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晨
及物性理論研究20 世紀60 年代起源于英國,是由系統功能語言學派創始人韓禮德提出的一種重要的語言分析工具。 韓禮德的論文研究,對及物性的研究對象發生轉變,首次從動詞擴展到小句,同時系統分析了小句及物性研究。 不少國內學者運用及物性理論對小說、戲劇及書信等語篇進行了功能文體分析。 因而可知,將及物性理論應用于意象詩分析中,可以使文本分析的結果更加科學可信。
意象詩通常都比較短小,并且反對浪漫主義詩歌的華麗辭藻,采用通俗易懂的語言文字。 作為經典意象派詩歌的范本,《在地鐵站》給人以視覺美、音樂美、形式美和寓意美。 文章基于及物性理論,對《在地鐵站》進行欣賞品鑒,旨在分析原作與譯作中六大過程的不同側重點,以證明及物性理論對意象詩翻譯的解釋力。
系統功能學派認為語言具備形形色色的功能。 創始人韓禮德認為語言的純理功能有三種,分別為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 其中概念功能包括經驗功能和邏輯功能。 而“及物性”(transitivity)是表現概念功能的一個語義系統,其功能在于將現實生活世界中所發生的事情分成各種過程,并指出與不同種類的過程相關的人和物以及時間、地點等環境因素,即參與者和環境成分。
依據動詞后有無賓語,傳統語法的及物性劃分了及物動詞和不及物動詞,但這種解釋有一定的缺陷性。于是韓禮德補充了小句層次上的及物性概念(何偉、魏榕,2016)。 所以功能語法中的及物性更具廣泛意義。 就過程而言,韓禮德認為及物性系統分成六類:物質過程(Material Process)、言語過程(Verbal Process)、關系過程(Relational Process)、心理過程(Mental Process)、存在過程(Existential Process)以及行為過程(Behavioral Process)。
物質過程表示實行動作的過程,即某一實體為其他實體完成某事的過程。 施動者是該進程的執行者,另外的參與者是本過程“正在完成”的人或事,稱之為目標,如“His brother built a house.”。
言語過程是說話溝通傳達信息的過程,以語言的形式表達警示、詢問、解釋等。 該過程包括三個要素:講話者、聽話者和講話內容,如“Did you repeat that to your father?”。
關系過程用于說明某物的類別、性能以及特征等,是表述物體之間關系的過程,有兩種不同的類型:歸屬和識別。 “He has a violin.”,即a violin 歸he 所屬。 而標記(Token)和價值(Value)是識別過程小句的參與者,如“Alice is the short one.”,Alice 是標記,the short one 是價值。
心理過程表示人內心世界的發展變化,它包括感覺、思索、情感認知和意愿。 感知者(Sensor)和現象(Phenomenon)則是心理過程的兩個主要參與者。 如“I like the tree.”表達內心的情感。
存在過程是指某事物存在的過程。 存在物是存在過程中唯一一個參與者。 除動詞be 以外,其他一些動詞也可以表示這個過程,比如exist, happen 以及arise。而“there be”句型是其中最典型的例子,所以很容易地被識別出來。 如“There are many books in her bookstore.”。 其中many books in her bookstore 是存在物。
行為過程表示一些生理活動的過程,諸如做夢、注視、呼吸、嘆氣、哭笑等。 而行為者是行為過程的一個參與者。 如“She is crying.”。
“意象是構成詩作的元件”(鄭敏,1999)。 意象與詩歌緊密相連,“沒有意象就沒有詩歌”(余光中,1984),抓住意象,是理解賞析詩作的關鍵。 意象派詩歌的創作第一個原則是直接描繪主觀或客觀的事物;第二個原則是決不使用無益于表達的任何詞語;第三個原則是關于節奏,要按順序組成音樂性短語,而不是節拍器的順序(王琳,2006)。
及物性理論作為一種語言分析工具,表達了人們在現實生活中的不同經歷。 同時,意象既能在現實生活中找到原型,也能傳遞詩人的情感經歷。 由此可見,及物性理論與意象關系緊密。 概言之,二者皆反映了現實世界中的現象。
艾茲拉·龐德(Ezra Pound)是20 世紀美國著名的詩人之一,也是著名的中國典籍翻譯家。 “龐德將意象定義為在一瞬間呈現出的理智與情感的復合體”(常耀信,2003)。 《在地鐵站》被認為是意象詩的完美代表作,其詩產生了無窮的魅力及藝術感染力。 詩歌簡潔生動,其符合意象派詩歌創作的第二個原則。 作者在詩中描述的意象展現了巴黎地鐵站旁的片刻時光。 全詩只有短短的兩行,14 個單詞,三個標點符號。除去介詞、冠詞等虛詞外,只剩7 個實詞,其中5 個名詞,2 個形容詞。
以下從及物性理論視角就《在地鐵站》對六大過程進行分析,旨在證明:作為一種語言分析工具,及物性理論對意象詩翻譯具有很強的解釋力。
以下是英文原作:
The apparition of these faces in the crowd;
Petals on a wet, black bough.
(Pound,1959)
對英文原作進行分析,六個過程的分布情況如下:

表1 《在地鐵站》英文原作的六大過程分布情況
根據表1 可知,占總數的一半以上是關系過程和存在過程;第一行是詩人所看到客觀存在的事物,第二行的形容詞暗指了詩人的內心感受,最突出的特征是意象上的鮮明,而情感上的模糊。 詩人的經歷造成這種情感模糊,歡樂或是悲涼之感。
介詞的使用,如“in”和“on”體現了事物之間的關系過程和環境成分。 “apparation”“face”“crowd”三個詞在原文中虛實結合,呈現朦朧美,體現了存在過程,即客觀存在的事物;“crowd”作為一個大背景,即環境因素;“face”與其空間靜態的關系融于其中;同時,從“crowd”到“petals”,人們的視野由遠及近,隨著作者描述的事物逐漸縮小;第二句中“wet”“petals”和“black”的明與暗動態對比,賦予人們觸感、嗅覺及視覺上的沖擊。
存在過程在原文中都占了相當大的比例,“apparation”“face”“crowd”說明意象在詩中占據著重要位置,起著前景化的作用。 意象具有開放性,不同人有不同的理解,它使詩中影像畫面感更加突出,對人們理解詩起著重要的作用。 人潮與人面的映襯關系和烏枝與花瓣景象之間的對比關系更加具體化、明細化,拉近了與讀者的距離,引起共鳴。 將兩幅圖像并列,所顯示的人潮與花瓣畫面相互交織、重疊,就像蒙太奇在電影中的藝術效果。
雖沒有物質過程的體現,但好在詩中的適當留白,賦予讀者很大的想象空間。 其實,這里的“apparition”并沒有負面的內涵,而是傳達了詩人對客觀意象“人臉”一閃而逝的主觀情感。
“wet”和“apparation”有更多的情感元素,更突顯出心理過程。 當然,其翻譯目的是突出新形象,這樣不僅簡潔,而且易提醒讀者詩人潛意識的情感體驗,有利于讀者對詩歌的理解。 詩中體現了關系過程,“Petals on a bough”和“faces in the crowd”呈現了一個物體與另一個物體的空間位置關系。 黑色的“樹枝”“人臉”和“花瓣”都體現了存在過程,正是這些景物的存在構成了朦朦朧朧、如夢如幻的畫面。 “花瓣”傳遞出美麗的信號,通過潮濕的黑色“樹枝”對比變得更加耀眼,使陰郁的地鐵站增添明亮的色彩,給讀者一種視覺沖擊。
對詩歌中意象的理解沒有對錯之分。 只要它是合理的,有充分的論據,它就是一個有效的分析。 換言之,譯者不妨從不同的過程分析意象之間的關系,根據自己的經驗來理解把握詩歌背后的情感。 “Petals”和“faces”以及“black bough”在詩中首尾押韻,更具有音樂性和抒情性,表現了車站的浩瀚感、寧靜感和醇厚美,給人以含蓄的美和朦朧的美。
及物性理論描述了外部世界和內心世界的情感經驗,而詩中意象和情感色彩是密切相關的,“沒有意象的情感是盲目的情感,沒有情感的意象是空洞的意象”(克羅齊)。 文章基于及物性理論的六大過程就意象詩《在地鐵站》進行了分析,發現在上述譯文中及物性理論可以體現詩歌意象的有效性,并揭示意象背后隱藏的情感,把握六大過程的不同側重點,因而驗證了及物性理論分析可以作為英詩漢譯的評價標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