、促進東西方文明互鑒的靚麗名片,成為中國與各國共同增進健康福祉、建設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載體。這既是中國作為負責任大國的擔當,也是中華民族文化自信的體現。
然而,作為中華民族獨有的傳統醫學,中醫藥要真正融入世界主流醫學還面臨著一些瓶頸。目前,強有力的中醫藥現代語言體系研究學科高地還未形成,中醫藥科學內核的概念表達還不夠清晰。而中醫藥要走出國門,與國際接軌,就需要用全世界人民看得懂、聽得懂的方式去傳達,進入國際醫學對話領域。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的不完善,嚴重阻礙了中醫藥全方位走向世界進而被廣泛理解和接受的步伐。作為高水平醫教研資源集聚地與中醫藥最新成果轉化為知識概念的重要策源地,高等中醫藥院校有責任擔負起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學科專業建設和人才培養的重任,通過構建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完善中醫藥術語的標準體系,以推動中醫藥的對外傳播和國際接受。
二、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構建研究的背景
1.中醫藥術語概念的標準體系建設工作及面臨的挑戰
作為中華民族獨有的傳統醫學,中醫藥凝聚了中華民族對自然、社會、人體、生命、健康的認知智慧,形成了有別于西方醫學的表達系統。由于多元文化的浸潤融合和變革發展,相當一部分中醫藥術語存在著內涵多層面、外延寬邊界的情況,存在著一詞多義、多詞一義、內涵嬗變、概念更替、定義要素缺失等現象[1]。以疾病名術語為例,由于缺少從“源”到“流”的全面考證和梳理,大多數中醫疾病名術語或偏于主觀,或只描述部分病因和癥狀,不具備疾病排他性特征,影響其在臨床上的運用。雖然有學者從宏觀層面提出了很多建議和解決方案,但是對中醫術語的發生、發展、變易或漸至湮滅的過程等實質性研究方面涉及甚少,對疾病名術語內涵外延的界定及其類屬關系等研究更是鮮有關注[2]。
中醫藥術語來源于中醫藥名詞。在《黃帝內經》等經典著作奠定中醫藥基本理論之際,部分中醫藥名詞就已成為中醫藥學科的基本術語。隨著宋金元醫學門戶分立,不同流派的醫家對于這些基本的名詞術語有了差異性認識和闡釋發揮,又在此基礎上創造新的醫學名詞,故而中醫藥術語的意涵隨著時間的推移、學術的發展而嬗變,內涵逐漸豐富,外延更加寬廣,概念更替迭代,術語定義在內涵和外延上難免存在混亂不清的情況,嚴重影響了中醫藥理論的推廣和運用。
為了推動中醫術語標準化的建設,國家在1997年后先后頒布《中醫臨床診療術語》《中醫病證分類與代碼》等標準,收錄中醫證候與治則治法條目超過3000個。在推動中醫藥術語國際化進程中,上海中醫藥大學自2009年起陸續承擔了世界衛生組織傳統醫學國際疾病分類(WHO ICD11-ICTM)項目、國際標準化組織中醫藥技術委員會(ISO/TC 249)秘書處以及世界中醫藥學會聯合會標準化建設委員會秘書處的工作。在此三大國際組織平臺上已成功發布了中醫藥ISO國際標準51項(其中包含3項中醫藥術語國際標準《ISO 19465:2017中醫藥—中醫臨床術語系統》《ISO 18662-1:2017中醫藥—詞匯—第一部分:中藥材》和《ISO 18662-2:2020中醫藥—詞匯—第二部分:中藥炮制》),世界中聯國際組織標準24項(其中中醫藥基本名詞術語中英、中法、中俄等對照國際標準11項)。2019年5月25日,第72屆世界衛生大會審議通過了《國際疾病分類第十一次修訂本(ICD-11)》,其中首次納入了起源于中醫藥的傳統醫學章節。作為WHO制定頒布的、國際統一的疾病分類標準,國際疾病分類(ICD)是各國政府在醫療、管理、教學和科研及制定政策中關于疾病分類的規范性標準,是全球衛生健康領域具有權威性的基礎和通用標準之一。此次列入的傳統醫學章節中確立了大量中醫藥病證術語及其翻譯標準,是由我國政府主導的、全球中醫專家歷經十余年持續努力所取得的寶貴成果,無疑會對其他中醫藥術語的挖掘和整理起到良好的示范效應。
然而,目前中醫藥完整的術語體系標準建設仍然面臨著很大的挑戰。國內外多種版本的中醫術語標準在翻譯上存在很多分歧,中醫藥術語的現代意義與現代疾病體系的關聯性尚未得到深入解讀。這不僅影響了中醫藥的國際化進程,同時也影響我國傳統醫學在國際上的話語權。
時至今日,國際上多個國家仍然把中醫藥作為“替代”或“補充醫學”看待。盡管針灸已經被世界廣為接受,國際標準化組織建有專門的中醫藥技術委員會,但由于中醫藥傳統理論尚未被主流醫學界真正接受,因此在實際推廣使用過程中受到了不小阻力,甚至連帶對中醫藥的科學性產生很多質疑。歐洲醫學院聯合會(FEAM)和歐洲科學院科學顧問委員會(EASAC)就曾發表聯合聲明稱,WHO將中醫藥等傳統醫學納入ICD-11“可能誤導民眾使用未經證實的療法”,并敦促歐盟及其成員國,“投入更多資源以確保在標準化流程下,評估所有醫療產品和診療程序的質量、安全性和功效?!盵3]在2019全球新型冠狀病毒的防治工作中,中醫藥防治新冠病毒的中國方案和中國經驗為全世界各個國家參考使用,受到世界各國的關注與肯定。但中醫藥所使用的有效方藥范圍仍不夠寬廣,世界各國對于中醫藥的作用機理仍缺少認知,這一定程度上正反映了中醫藥走入國際醫學主流所面臨的困境。
2.中醫藥院?,F有相關學科建設基礎與問題
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以上海、北京的高校為代表開創了中醫學術史的研究領域和學科建設,先后出版了《中國醫籍通考》《中國醫籍大辭典》《三國兩晉南北朝醫藥總集》《宋代醫家學術思想研究》《中醫學術發展史》等專著。這些書籍把歷代醫家學說、學派傳承等學術研究置于中華傳統文化的大背景下,揭示了中醫學術的基本脈絡、發展軌跡和規律,極大地拓展了學術的深度和廣度。近年來,在中國醫學史和各家學說二級學科建設的基礎上,各中醫藥院校又開始逐步進行科技史一級學科博碩士學位點建設。在對中醫藥傳統學術理論體系和固有的辨證思維、整體思維方式進行挖掘整理和科學傳承的同時,有效地融入了現代視角和臨床實證,對中醫藥知識體系研究起到了很大的提升作用。
然而,目前中醫藥高校對中醫藥的闡釋仍然以傳統術語概念為主,在與中醫藥領域外的學科聯系上依舊缺乏有效的科學語言橋梁,同中醫藥理論與臨床防治方法的現代機理研究仍有分割。因此,中醫藥學術的最新研究成果無法在世界范圍內得到“無障礙”的有效傳播,國際主流醫學對于中醫藥的了解十分有限,中醫藥的國際地位和影響力依舊不大。
與此同時,現有研究中對中醫藥術語挖掘和整理的手段仍顯滯后。例如中醫藥學名詞審定委員會審定的《中醫藥學名詞》一書,是從《中國大百科全書》《中國醫學百科全書》《主題詞表》和國家標準、行業標準、高校教材等資料中經人工篩選出3萬多條中醫名詞術語,再經專家篩選出約4000多條編寫而成的,整個過程耗時數年。顯然,這樣的傳統研究手段,缺乏對人工智能、神經網絡、大數據等現代信息技術的應用,未能形成將傳統與現代文獻串聯起來的語義網絡,已經不能滿足當前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建設的需要。
20世紀90年代,在中醫學一級學科下建立了中醫翻譯專業,并由上海牽頭組建了中華中醫藥學科中醫翻譯分會等學術組織。2010年起中醫藥院校陸續建立了翻譯學專業學位點,培養從事中醫藥翻譯和國際傳播的專門人才。中醫名詞術語英譯標準化研究在實踐、理論與標準制定上都取得了較大的成績,但同時仍有很多的不足。
第一,中醫藥術語的翻譯標準不統一,缺乏獨特思維背景下的系統理論研究,尚未對中醫藥名詞術語與西醫學等其他現代科技名詞術語進行特征學對比研究。沒有形成體現文化、學術與準確性三者協調統一的中醫藥名詞術語翻譯的方法學體系。
第二,中醫翻譯學科與中醫藥核心學科之間的緊密聯系還有待優化。目前的研究團隊主要依賴中醫藥院校的外語人才和部分有外語交流能力的中醫藥學科專家,與一流語言學科院校以及頂尖中醫藥學科領域研究專家團隊的協同機制未能有效建立。這使得中醫藥國際化人才培養和中醫外語學科建設多停留在外語交流能力的層面,內涵水平的提升和研究方向的拓展受到限制。
因此,迫切需要在現有學科基礎上,將中醫藥基礎理論與術語研究、學術發展史研究、中醫和中西醫結合臨床與基礎研究、翻譯學研究團隊加以協同整合,構建全新的知識圖譜和語言表達體系研究領域,以適應中醫藥現代化、國際化發展。同時,通過學科建設,拓寬人才培養,也可為破解高素質中醫藥國際化人才培養難題提供有力的教育資源支持,為我國在WHO等國際醫學組織中領導型人才提供后備力量。
三、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研究與學科建設的總體目標和任務
習近平總書記對中醫藥工作的指示強調要“傳承精華,守正創新”,提出了中醫藥現代化、產業化發展的新要求[4]。傳統中醫藥的國際化發展首先要靠堅實的臨床療效,以“實力說話”。但如果其理論體系沒有在真正意義上被接受,那么中醫藥就會走入“廢醫存藥”的歧路,大大削弱中醫藥的影響力和作為中華優秀文化的重要地位。要促進中醫藥理論體系的國際接受與傳播,關鍵是要建立既符合中醫藥自身特色規律又與當代科學發展無“隔閡”的現代中醫藥知識體系。
1.明確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的發展要求與建設視角
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對中醫藥知識體系的全面闡述和精準把握,不僅能揭示中國人對于生命的智慧,更是解讀和發揚中華優秀文明精髓的一個窗口。同時它也將助力中醫藥納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和“一帶一路”國際合作的工作進程,是推動中醫中藥國際標準制定,實施中醫藥國際化戰略的重要 “智庫”保障。
遵循中醫藥發展規律,傳承精華,守正創新,其另一層的深刻含義就是要努力加快推進中醫藥現代化、產業化,堅持中西醫并重,推動中醫藥和西醫藥相互補充、協調發展,推動中醫藥事業和產業高質量發展,推動中醫藥走向世界。中辦、國辦在《關于促進中醫藥傳承創新發展的意見》中明確指出,要“圍繞國家戰略需求及中醫藥重大科學問題,建立多學科融合的科研平臺”,要“研究設立國家中醫藥科技研發專項、關鍵技術裝備重大專項和國際大科學計劃,深化基礎理論、診療規律、作用機理研究和詮釋”。因此,高等中醫藥院校通過構建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學科專業和人才培養,運用不斷發展的現代科學闡明中醫藥學的機理,建立起有效溝通中醫藥學與現代科學的橋梁,為破解新時代中國特色衛生健康事業的重大理論和現實問題提供科學理論、發展規律研究的重要支持。
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學科的建設應當重點突出以下三大視角:
一是要突出歷史文化視角。中醫藥現代語言學科體系的構建應當扎根于中醫藥學術體系,遵循中醫藥認知規律,立足于中醫藥思維特點,尊重中醫藥文化傳承。要充分利用現代信息技術手段,做到傳統手段與現代方法相結合,理論與具體技術手段相結合。要以中醫藥學術發展史為依據,深入挖掘中醫藥的文化特質和哲理思維。通過深入梳理中醫藥術語的發生、發展、演進乃至產生異化的規律,進一步明確中醫藥名詞術語的譜系與知識框架,遴選出中醫藥基本術語構成體系。要通過中醫藥術語與西醫學等其他現代學科術語體系的比較研究,挖掘中醫藥術語所蘊含的文化特征,為建立“歷史文化與學術內涵相統一”“廣泛性與確定性相一致”的中醫藥術語翻譯理論與方法學、標準化體系提供依據。
二是要突出多學科協同視角。要依據中醫藥學融哲學、科技、臨床與健康養生文化為一體的多學科特性,利用現代信息化大數據及人工智能技術,深入挖掘、整理中醫藥基本術語的拓樸網絡與知識圖譜,為中醫藥基本術語內涵外延釋義的確定提供海量數據和科學依據。同時,引入語言與翻譯學研究技術,通過中醫藥與翻譯學專業團隊的通力合作,構建中醫藥基本術語語料庫,實現多語境下術語翻譯標準體系。
三是要突出實踐性視角。要以實踐成果為導向,進一步提升基本術語體系及學術內涵確定的精準性。依托WHO、ISO等國際組織平臺和海外中醫藥中心,對理論研究的成果加以應用、驗證和推廣,從而進一步調整、優化現有中醫藥術語翻譯,提出更具適用性和接受度的中醫藥術語譯介模式,完善中醫藥術語的翻譯標準。
2.完善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的學術特征和內涵建設目標
中醫藥術語是現代知識學科體系的基礎。這些由中華民族主體所創造,凝煉了中華傳統哲學科學思想、人文精神、思維方式、價值觀念而固化形成的中醫概念,是中華民族幾千年在防治疾病、保健養生的過程中進行探索的表達,積淀著中華民族的歷史智慧,反映了中華民族在維護健康及探索人體與自然、社會關系的深度與廣度[5]。只有對中醫藥語言體系進行挖掘整理,厘清脈絡層次,方能“辨章學術、考鏡源流”,在清晰的學術概念譜系基礎上進行知識傳承。
中醫藥術語具有專業性、確定性、可拓展性、可描述性,并在行業內具有較高公認性。圍繞此“五性”構建有“中醫藥學術文化特色的術語概念和知識語言體系”是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建設的具體目標。要借助信息化手段,通過對現有中醫藥知識體系的整理、比較和提煉,界定中醫藥基本概念,形成中醫藥核心基本名詞術語分類的方法學,為今后中醫藥名詞術語的拓展延伸和標準化研究提供理論指導和方法路徑。這不僅是中醫藥名詞術語的挖掘、整理和翻譯標準化問題,也是如何將古奧的傳統語言體系轉化為現代知識圖譜體系,使傳統中醫藥所蘊含的科學與文化內核,通過“可讀懂”的規范和概念實現有效的傳播和深度的交流,以滿足在一個共同的語言體系內展開國際范圍的學術探討。這不僅有利于發展和完善中醫知識體系,在未來其應用價值和社會意義還會體現在為衛生經濟、醫保結算、教育科研、單病種質量控制提供依據。
四、中醫藥現代知識體系的多學科協同建設路徑
在學科分化基礎上相互交叉、滲透而形成的高度整合化、跨學科化是現代科學技術發展的突出特點。學科交叉的力度和廣度已成為影響創新,特別是源頭創新發展的關鍵性因素。中醫藥知識體系的形成同樣離不開多學科知識的融合發展。作為中醫理論體系形成的標志性經典著作——《黃帝內經》,就是一部集醫學、哲學、人文、歷法、天文、地理、數學、氣象、心理、生物等學科知識的集大成之作。南北朝時的《雷公炮炙論》不僅是醫藥自身的經驗總結,也是魏晉以來煉丹化學工藝等技術滲透發展的結果。從宋代到明代,宋明理學的廣泛影響又使中醫藥學走向學科發展的新高度[6]。中醫藥現代知識學科體系應當是融合現代哲學、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的理論、方法和技術的多元學科知識體系,體現立體豐滿的發展形態。
1.打通和建構中醫藥核心學科之間的知識網絡
基于文獻挖掘的術語來源譜系整理是中醫藥知識體系的重要基石。而現代知識體系的構建則需要進一步密切古今文獻挖掘整理、臨床實證與中西結合機理研究等學科之間的聯系,并以現有基礎文獻和科技史學科為母核,建立貫通基礎與臨床學科的研究與教學組織模式。
術語規范和構成要素研究需借助《說文解字》《爾雅》等文字學、訓詁學專著、歷代中醫典籍,考證其發生、發展及演變的歷史沿革,確定相關疾病名術語、癥候名術語、病因病機術語、治則治法術語的基本內涵、外延及其同異名、位屬關系。要通過院校之間的戰略合作,建設中醫藥與語言學高水平學科交叉隊伍,深入探討中醫藥術語“本體論”構成要素,實現術語的形式化表達。并結合文獻源流的考證,形成既有歷代中醫藥文獻支撐、又能指導當今診療實踐的中醫藥術語本體庫,規范中醫藥術語的標準。
中醫藥知識體系研究還要突出與臨床學科的結合,應該建立專門的學科團隊開展疾病名術語“標識性癥候”的研究。在此基礎上,探索建立有臨床診斷價值的癥候篩選模式,從而加深對疾病名術語內涵的研究。在文獻源流考證以及“標識性癥候”篩選的基礎上,嘗試確定術語的類屬關系,固化術語的外延。同時要從標準化、國際化對中醫藥術語分類的要求出發,結合中醫藥術語體系的實用性、可拓展性,采用“多軸心混合方法”,嘗試構建既能與數千年的基本理論、診療規范、臨床積累相印證,又能指導當代臨床診療活動的中醫名詞術語基本框架。
2.注重與現代信息技術學科的融合融通
為解決現有中醫藥術語覆蓋面不夠,內涵和外延不完整,缺乏文獻依據等問題,需要運用人工智能技術,挖掘并構建以基本術語為核心的中醫藥術語(知識)拓撲網絡及語義關聯體系,形成中醫藥術語數據庫。通過文獻溯源、語義分析等方法,構建中醫藥術語的知識圖譜,為開展中醫藥術語研究提供語言要素的技術
支持。
一是開展基于中醫藥文獻語料的中醫藥術語篩選提取研究。在建立中醫藥文獻語料庫的過程中,使用認知并行計算模型的自然語言理解技術,對中醫藥古籍文獻進行自動處理,破解文本表達的層次,建立不同顆粒度層次的中醫藥文獻語料庫,使中醫藥術語篩選和提取得以在詞法、復合詞法、主謂賓三元結構上進行比較和分析。
二是要構建中醫藥基本術語和理論概念的現代語義“本體”。“本體”(ontology)主要研究概念與概念間的相互關系,是各學科知識工程領域引起廣泛關注的研究方向,也是國際上醫學標準研究的熱點和發展趨勢[7]。作為人工智能中對人類知識最為貼切的一種形式化表達,“本體”具有形式化的特征,其所表達的知識具有可計算性和推理能力。在上述中醫藥文獻語料庫的基礎上,采用本體構建工具,梳理中醫藥術語中一詞多義、一義多詞等多種相互關系,定義實體或概念的內在屬性和外在關系,構建中醫疾病、病因病機、證候、方劑、中藥、治法和中醫理論等方面的中醫子本體,進而形成中醫藥術語本體,為構建中醫藥術語知識圖譜的框架打基礎。
三是完成中醫藥術語大數據網絡和知識圖譜框架。搜集和整理已有的中醫藥術語,梳理中醫藥術語包含要素,構建初步的中醫藥術語數據庫。在此基礎上,將古籍文獻中篩選和提取出的中醫藥術語擴充到已構建的中醫藥術語數據庫中,形成較為完整的中醫藥術語數據庫。針對中醫藥術語的框架和中醫藥術語的內涵和外延研究所需的語言要素,開展中醫藥術語數據庫中數據變換、數據建模的研究,促進中醫藥術語智能語言理解及知識圖譜的應用發展。
知識圖譜是對文獻文本內容的形式化表達,擁有知識圖譜的計算機可以理解知識圖譜表示的實體和實體間的關系,即實體的內在屬性的組成,實體間的從屬關系或外在關系,并可以進行邏輯推理[8]。在通用領域,借助于條件隨機場、隱馬爾可夫模型、神經網絡、最大熵模型、詞向量等人工智能的算法,計算機可以從新聞語料中識別出人名、地名和機構名等類別的實體。在中醫領域,則可以從古代和現代中醫藥文獻中識別中醫疾病名、中醫癥狀名、中醫病因病機名、方劑名、中藥名等中醫實體。因此,有必要以所構建的中醫藥術語本體為基礎,通過提取中醫藥術語本體中的概念和關系,構造中醫藥術語的知識圖譜,采用互動可視化的方式展現中醫藥術語。這將為建設有中國風格的語義網絡提供現實樣板。
3.重視與翻譯傳播語言學研究學科的深度協同
為解決當前中醫藥術語英譯標準的制定缺少客觀衡量的指標,以及中醫藥術語海外接受的問題,我們應當采用語料庫和聚類分析法等現代科學研究方法,構建多種中醫藥語料庫,為中醫藥術語翻譯提供直觀的數據支撐。通過對中醫藥術語英譯和翻譯標準進行多版本的比較研究,結合中醫術語英譯在英語世界的接受情況,提出適合中醫藥術語對外傳播的翻譯標準、原則和方法,從而構建系統的中醫藥術語翻譯話語體系。
一是建設中醫藥英語語料庫。通過人工輸入或掃描、語碼識別、人工或自動校對等,利用Paraconc、Trados、Tmxmal等軟件將中醫英譯文獻、中醫藥海外文獻和中醫藥英譯術語庫中的資料進行分析處理,建成由中醫藥英譯文獻語料(包括中醫經典文獻英譯和中醫藥教材等英譯)、中醫藥海外文獻語料庫(英語原版中醫藥著作和期刊文獻)、中醫藥(英譯)術語庫三個子語料庫組成的中醫藥英語語料庫,為中醫藥術語翻譯標準提供數據支撐。
二是完善現有的中醫藥術語翻譯研究。要對歷年的醫藥術語翻譯論文和專著進行量化分析,總結中醫藥術語研究的主體、領域、方法,分析中醫藥術語翻譯研究的現狀和趨勢。通過中醫藥術語翻譯和翻譯標準的多版本比較研究,在中醫藥術語特征、內涵分析的基礎上,探索不同術語標準所采用的翻譯原則和方法。
三是提升中醫藥術語翻譯標準研究。要根據對中醫藥術語翻譯現狀和原則的梳理和研究,進行基于語料庫、術語特征內涵和傳播效果的中醫藥術語翻譯研究。同時進行中醫術語與西醫術語特征內涵的比較研究,確立中醫藥術語翻譯原則。這能使西方讀者獲得與中國人同等方式了解和認知中醫的機會,在翻譯中準確傳達中醫藥醫理、文化和哲學內涵,建立適合中醫術語對外傳播的翻譯標準、原則和方法,從而構建系統的中醫藥術語翻譯話語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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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2019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中醫藥基本名詞術語挖掘、整理及翻譯標準化研究”(19ZDA301)的研究成果]
[責任編輯:陳立民]
嚴世蕓,上海中醫藥大學原校長,終身教授,第六屆高等學校教學名師獎獲得者;胡鴻毅,上海中醫藥大學副校長,上海市中醫藥學會會長,主任醫師;黃奕然,上海中醫藥大學中醫藥國際標準化研究所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