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綠色消費政策變遷及演進趨勢—基于1994～2018年政策文本的分析

廖中舉 教授 項禹榕

（浙江理工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杭州 310018）

以往諸多學者圍繞綠色消費政策展開了大量研究，主要集中于中外綠色消費政策對比和具體行業層面的綠色消費政策完善兩個方面。在中外綠色消費政策對比方面，現有研究主要集中于分析以德、美為主的發達國家綠色消費政策的特征以及實施效果，對我國綠色消費政策的制定和完善提出建議。例如楊曉燕和賀姣佼（2015）以德國為案例，對其綠色消費政策特征、調整時機等方面做出分析，為我國制訂并完善綠色消費政策提供參考；李霞、彭寧和周曄（2014）立足國際，將傳統發達國家和新興市場國家進行歸類并對比處于不同發展階段國家的綠色消費模式與經驗，提出了現階段中國綠色消費的政策啟示。張新寧、包景嶺和王敏達（2012）將發達國家綠色消費的政策手段分為四個層面，分析各層面的不同作用，提出發達國家綠色消費政策對中國的啟示。在具體行業綠色消費政策改善方面，先前研究對具體行業進行分析，對我國綠色消費政策調整提供了依據。例如胡春林和彭迪云（2009）建立了酒店餐飲業綠色消費計劃行為理論模型，指出為了推進酒店餐飲業綠色消費，應從政策角度強化消費者的行為意向；張國興、程素杰和汪應洛（2015）構建演化博弈模型，分析了汽車消費政策在內的多種因素對消費者選擇的影響。

從上述研究中可以看出，先前諸多學者對綠色消費政策進行了系統研究，但該領域研究還未完善，存在諸多不足。鑒于此，本研究系統梳理了自聯合國環境規劃署明確綠色消費的概念以來，近30年我國政府頒布的綠色消費政策文本，通過共詞分析和聚類分析的研究方法，探究我國綠色消費政策的發展歷程和變遷過程，在彌補以往研究不足的同時，為我國綠色消費政策的優化提供借鑒。

數據來源和研究方法

（一）數據來源

通過中國政府網、國家發改委官方網站、北大法寶等網站，本研究系統收集我國1994年以來政府頒布的綠色消費政策文本。在政策收集的過程中，排除以下幾類政策文本：地方性政策法規；各種會議記錄、工作總結等；附屬于其它文件的目錄、清單。

經過仔細篩選，最終遴選出1994～2018年我國中央級政府機構頒布的綠色消費政策文本141份，其中包括法律、決定、通知、條例等政策形式?；仡櫧?0年來的發展歷程，結合我國綠色消費關鍵事件及關鍵政策的頒布年份，將我國綠色消費政策的變遷過程劃分為五個階段，即萌芽起步階段（1994～2001年）、探索成長階段（2002～2006年）、高速發展階段（2007～2011年）、蛻變革新階段（2012～2015年）、穩步發展階段（2016～2018年）。

圖1 1994～2018年五階段綠色消費政策數量

表1 1994～2001年綠色消費政策高頻主題詞

圖2 1994～2001年中國綠色消費政策主題詞聚類分析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通過共詞分析和聚類分析方法，對我國近30年的綠色消費政策進行研究。共詞分析通過統計同一篇文獻中一組主題詞成對出現的次數，探析各單一主題詞與其余主題詞的內在聯系，進而分析主題詞所體現的主旨內容變化。聚類分析建立在共詞分析的基礎之上，通過共詞頻次統計形成不同的群組，每個群組包含關系較為緊密的主題詞，各群組可以清晰反映文獻中不同的側重點，進而強化主題詞所代表的主題結構變化。

主題詞是能高度歸納政策內容主旨的詞匯，本文借助質性分析軟件nvivo，根據主題詞選取原則進行綠色消費相關主題詞提煉，并通過提煉后得到的主題詞進行共詞聚類分析。

中國綠色消費政策變遷研究

（一）中國綠色消費政策的數量及階段分析

1994年，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首次明確定義綠色消費內涵，故本研究將1994年作為中國綠色消費政策實施的初始年份，對1994～2018年間的相關政策進行分析。在此基礎上，結合我國綠色消費關鍵事件及關鍵政策的頒布年份，將中國綠色消費政策的變遷過程劃分為五個階段，見圖1所示。

（二）中國綠色消費政策各階段主題詞共詞聚類分析

萌芽起步階段：1994～2001年。1994～2001年間，由于我國還處于綠色消費概念發展的早期階段，故該階段內頒布的綠色消費相關政策文本數量相對較少，僅有6項，占總政策文本數量的4.3%。提取政策主題詞，選擇出現頻次大于3的作為主題詞，結果見表1所示。通過將表1中10個主題詞進行聚類分析，根據聚類結果總結出三個具有代表性的群組，每個群組均體現了萌芽起步階段我國綠色消費政策的不同聚焦點，分別是“企業能源和生態市場”“控制消費污染”及“產品生產和發展環境”，具體如圖2所示。由表1和圖2可以看出，該階段的重點是對產品生產、發展環境和消費污染的控制上，其中具有代表性的高頻詞“產品、生產、發展、環境、消費”出現頻次均為5次。由于20世紀90年代我國整體綠色消費意識還不強，從消費端來消除污染的理念還未被消費者完全接受，故該階段我國多從企業角度出發，以降低產品生產過程中的污染和對末端污染的控制為核心，加強企業生產過程中的治理體系建設，將保護環境作為企業的社會責任之一，該階段政策重點明確了企業產品生產的責任并指出了企業合理利用資源的重要性。

探索成長階段：2002～2006年。2002～2006年，《清潔生產促進法》《關于加快推行清潔生產意見的通知》等多項政策相繼出臺。該階段頒布的綠色消費政策較萌芽起步階段有所增長，共計17項，占總政策文本數量的12.1%。提取政策主題詞，選取出現頻次大于5的作為主題詞，結果見表2所示。通過將表2中18個主題詞進行聚類分析，根據聚類結果總結出四個具有代表性的群組，分別是“清潔生產和生態保護”“企業資源和消費質量”“標準建設”及“節能技術”，具體如圖3所示。由表2和圖3可以看出，該階段的政策重點較萌芽起步階段有較大改變，由控制消費污染向節能技術轉變，由產品生產和發展環境向清潔生產和生態保護轉變，并將標準建設列為該階段重點關注的政策聚焦點，其中具有代表性的高頻詞“標準、技術、可持續”出現頻次分別為17、15、13次。

表2 2002～2006年綠色消費政策高頻主題詞

圖3 2002～2006年中國綠色消費政策主題詞聚類分析

表3 2007～2011年綠色消費政策高頻主題詞

圖4 2007～2011年中國綠色消費政策主題詞聚類分析

表4 2012～2015年綠色消費政策高頻主題詞

圖5 2012～2015年中國綠色消費政策主題詞聚類分析

表5 2016～2018年綠色消費政策高頻主題詞

高速發展階段：2007～2011年。2007～2011年間，綠色消費政策文本數量出現了指數型增長，共頒布了35項，占總政策文本數量的24.8%。提取政策主題詞，選取出現頻次大于5的作為主題詞，結果見表3所示。通過將表3中24個主題詞進行聚類分析，根據聚類結果總結出四個具有代表性的群組，分別是“可持續發展”“可再生”“政策法規”和“環境教育”，具體如圖4所示。由表3和圖4可以看出，該階段的政策重點在探索成長階段上做了提升，標準建設發展為政策法規，清潔生產和生態保護發展為可再生，并且環境教育成為該階段新的政策聚焦點，其中具有代表性的高頻詞“政策、教育、環境保護”出現頻次分別為32、30、20次。

蛻變革新階段：2012～2015年。經歷了高速發展階段，2012～2015年間綠色消費政策文本數量平穩增長，共出臺了44項政策，占總政策文本數量的31.2%。提取政策主題詞，選取出現頻次大于10的作為主題詞，結果見表4所示。通過將表4中28個主題詞進行聚類分析，根據聚類結果總結出四個具有代表性的群組，分別是“技術創新”“信息技術”“制度、市場和人才”“綠色理念”，具體如圖5所示。由表4和圖5可以看出，該階段的政策重點較高速發展階段有了更強的時代特征，可持續發展與高技術創新融合，環境教育向制度、市場和人才轉變，并將信息技術納入政策關注的聚焦點，其中具有代表性的高頻詞“創新、人才、互聯網”出現頻次分別為42、27、20次。

穩步發展階段：2016～2018年。2016年《關于促進綠色消費的指導意見》頒布，其由商務部、科技部等十部門共同制定及頒布，意味著綠色消費的重要性與日俱增。該階段頒布的綠色消費政策文本數量較蛻變革新階段略有減少，共計39項，占總政策文本數量的27.7%。提取政策主題詞，選取出現頻次大于10的作為主題詞，結果見表5所示。通過將表5中26個主題詞進行聚類分析，根據聚類結果總結出四個具有代表性的群組，分別是“環保和信息技術”“制度和人才”“高新技術研發”“生態文明”，具體如圖6所示。由表5和圖6可以看出，該階段的政策重點在蛻變革新階段的基礎上平穩發展，更加強調環保和信息技術、高新技術研發等，將綠色理念納入生態文明建設之中，其中具有代表性的高頻詞“轉型升級、人才、互聯網+、產學研”出現頻次分別為27、24、23、11次。

圖6 2016～2018年中國綠色消費政策主題詞聚類分析

（三）中國綠色消費政策的演變軌跡

從上述分析中可以看出，綠色消費政策變遷過程存在復雜的變遷邏輯，其變遷過程中各階段的政策聚焦點不僅存在逐步發展的關系，還存在由于時代特性產生的新聚焦點對舊聚焦點的替代關系。本研究對綠色消費變遷過程中五階段的政策主題詞綜合考量后，得到了綠色消費政策發展的初步軌跡，如圖7所示。

研究結論與政策啟示

（一）研究結論

發展理念的演變。我國綠色消費的發展理念經歷了逐步轉變的過程。早期重視產品生產和發展環境，并對清潔生產和生態保護提出要求；中期轉向可再生及綠色理念；最終，上升到生態文明。早期政策重點落在產品生產上，普遍認為環境污染問題的解決主要是企業的責任。隨后，政府在綠色消費發展的中期越來越強調綠色理念，旨在提升公眾綠色消費的思想意識，通過減少日常生活消費中產生的污染，實現保護環境的目標。經歷了中期綠色理念之后，近幾年提出了生態文明的理念，追求人、自然、社會三者和諧發展。

綠色技術的演變。綠色技術發展從早期的控制消費污染，轉向節能技術和可持續發展，并在中期強調技術創新，最終上升到高新技術研發。上世紀90年代我國生產力水平較弱，較少企業能夠通過技術手段來降低生產過程中產生的污染，因而該階段我國企業以控制末端污染為主。直至2002年清潔生產促進法頒布以來，以節能技術為代表的綠色技術迅速發展，環境保護的重點才逐步從終端向生產端轉移，并逐漸擴散至生產、銷售、消費全過程。近年來，我國科技水平穩定提升，對技術的改進和創新成為新的突破點，并在近幾年建立起以技術帶動產業發展的新趨勢，通過自主技術研發降低生產消費過程中產生的污染，實現技術綠色化。

推動因素的演變。推動綠色消費變革的因素主要由早期的標準規定發展為法律約束，并當標準及法律逐步完善之后，提出依靠制度、市場和人才以推動綠色消費。早期我國對行業及產品標準制定不夠完善，國家通過宏觀調控，利用政策、法律等形式約束企業生產綠色產品。待政策、法律完善之后，利用市場的自我調節能力，依靠消費者的綠色消費理念選擇其合適的商品。并基于人才在綠色技術發展中的作用，推動新型人才的培養。通過人才強國戰略將人才作為我國發展的優勢戰略資源，促進人才在推動綠色發展、綠色消費中的作用。

（二）政策啟示

其一，豐富健全各類政策及法律法規。當前我國對綠色消費的指導方針主要體現在政策角度，缺乏支持綠色消費的法律制度，國家應積極推進綠色消費的立法工作，通過法律手段來保障政策實施的有效性，并明確政府、企業和人民群眾的責任與義務，形成良好的綠色消費運行機制。與此同時，完善稅收優惠、協商調解等鼓勵性政策機制，與法律的強制性交相呼應，多角度、多方面促進綠色消費健康發展。其二，政策制定部門積極關注熱點領域和科技發展。利用互聯網技術構建適當數據庫，對生產消費進行合理監控，了解消費熱點改變、重大科技發展等事項，將最新熱點作為政策制定重點考慮對象，積極做出政策調整和改變，降低政策時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