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分割與本地消費的關系
——基于我國30個省級區域樣本的實證

劉藝潔 潘 峰 副教授

（1、重慶科創職業學院經濟管理學院 重慶永川 402160；2、西南大學人文與社會發展學院重慶北碚 400700）

引言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我國新時代的主要矛盾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的矛盾”。這個不平衡不充分既包括個人之間，也包括區域之間。我國幅員遼闊，地區與地區之間的發展不平衡一直存在。從區域的角度來看，促進本地區的發展，是制定區域發展政策的基礎。但是從國家全局出發，有利于區域的政策在全局的角度往往不是最優的，特別是一些區域保護政策的出臺，其限制了區域之間的要素流動，反而不利于區域一體化的發展。因此，國家針對區域行政壁壘對區域經濟發展的阻礙作用，出臺了一系列相關的政策措施。2019年1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規劃綱要》，其目的是促進長三角地區的區域一體化發展。區域一體化的對立面即為市場分割，那么市場分割與本地消費市場之間存在什么樣的關系？這是一個值得深入研究的問題。

文獻綜述

市場分割一直是學術界關注的熱點問題。唐紅濤（2009）對城鄉市場分割的具體效應進行了實證分析；何鳴等（2010）利用引力模型分析了市場分割現狀，并對影響因素進行了研究；程艷和袁益（2017）利用內生交易費用測算了市場分割指數，并討論了互聯網企業的創新行為；劉會政和朱光（2018）基于制造行業的數據，考察了市場分割對出口增加值的影響。但是，在現有文獻中，針對市場分割與本地消費市場保護的研究卻幾乎沒有。在針對市場保護的代表性文獻中，郭丹（2015）從農村信息化進程的視角出發，分析了信息供求不同而對本地市場的消費保護作用；曹晶晶和徐平（2019）利用政府財政支出、對外開放和居民消費結構變遷之間的關系，分析了影響本地消費保護的內在邏輯關系。但這些文獻均沒有討論市場分割與本地消費市場之間的關系。事實上，市場分割最為直接的影響就是保護本地消費市場，其通過消費的穩定帶來經濟的增長。目前學術界對于這方面的研究甚少，為了彌補這一短板，本文就市場分割對本地消費市場的保護作用展開研究，基于此本文采用桂琦寒等（2006）的方法，構建了我國30個省份2001～2017年的市場分割指數，并考察了該指數與本地消費市場之間的關系。

模型與數據

（一）模型設定

本文構建如下的計量模型，通過收集相關數據，從定量的角度來考察市場分割對本地消費的影響效應：

其中，i和t分別表示省份和年份；percon為本文的被解釋變量，代表消費水平；segment為主要解釋變量，代表市場分割；X為控制變量；μ表示截面不可觀測項；ν表示時間的不可觀測項；ξ表示面板數據模型的隨機誤差項。

（二）指標設定

1.消費水平。消費水平采用人均全社會商品零售總額衡量，利用全社會商品零售總額除以總人口得到。根據全社會商品零售總額的定義，它包括各種經濟類型的商業零售額、飲食業零售額、工業零售額、其他行業零售額以及農民對非農業居民零售額五部分，其不包括農民之間的商品銷售，也不包括售給國民經濟各部門作生產經營用的各種原材料、燃料、建筑材料、設備、工具等。通過定義，可以采用此指標衡量本地消費，由于每個省的市場規模不同，將其全社會商品零售總額除以人口，可以代表每個人的本地消費能力。該指標是通過統計各大批發市場和零售市場從而獲取全社會商品零售總額，主要代表對本地市場的消費。隨著互聯網的發展，人們的消費品很大一部分從網上購買，網上購買的商品，即可以是本地的也可以外地的，其不受市場分割的影響，而且這部分消費品并不在全社會零售商品總額中進行統計。因此，本文選擇全社會商品零售總額作為指標，可以充分體現在本地消費的情況。

表1 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2 回歸結果一

表3 回歸結果二

2.市場分割。市場分割采用市場分割指數進行衡量。在有關市場分割指數的研究中，衡量市場分割的指數主要有勞動力、商品和資本三種市場分割指數。本文主要研究本地的消費品市場，所以與之有關系的應該是商品市場分割指標，它意思就是指兩個市場的商品價格差異，但是這種價格差異又不會導致兩地的商品流動（價格差異小于商品在兩地之間的運輸成本），這種商品價格差異就會人為地將市場分割開，從而形成無形的市場分割。具體的計算方法是采用兩地區間相對價格的方差變動反映了地區間區際貿易壁壘強度的變化。市場分割主要體現在相鄰地區之間，如果距離越遠，貿易成本越大，價格差異并不能彌補距離差異，兩地的商品是不會流動的。因此，怎么準確描述和測度地區間相對價格方差的變動趨勢是一個關鍵問題。本文利用各地區商品零售價格分類指數。具體包括糧食、服裝鞋帽、建筑裝潢材料、飲料煙酒、文化辦公用品、書報雜志、燃料、日用品及中西藥品等九大類商品零售價格分類指數。基于中國地圖上的相互接壤，本文共獲得70對相鄰省份的配對組合。相鄰兩省不同商品零售價格分類指數的方差取絕對值，然后加總得到總的方差值，最后將同一個省與相鄰省的價格總方差求平均，即表示所在省的市場分割指數。

3.控制變量。控制變量主要有：第一，人均國民收入水平，采用消費物價指數進行折算后人均國民收入的自然對數進行衡量；第二，投資水平，采用消費物價指數進行折算后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的自然對數進行衡量；第三，城鎮化水平，采用城鎮人口與總人口的比值進行衡量；第四，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采用消費物價指數進行折算后的自然對數進行衡量；第五，城鄉收入比，采用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與農村居民純收入之比進行衡量。

表4 回歸結果三

表5 回歸結果四

（三）數據來源

本文選用的面板數據時間跨度2001～2017年，包括中國大陸除西藏自治區以外的30個省、直轄市及自治區。以上指標的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市場分割與本地消費之間關系的實證檢驗

（一）基準檢驗結果

根據表2，前2列為不控制年份固定效應和控制年份固定效應的情況下，僅考慮市場分割指標對人均全社會零售商品總額的影響，回歸結果顯著，兩個系數均顯著為正，且在控制了時間固定效應的情況下系數為18.853，這說明市場分割對人均全社會零售商品總額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即市場分割有利于保護本地市場消費；后2列的結果表明，在加入控制變量后，市場分割指數的系數還是顯著為正，但數值有一定的變化，在控制時間固定效應的情況下，其系數為10.888，由此在經驗上證明了市場分割對本地市場消費存在較為顯著的保護作用，這與本文的預期是相符合的。四個回歸結果均顯示了市場分割指數對人均全社會零售商品總額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但隨著考察的因素越多，其系數有一定的變化，原因可能是其他變量降低了核心變量的作用。從三個模型來看，模型的擬合優度均非常大，模型的解釋力很強，而且F值也非常大，模型設置是合理的。回到第（4）列，人均GDP對人均全社會零售商品總額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投資水平對人均全社會零售商品總額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城市化率也具有正向影響，但城鄉收入比的系數并不顯著，這與變量的度量有關系。

（二）分區域檢驗結果

表3考察了我國東中西三大地區的區域異質性。前兩列為東部地區，考察控制變量后，市場分割對東部地區的人均全社會零售商品總額的影響系數在5%的顯著水平上為正；在中間兩列的結果中，市場分割的系數也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后兩者的結果顯示，市場分割的系數在1%以上的水平上顯著。對比兩個系數可以發現，市場分割對東部地區的影響高于中部地區，中部地區的系數大于西部地區，這說明市場分割對人均全社會零售商品總額的影響，東部發達地區的影響反而更大，中部次之，西部更低。其原因可能是東部地區的人均全社會零售商品總額數值較大，中部地區低一些，西部更低。還可能是東部地區雖然經濟發展水平高，地區之間的壁壘在本地消費的保護中反而發揮了更加高的作用。

（三）分不同收入水平的檢驗結果

異質性檢驗結果顯示，東部發達地區的市場分割對本地消費的保護效應更大。為了進一步檢驗市場分割對本地消費保護效應的異質性，根據不同收入水平進行異質性檢驗。收入可分為高收入地區和低收入地區，具體劃分標準是按人均GDO的平均值為界線，高于平均值的為高收入地區，反之為低收入地區。表4的估計結果可以看出，高收入地區的回歸系數高于低收入地區的回歸系數，這驗證了在我國經濟水平越高，其市場分割對本地消費的保護效應就更大。

（四）穩健性檢驗

在基準回歸中，被解釋變量里采用的是城鄉收入比，其對居民收入衡量存在一定的偏差，因此本部分采用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和農村居民純收入來替代進行穩健性檢驗。表5前兩列采用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的估計發現，控制時間固定效應后，市場分割指數的系數通過10%的顯著性檢驗，系數為7.341；采用農村居民純收入替代城鄉收入比后，市場分割指數的系數在1%以上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正，系數為12.218。從結果來看，不管采用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還是農村居民純收入，市場分割對人均全社會零售商品總額均具有正向影響，說明市場分割有利于保護本地的市場消費。在第（2）列和第（4）列中，人均GDP、投資水平、城鎮化率對人均全社會零售商品總額均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而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和農村居民純收入的系數也顯著為正，比基準回歸中的城鄉收入比估計結果更好一些。

結論與啟示

（一）結論

本文利用九大類商品零售價格分類指數構建了我國30個省2001～2017年的市場分割指數，之后采用人均全社會零售商品總額代表本地消費水平，考察了市場分割對本地消費市場的保護作用。通過面板數據的固定效應模型估計結果發現：

第一，市場分割有效保護了本地消費市場，且通過一系列的穩健性檢驗；第二，市場分割對東部地區本地消費市場的保護作用大于中部地區，中部地區的保護作用大于西部地區；第三，通過高收入地區與低收入地區的對比分析發現，在高收入地區市場分割對本地消費市場的保護作用更大；第四，通過高城市化率地區與低城市化率地區的對比分析發現，在高城市化率地區市場分割對本地消費市場的保護作用更大。

（二）啟示

區域市場一體化是我國區域經濟發展的主要目標之一，我國制定了一系列促進區域經濟一體化的政策，如京津冀協同、長三角一體化等是目前大力實施的國家戰略。但是區域一體化與區域市場分割是一對矛盾體。區域保護政策的存在，導致了要素在區域之間流動受限。本文的啟示主要為：

第一，區域市場分割現象仍然非常嚴重，這需要地區之間突破行政壁壘，互通要素，促進區域經濟一體化的進一步發展；第二，作為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隨著外向型經濟的受阻，需要更多開拓國內市場，從而降低自身與周邊區域的市場分割壁壘；第三，國家應進一步探索推進收入分配改革，結合城鄉戶籍制度改革和區域一體化戰略，通過改革發展的組合拳，有效縮減區域之間以及城鄉之間的收入差距，優化收入分配，進而更好地為擴大內需蓄勢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