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嬌妮
摘 要:2018年1月18日最高人民法院出臺的《關于審理涉及夫妻債務適用法律有關問題的解釋》(下稱“新解釋”)進一步完善了夫妻共同債務的認定標準,在債權人和非舉債配偶方的利益保護上努力實現了平等。但《新解釋》將“共同生產經營”這一全新表述引入婚姻法領域卻沒有對其作進一步釋明,導致實踐對“用于共同生產經營”的認定存在諸多分歧。且隨著經濟的發展,夫妻參與生產經營活動更加頻繁,生產經營方式也越加多樣,夫妻因“共同生產經營”負債的比例也越來越高。故明晰“用于夫妻共同生產經營”的認定規則是當前亟須解決的問題。
關鍵詞:夫妻債務;共同;生產經營
1 夫妻共同生產經營的立法評述
《新解釋》未出臺前,我國婚姻法領域并沒有“共同生產經營”的表述,即使有學者在研究夫妻經營性債務的著作中提及,但大都將其作為定語來說明債務產生的原因或種類。《新解釋》首次將“共同生產經營”的表述引入婚姻法領域,理應對其概念、范圍、認定標準作進一步釋明。但直至目前,并沒有出臺司法解釋做出補充說明。綜上,《婚姻法》領域對“夫妻共同生產經營”語焉不詳,這必然會導致司法困惑。
2 “用于夫妻共同生產經營”認定的司法現狀
2.1 對夫妻共同生產經營的要素理解不一
夫妻共同生產經營包含三要素:(1)主體:夫妻。指婚姻關系合法有效,實踐中并無爭議;(2)意思表示:共同。有法官認為,共同是指夫妻雙方都實際參與生產經營。但該觀點排除了一方對另一方授權的情形,范圍過于狹隘。另有法官認為,只要滿足夫妻雙方有實際參與的行為或意思表示即可;(3)行為:生產經營。實踐中,對常規性的經營活動并無爭議,但對“炒股”等一時行為存有分歧。有法官認為,炒股不屬于生產經營活動,而是帶有賭性的投機行為;而有法官認為,炒股屬于投資,是生產經營的一種。
2.2 對“用于”的審查標準不同
有法官采用“直接用途指向標準”,要求債務直接用于共同生產經營事項;有法官采用“間接用途指向標準”,認為所負債務用于與共同生產經營有關的事項即可;還有法官采用“形式審查標準”,只要借款中有約定用于共同生產經營的意思表示即可。但這種觀點會加大非舉債配偶“被負債”的風險,實不可取。
2.3 債權人陷入舉債困境
《新解釋》規定,由債權人承擔債務用于共同生產經營的舉證責任。但實踐中債權人既無法控制債務人使用商品或資金的行為,也難以收集到債務用途的切實證據,往往會陷入舉證不能的困境。
3 認定“用于共同生產經營”的困境及原因
3.1 “用于共同生產經營”的認定困境
3.1.1 “共同”要素
“共同”體現為夫妻對生產經營事項有“共同意志”。但實踐中,一方面易與“共同舉債”中的“共同”相混淆;另一方面,有觀點主張,“共同”須是夫妻雙方具有共同參與生產經營的實際行為;首先,共同舉債的“共同”,指夫妻雙方對舉債事項具有共同合意,而共同生產經營的“共同”,指夫妻雙方對生產經營事項達成合意,兩者屬于不同層面;其次,“共同”強調夫妻對彼此知情同意權及決定權的尊重,既包括共同參與的行為也包括共同參與的意思表示。
3.1.2 “用于”要素
“用于”要素,要求債務必須指向生產經營領域,但用于生產經營的標準為何,卻屬于立法空白。故實踐中,沒有統一的認定標準。
3.2 原因分析
3.2.1 共同生產經營的概念不明確
“共同生產經營”作為一個全新表述,并沒有司法解釋對其作進一步釋明。目前,僅有最高人民法院的程新文庭長對共同生產經營的概念作了闡釋。即“共同生產經營”,主要指夫妻雙方共同決定生產經營事項,或雖由一方決定但有另一方授權的情形。此外,浙江省高院在《關于妥善處理涉夫妻債務糾紛案件的通知》中明確,“夫妻共同生產經營”,是指夫妻雙方共同決定、參與或一方授權另一方決定生產經營事項等情形。但前者的表述只能說是學理解釋,后面的通知也只是地方高院發布的規范性法律文件,沒有普遍適用效力。
3.2.2 “用于共同生產經營”的認定標準不統一
認定標準的正確理解是做出合理判決的關鍵因素。目前學界存在兩種觀點,一種是“享利標準”,另一種是“債務用途類型化標準”。
“享利標準”以夫妻財產共同制為依據,主張判斷債務是否屬于共同生產經營之債,主要判斷夫妻另一方是否獲利或具有獲利可能性。該種觀點明顯缺乏說服力,首先從邏輯上講,認定“用于共同生產經營”的前提是判斷是否存在共同生產經營的事實,但該標準并沒有考慮“共同”要素;其次,在生產經營事項明顯超越家事代理范圍的情形下,主張“共利”就“共債”,明顯忽略了義務的負擔性,具有侵犯配偶另一方的知情同意權及決定權之嫌,明顯不公。
“債務用途類型化標準”主張以債務用途作為判斷標準,強調夫妻一方所負債務必須用于共同生產經營領域。首先,該標準符合法律規定。《新解釋》規定,以一方名義負債的,只有滿足債務用于“家庭日常所需”或“共同生活”或“共同生產經營”的才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并沒有以“享利”作為判斷標準;其次,順應合同相對性。合同相對性強調合同只約束合同雙方不涉及第三人,相較于“享利標準”,其更能體現對夫妻雙方意思自治的尊重。
4 “用于共同生產經營”認定的完善建議
4.1 明確夫妻共同生產經營的概念
在此,可以借鑒程新文庭長的表述,將其規定為:“夫妻雙方共同決定、參與、管理生產經營事項,或由一方決定、管理生產經營事項但有另一方授權的情形”。此外,應通過規定夫妻共同生產經營的構成要件作進一步釋明,避免實踐理解的困惑。具體而言,要滿足夫妻共同生產經營需具備三個要件:首先,主體。需為婚姻關系合法有效的夫妻。其次,要有生產經營行為。該要件因社會的發展和人們觀念的變化,在實踐中難以窮盡且不易判斷。但以營利為目的是生產經營活動的根本判斷標準,故實踐中法官可以在該標準的指引下,綜合相關因素做出判斷。最后,從事生產經營活動要具有共同意思表示,但“共同意思表示”的方式,既可以是實質行為,也可以是書面或口頭的合意。
4.2 明晰夫妻共同生產經營的范圍
如今生產經營的方式多樣且復雜,由于法律本身的局限性不能窮盡所有。但不能因此就三緘其口,因為立法的缺失必然會導致司法的不確定。對此,可以通過規定一般標準和列舉式相結合的方法對范圍進行界定,以期對實踐審判作出指導。
4.3 統一“用于共同生產經營”的認定標準
在“債務用途類型化標準”的前提下,“用于”本身還存有爭議。即適用“直接用途標準”,要求債務必須直接用于生產經營領域;還是“間接用途標準”,即用在對生產經營有輔助性的事項即可;抑或是“形式用途標準”,即只要借款中有為共同生產經營所負之債的意思表示。“直接用途標準”,對債權人的舉證能力要求過高,會使債權人陷入舉證不能的困境,而“形式審查標準”明顯違背了司法解釋的原意。故,采用“間接用途標準”能更好的平衡債權人與夫妻雙方的利益。
4.4 補強債權人的舉證能力
由于債權人無法控制債務人使用商品或資金的行為,也難以收集到債務用途的切實證據,故易陷入舉證困境。基于此,加強法官的調查職能是解決該問題的有效途徑之一。如,通過向銀行調查特定賬戶的流水、轉賬記錄,觀察債務流向等方式。
5 結語
立法是司法的前提,立法的缺失必然會導致司法的困惑。就“用于共同生產經營”的認定問題而言,因立法缺陷,導致實踐審判中存在諸多問題。本文通過對司法現狀的考察,分析了“用于共同生產經營”的認定困境及原因,并提出了相應的完善建議。但筆者能力有限,檢索的案例并不能窮盡所有,提出的建議也存在局限,但希望此文提到的問題能引起更多學者的關注,以期得到進一步的完善。
參考文獻
[1]毛穎.利弊紛爭:“補充規則”后夫妻共同債務認定之路如何走——基于63份裁判文書的實證分析[C].法院改革與民商事審判問題研究——全國法院第29屆學術討論會獲獎論文集(下).最高人民法院,國家法官學院科研部,2018:518-529.
[2]程新文,劉敏,方芳,等.《關于審理涉及夫妻債務糾紛案件適用法律有關問題的解釋》的理解與適用[J].人民司法(應用),2018,(04):33-38.
[3]孫若軍.論夫妻共同債務“時間”推定規則[J].法學家,2017.
[4]朱虎.夫妻債務的具體類型和責任承擔[J].法學評論,2019,37(05):44-58.
[5]程加干.夫妻共同債務中“用于夫妻共同生產經營”的認定[J].法制博覽,2018,(14):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