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特幣的貨幣屬性探析

李棟 楊全帥

摘要：比特幣的誕生對當今信用貨幣體系產生了極大的沖擊，比特幣的投機行為也引發了人們對于比特幣貨幣屬性和比特幣泡沫的討論，比特幣的流通和炒作究竟是終將走向破滅的泡沫，還是貨幣史上意義深遠的創新仍然沒有定論。現通過對貨幣定義和基礎職能的分析，從貴金屬貨幣;信用貨幣;比特幣特性三個方面，對比特幣與傳統貨幣進行了對比，以及比特幣泡沫的最新研究進展，試圖討論比特幣作為新型貨幣與投機標的的屬性。

關鍵詞：比特幣;貨幣屬性;泡沫

中圖分類號：F83?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913X（2020）07-0093-04

一、引言

2011年，在第三方交易平臺Mt.Gox和暗網絲綢之路的助推下，比特幣市值最高達到2.06億美元，自此，比特幣逐漸進入大眾視野，成為投機炒作的又一新標的，且其熱度與價格一致，成一路上揚狀態，2017年更是創造了從不足1 000美元暴漲到18 000美元以上的傳奇，隨后比特幣幣值一路下挫，到2018年年底跌至3 000美元左右，跌幅達80%。

在這十年來的過程中，人們在比特幣的暴漲暴跌中也一直在討論著一個問題，比特幣是什么？是毒藥？是泡沫？是黃金？現通過比特幣的貨幣職能屬性以及其與傳統貨幣的比較，試圖理解比特幣與貨幣的關系，并對比特幣泡沫問題進行綜述。

二、比特幣的貨幣屬性

（一）流通手段

2010年5月22日，美國佛羅里達州杰克遜維爾（Jacksonville，Florida）的程序員Laszlo Hanyecz用10 000枚比特幣購買了價值25美元的披薩，這是比特幣問世后的第一筆交易，也是比特幣真正成為貨幣的開始，雖然單次的交易仍可以看作是原始的以物易物，但隨著比特幣信用范圍日漸擴大，比特幣交易漸趨廣泛，以致于勒索病毒以比特幣作為結算方式時，它無疑已經具備了流通手段職能。

但是中國人民銀行等五部委于2013年12月發布的《關于防范比特幣風險的通知》中強調，比特幣雖然被稱為“貨幣”，但由于其不是由貨幣當局發行，不具有法償性與強制性等貨幣屬性，并不是真正意義的貨幣。這限制了比特幣作為流通貨幣的合法性，其目的一方面在于規避比特幣匿名性帶來的犯罪洗錢問題，另一方面也是中國維護人民幣權威，捍衛中央貨幣體系的必然需要。然而從全球范圍來看，比特幣的確是商品流通中人們所普遍接受的媒介之一。

（二）價值尺度

價值尺度的核心在于價格，而價格最重要的一點在于穩定，這也是當今信用貨幣所要極力維護的信用保證。顯然，在比特幣匯率波動如此劇烈的情況下，不會有商店直接以比特幣標價商品，這會產生極大的菜單成本，從勒索病毒事件中我們能看到，比特幣收款方的做法是借助價值相對穩定的信用貨幣，即標明需支付價值等同于XXX美元的比特幣。

這似乎在應用中否定了比特幣的價值尺度職能，因為比特幣本身不能直接作為商品的標價，而需借助其他貨幣（如美元）以匯率換算，這并非是對比特幣貨幣屬性的否定，而是信用貨幣的廣泛使用，使人們價值衡量的過程變得極為抽象，而比特幣作為新生事物，其仍是未被人們所普遍接受的價值衡量標準，對于比特幣意義的認定差別巨大，引發大規模的投機炒作，進而導致了比特幣市值的劇烈波動。

（三）世界貨幣

貨幣可以在國際間計價、結算、購買、支付的特性就是貨幣的世界貨幣職能，歐元以超越國家主權界限的實踐，其問世和流通在世界貨幣的發展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納什的理論認為，在浮動的匯率下，各方的多重博弈下，只有能夠長期保持穩定的貨幣才能最終成功，成為未來的“理想貨幣”。“歐元之父”蒙代爾也認為，全球經濟需要一個全球貨幣。而這種未來的、理想的世界貨幣要想使各個主權國家都有機會平等地參與國際貿易競爭，使各國匯率保持穩定，不致某些國家通過惡性的貨幣貶值影響國際貿易市場，有一個基本前提就是要脫離單一主權國家而存在。可供選擇的選項有兩個，一是建立一個類似世界貨幣發行機構的世界銀行，通過強有力的中央機構管理這種未來的世界貨幣。另一個選項就是“比特幣”，以一種點對點的新幣種擺脫主權限制，每個人都是自己的銀行和發行方。

現在看來，比特幣作為世界貨幣是部分成功的，雖然在國際間的支付、結算中仍然會借助其與美元的匯率計算，但比特幣在使用范圍上真正做到了與黃金類似的全球化。

（四）貯藏手段

貯藏手段即貨幣作為保存財富的一種形式，愛因斯坦稱“復利”為人類文明的第八大奇跡，復利是貨幣時間價值的體現，也是貨幣履行貯藏手段職能的重要條件之一。貨幣并非保存財富的唯一選擇，能夠履行貯藏手段的事物不在少數，比如固定資產、房屋建筑、古董文玩、有價證券等，與貨幣相比，上述事物充當貯藏手段時，其價值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這些事物會由于市場環境的變化產生增值或貶值，因此人們稱這種價值貯藏行為為投資。

比特幣如今實際上扮演著投機標的的角色，投機客們根據自己的判斷選擇是否通過比特幣的炒作實現財富增長，比特幣誕生以來的增值幅度超過任意一種投資方式，同樣，其幣值的幾輪暴跌也同樣具有毀滅性。比特幣可以作為一種價值貯藏的手段，但與投資品類似，其價值存在極為劇烈的波動。

（五）支付手段

支付手段通常指貨幣被用于賒銷賒購中，或用于支付地租、利息、稅款、工資等，生活中很難想象會存在使用比特幣進行賒賬的行為，倘若不以匯率計算，這種交易方式類似于簽訂比特幣遠期合約。也正是因為比特幣尚不具有社會普遍承認的公信力，用比特幣來支付地租、利息、工資等也就不會被廣泛接受，由于比特幣不是國家法律規定并強制使用的法定貨幣，也就拒絕了比特幣納稅的可能性。

因此，比特幣目前尚不足以滿足支付手段的需要，這根本上是由于比特幣沒有國家強制力作為支撐，尚不具備為多數人所普遍接受的公信力。

三、比特幣與傳統貨幣的比較

（一）貴金屬貨幣

貴金屬貨幣（以黃金為例）的價值來源有兩點，稀缺性、開采或鑄造成本。貨幣天然是金銀，英國倫敦大學學院的化學家安德里亞·塞拉（Andrea Sella）站在元素周期表的角度通過排除分析為這句話做出了具有說服力的解釋。黃金具有化學惰性，具有恰到好處的稀缺性、合適的熔點和極強的延展性，另外還有不能忽視的一點，其具有易于辨識的金黃色。這些物理性質及化學性質的集合使得黃金成為貨幣的不二之選。開采和鑄造成本則凝結了人類勞動，這也是貴金屬與比特幣價值來源的共同點之一。

然而，如今貴金屬卻不再作為法定貨幣流通，經濟的發展和信息科技的進步使得貴金屬貨幣不再是流通貨幣的最佳選擇，貴金屬金銀作為貨幣的缺陷也體現出來。其稀缺性必然導致通貨緊縮，隨著經濟的發展繁榮，紙幣不再以足夠的黃金作為支撐，新金礦的發現會導致黃金價格下跌，價值波動劇烈，彈性的可控性較差，一旦爆發經濟危機，很難施行相應的貨幣政策。

（二）信用貨幣

1973年，尼克松總統迫于美國黃金儲量不足以支持美元兌換的壓力下，在電視直播中正式宣布，停止美元與黃金的可兌換，從此美元與黃金不再掛鉤，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紙幣也正式失去了黃金的價值支撐，其公信力從此僅僅依靠信用。

教材中對紙幣的定義一度是價值符號，而非價值實體，因而不具有價值，紙幣之所以能夠流通，僅僅是因為國家強制使用所強加給紙幣的社會公信，及以紙幣為媒介，人們可以買到想要的商品。縱使各國在紙幣的制造過程中通過添加稀有材料以賦予紙幣價值，那仍然是可控的，紙幣會貶值的特性仍未改變。紙幣的廣泛使用則必然導致通貨膨脹的發生。

（三）比特幣

比特幣具有與貴金屬貨幣相似的價值來源，比特幣具有相對稀缺性，同時其開采的成本也在不斷提高，從當初的每生成一個新區塊獎勵50比特幣到現在的12.5，到2104年，比特幣總量將固定在2 100萬個，此后不再增加。很顯然，中本聰對于比特幣的設計理念似乎是將黃金數據化，創造一種電子信息領域的虛擬黃金，使比特幣這種新的幣種既具有黃金的某些特質，又摒棄了黃金不便攜帶、鑒別繁瑣的缺點，同時，其數量固定似乎也是對信用貨幣無限增發的控訴。但是比特幣的稀缺性并不完全等同于金銀，金銀的稀缺來源于自然，這種非可再生資源數量固定，不會由于人類的活動增加總量，并且可替代性較差。而比特幣終究是人類活動的產物，目前類似比特幣的電子貨幣已有上千種，然而大部分交易量和市值僅由少數幾種電子貨幣占有，比特幣在電子貨幣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然而，比特幣所具有的稀缺性并不像金銀般絕對，其價值形式并非無法復制。

比特幣在技術上的創新確實曾讓人眼前一亮，這不僅僅是信息領域的創新，在金融領域也具有空前的歷史意義。比特幣通過一套完整的交易體系拋棄了貨幣的中央發行機構和商業銀行，它使用電子簽名和非對稱加密進行防偽，使用比特幣獎勵來鼓勵人們貢獻自己的算力，以產生新的交易記錄串——區塊，通過區塊的公開可追溯進行余額檢查和防止雙重支付，通過特解難度的調整控制比特幣產生的速度，并以每四年獎勵減半的方式控制比特幣的總量，通過最長鏈原則防止記錄篡改。

四、比特幣泡沫分析

2019年5月13日，比特幣再次突破7 000美元，15日更是站上8 000美元，月內漲幅高達55%，在中美互相加征關稅，全球股市暴跌的情況下，比特幣似乎迎來了新一輪牛市。

比特幣的誕生是互聯網信息時代貨幣金融領域的創新，比特幣能否真正成為貨幣在于其信用能否建立。而比特幣如今面臨的最大問題在于其幣值波動劇烈而難以被廣泛接受，尤其在比特幣暴跌時，人們恐慌性地拋售更讓世人認為比特幣不過是又一次投機泡沫。

早期的數據顯示，80%以上的比特幣投機行為是通過人民幣進行的，這也引起了監管機關的介入，政府不得不采取強制手段對比特幣進行限制，以防止投機過度造成更大的損失。

現在來看，比特幣的投機屬性要遠遠超過其作為貨幣的作用，人們日常生活中討論比特幣或進行交易也并非用來進行流通，而僅僅是期待其市值進一步攀升而從中獲利，

對于比特幣是否存在泡沫這一問題，前美聯儲主席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和諾貝爾獎獲得者席勒（Robert James Shiller）都認為比特幣不存在內在價值支撐，因而是最典型的資產泡沫。雖然有不少學者、經濟學家、投資者都認為比特幣是泡沫，但這些結論大多基于定性的分析得出，并不是通過計量的方法對比特幣的價格泡沫進行數量化研究。比特幣存在泡沫似乎毋庸置疑，但以明確的數據加以科學證明卻極為困難，因為對于比特幣這一新型電子貨幣尚不存在準確的、可以被廣泛接受的定價標準，而要證明其存在泡沫。從人們所接受的資產泡沫的定義來看，泡沫指資產價格長期且顯著偏離其內在價值，就需要對這種偏離程度進行創新性地刻畫。

Cheah&Fry 于2015年建立的隨機泡沫模型發現，比特幣價格存在泡沫， 并且認為從長遠來看，比特幣的基本價值為零。鄧偉也于2017年結合正態分布檢驗和sup ADF檢驗等多種方法對比特幣價格泡沫進行檢驗，也發現比特幣價格存在泡沫現象。無論從比特幣幾輪的暴漲暴跌還是學者們數學方法的檢驗，都很難讓人相信比特幣不存在泡沫，這也正是比特幣真正成為貨幣最大的障礙。

五、總結

比特幣為貨幣而生，其設計初衷便是為了創造一種去中心化的，完全點對點的交易記賬系統，從設計者的主觀意愿上看，比特幣無疑是一種對貨幣的創新，并且比特幣具備貨幣的某些基本特征，如稀缺性、可分割性，可以履行貨幣的幾項基礎職能，如流通手段、貯藏手段、世界貨幣等。

相比傳統貨幣，比特幣存在其獨特性，這受益于信息技術上的創新，并通過可編程的規則完美地規避了中央銀行機構的介入，一定程度上對現行貨幣體系形成沖擊，客觀上促進了信用貨幣體系的發展和完善。

比特幣能否稱之為貨幣之所以仍存爭議在于公信力的不足和幣值的大幅波動，短期來看，比特幣仍將作為投機炒作的工具活躍于資本市場，并部分地成為犯罪洗錢的工具，部分國家和地區仍會對比特幣交易進行限制。但隨著比特幣吸引更多人的認識和了解，其可交易范圍可能不斷擴大，被更多人接受或使用，縱使比特幣泡沫破滅，因匿名交易等需求的存在，比特幣仍將保持一定的價格底線，且不斷吸引投機資金。比特幣的投機問題得不到解決，信用無法有效建立，也就不可能取代信用貨幣，成為真正的法定貨幣，而是作為一種投機標的長期存在，并小范圍內執行部分貨幣職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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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功巧]

收稿日期： 2020-05-06

作者簡介： 李 棟（1996- ），男，江蘇揚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產業投資;楊全帥（1996- ）男，江蘇淮安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證券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