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韌性的研究綜述

崔 月，尚亞飛

（1.武漢體育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9；2.廣州番禺職業技術學院，廣東 廣州 511483）

韌性（Resilience）的研究最早始于美國，20世紀70年代，圍繞著不利環境下兒童發展結果的變異性問題，一批心理學家和精神病學家提出了一種全新的研究范式，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韌性以及相關主題的研究工作，并引發了大量的爭論以及各方面的關注[1]。隨著概念的不斷擴展，圍繞著心理韌性各方面的問題越來越受到各方面的關注[2]。從詞源來看，Resilience源自拉丁語resilie，是個動詞，意思是復原，詞典對resilience的解釋有以下幾種：（1）從物理學科的角度，在外力作用下的反彈，是一種被動的形式，也被稱為回彈性、跳回；（2）個體化角度，調整適應，對外力的一種主動的接收和調整適應，也稱復原力（臺灣）、抗逆力（香港）、心理韌性[3]或心理彈性[4]（大陸）。本次研究更傾向于第二種看法，采用于肖楠等人[3]“心理韌性”的譯法。

1 心理韌性的概念

關于心理韌性的概念界定，由于國內外的研究視角不同，至今學術界尚未得出統一認識，總結相關文獻，大體可以分為三類界定方式[5]：（1）品質性界定，又稱為“能力型界定”，以Connor和Davidson為依據[6]，是把心理韌性定義為個體自身的品質或者能力，當然，不同類型的個體在逆境面前表現出的態度以及相應的行為反應是不同的，由此產生的應對方式以及對個體迅速進行自我調整的復原力也有所區別[7]；如Norman[8]把心理韌性定義為個體在不利環境下主動進行自我調節，積極適應環境，并迅速復原，以靈活適應復雜多變環境的能力。（2）結果性界定。以Masten等人理論為依據[9]，認為心理韌性是個體在壓力和挫折面前仍然良好發展并主動適應變化的結果，注重從結果的角度進行解釋，但具體到個體怎樣進行自我調整去適應環境的過程較少提及；Masten認為，心理韌性是個體在消極和挫折之后能夠持續良好發展的情形。（3）過程性界定。這種界定方式是在綜合了上述兩者內容的基礎上得出的，傾向于認為心理韌性是一種動態的發展過程，一方面是指個體在重大壓力之下的努力調整和積極適應；另一方面，強調是一種個體的適應性結果[10]。相比于前兩項，過程定義是學術界最為認可的。

筆者綜合了上述三種論述，做出全面概括的總結性定義：心理韌性，是一種普遍的適應能力，指當個體在面對災難或壓力時，減少、適應甚至克服不良因素對自己造成的破壞性影響的一種較穩定的心理特質，在緩解創傷性壓力給個體帶來負性影響和維持機體正常心理狀態時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

2 心理韌性的模型

2.1 Garmezy理論模型[11]

Garmezy等人把心理韌性的模型分為補償模型、挑戰模型和條件模型。補償模型是指兒童在應激環境中，其個人特質等保護機制發揮積極作用，減少不良因素的消極影響。把側重點放在消極作用的危險因子和正面影響的保護性因子共同作用于個體的綜合效果，這兩種因子相互作用，彼此獨立，共同對個人的發展產生影響。比如考研學生面臨著巨大的備考壓力、人際關系和是否堅持下去等危險因素，但同時也擁有同學、教師和家人的關心及對夢想追求過程的快樂。套用補償模型的理論來看，這些危險性因素雖然給他們造成一定的心理壓力，但是一般不會導致太大的心理問題。挑戰模型把應激事件和心理健康之間的關系視為一種倒U形曲線。當任務的難度處于適中水平時，個體可以在克服困難完成任務的過程中獲得自我提升。然而，如果任務難度遠遠超出個人能力，或者很輕松就能完成，會對個體心理健康造成不利影響。比如說對于考研學生來說，踮一踮腳尖就能夠達到的目標院校更可以激發學習動機，但是，如果目標定得過高或者過低，會影響到考生的復習狀態，導致壓力過大或者復習懈怠，最后以失敗告終。免疫模型，又稱“調節模型”和“條件模型”，把韌性比作“免疫疫苗”，指個人本身的一些保護性特質能夠在應激狀況下進行調節，從而把外界危險性因素給個體帶來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12]。

2.2 Kumpfer理論模型[13]

Kumper的心理韌性框架是在已有理論的基礎上得出的，是最具整合性的框架，具體見圖1。

第一部分：應激狀況下，個人調動各方面資源（家人朋友、政府社會等）的危險因素和保護因素應對挑戰。若在這個過程中，保護性因素更多時，產生緩沖效應，個體往往能夠比較好地度過危機；相反，容易被困難打敗，導致適應不良。第二部分：強調人和環境的互動過程，更強調人的主觀能動性。指個體對環境的感知以及有意無意改變環境，從而進行積極重構的過程。第三部分：主要列舉一些個體心理韌性的相關因素，比如行為、認知、精神、情感等。第四部分：具體描繪了心理韌性的作用過程以及可能導致的三種結果（心理韌性重組、適應和適應不良重組），在巨大的應激情境下，個體通過充分調動內部心理韌性機制抵抗壓力。心理韌性重組是一種鋼化效應的例證，指個體經過挑戰后，心理韌性水平有所提升；適應是指刺激過后，心理韌性回歸到之前狀態；適應不良重組是指壓力事件過后個體心理韌性處于較低水平，并導致適應不良。這個過程也更好地詮釋了心理韌性和心理障礙存在負性相關的關系[14]。Kumpfer理論模型綜合了個體、環境、交互過程三者的相互作用，較為全面和綜合地展示了韌性效應的發揮以及整個過程的發生和發展。

圖1 Kumpfer理論模型

2.3 Richardson過程模型[15]

Richardson等更進一步對心理韌性模型的概念進行了補充和完善，提出了過程模型：把重心放在如何維護平衡狀態，認為身心平衡狀態是保護因素和負性事件相互作用的結果，一旦危險因素更多時，個人心理、生理和精神的平衡被打破，導致認知領域重組，最終造成三種不同的結果，分別是：第一，發展結果：重新整合促進心理韌性的提升；第二，停滯結果：個人的心理韌性水平恢復到初始的平衡狀態；第三，退化結果，過去意識和信念功能的喪失或者徹底陷入紊亂狀態，如用藥物、自殘等方式消極應對。見圖2。以上三種模型，使我們對于心理韌性的概念以及運行機制有了更加形象的理解和更加清晰的后續實驗研究思路。同時，以上模型的提出也在一定程度上為心理韌性研究整合性趨勢提供了前提和動力[10]。

圖2 Richardson理論模型

3 心理韌性的測量

對于心理韌性測量的調研方法主要是以觀察研究和個人報告兩種為主，在這個基礎上，很多測量心理韌性的測量工具應運而生，但由于心理韌性概念的界定尚未統一，相關量表也各有側重，存在一定的差異，匯總起來，國內外學者一般采用以下兩種方式：一是直接測量，比如通過編制心理韌性量表，另一種是間接方式，圍繞著多個保護性因素的測量（多是兒童）來進行調研，以下簡要介紹幾種應用比較普遍的量表。

3.1 國外心理韌性量表

國外測量心理韌性的量表一共可分為兩種，一種量表傾向于研究內在保護機制的測量，如在國際上具有很高權威的自我心理韌性量表 （Ego－Resiliency Scale，ERS）[16]，由 Block 和Kremen所編制，運用廣泛，共有14道題目，每個題目都涉及個體性格的一些方面，英文版內部一致性信度為0．76，中文版為0．77，分半信度為0．80，采用4級計分，用于測量成人心理韌性，是一種簡潔的調查量表。調查發現，心理韌性和智力具有較低的相關性，心理韌性得分較高的個體更能適應復雜的人際關系情境，同時，他們更善于利用積極情緒進行自我調節，在失敗中發現積極因素。另一種是研究外在因素以及保護機制，目前國內外發展心理學和臨床心理學上最廣泛的心理韌性測量量表之一是成人心理韌性量表（Resilience Scale for Adults，RSA），由Odin Hjemdal[17]等人編制，包括自我認知、社會資源、社會能力、計劃特點、未來計劃和家庭凝聚力6個維度，共39個題目。

3.2 國內心理韌性量表

國內也有不少圍繞著心理韌性主題編制的調查量表，其中圍繞著大學生的調研占很大一部分，比如陽毅編制的大學生復原力量表（Resiliency Scale of University Students）[18]，共 6 個維度，包括穩定性、問題解決、自我接納、自我效能、家人支持和朋友支持，共31個題目，總量表的分半信度為0．6334，ɑ系數為0．859 4，信效度均達到較好的水平。由于肖楠等[3]在中西文化差異及中國文化特有的關于韌性理解和受測人群特質的基礎上，對Connor編制的心理韌性量表（CD－RISC）進行了修訂，修訂后中文版量表的研究包括人際關系相關性分析、應對方式、積極/消極情感、社會信念和韌性等的相關性分析，用來評價個體適應逆境的心理能量，從“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采用5級評分，包括樂觀、堅韌和自強3個維度，共25題，得分越高表明心理韌性越強，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89。徐家華[19]編制的大學生心理韌性問卷（Resiliency Scale for University Students），包括目標感、執行力、社會支持、家人支持、調用心理資源和社會資源的能力、情緒穩定性、問題解決能力、自我接納、自我效能、自我價值，共42道題目，采用5點計分法，分數越高說明心理韌性越好，該量表內部一致性系數ɑ為0．94，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其次還有徐迎利[20]編制的貧困大學生心理彈性量表。

除了大學生群體外，一些學者也制定了其他領域量表，比如胡月琴等[18]在參閱了英文原版青少年心理韌性量表的基礎上，結合對我國青少年實際情況的分析，最終編制了信效度都很高且適合我國文化的青少年心理韌性量表，包括積極認知、情緒控制、家庭支持、目標專注和人際協助5個維度，采用5級評價。另外，還包括程麗[21]高考復讀生心理彈性量表、曾軍[22]企業員工心理彈性量表等。

4 心理韌性研究展望

關于心理韌性的研究始于20世紀七八十年代關于母愛剝奪的研究，研究的范圍也在不斷擴展，從研究兒童到老年人，個人素質到基因遺傳，對問題本源的探索到個體潛能的開發，同時推動著心理韌性測量工具和相關理論模型的不斷完善[23]。

4.1 心理韌性定義的界定

有關心理韌性迄今仍沒有一個統一的定義，盡管先前有過程性、結果性和品質性這樣的觀點，但不同學者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仍會有自己的側重點。今后的研究有望在一個統一的結構框架下整合各方觀點，對問題有一個廣泛和統一的概念。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做起：（1）先天還是后天的討論；（2）貫穿一生還是僅僅是人生特定階段；（3）心理韌性適應功能的本質和運行機制[24]。此外，加強各模型間聯系也是非常必要的。

4.2 研究方法的完善和擴展

國內外學者圍繞著心理韌性的研究多側重于理論分析，把更多的眼光聚焦在個人以及人際互動、家庭和社會等方面[9]，而隨著研究范圍的不斷擴大，相關實證研究的開展越來越顯得不可或缺。比如心理韌性干預方面，探討如何促進個體良好的社會適應和健康發展，設計出有效的問題干預和心理健康培養模式也是非常重要的研究方向[25]。通過提升個人保護性能力的培養以及動力的尋求，或者從認知角度調整影響個人發展和心理健康的不合理信念、強化社交技能以及責任意識等方面[26]。同時，研究范圍也有待擴大，比如心理韌性的研究對象從最初針對一些特殊群體（留守兒童、無家可歸的未成年人等）的小部分群體，到近些年開始漸漸把研究視角擴展到大眾領域，但現在研究對象更多的還是以學生為主，限制了概念的探究和外延的發展。期待在未來發展中能夠把研究對象推向各行各業，比如能夠與康復訓練等醫學領域相結合、對人生一些特定階段或者面對一些困難時應對方式的研究等[5]。

現階段心理韌性的研究更加注重在心理和行為方面展開調研，缺少了完整性和真實性，忽略了和生理學結合的交叉研究。現今科學的發展更強調跨學科和整合觀，也為心理韌性提供了良好的研究框架和方法、路徑，生物學上的一些先進技術儀器，如腦電圖（EEG）、神經內分泌以及免疫的分泌作用、核磁共振成像（MRI）、事件相關電位（ERP）等，也在認知心理學的情緒情感、思維過程研究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可以把心理韌性的研究結合起來，探究相關心理機制的階段性、各因子的交互作用以及個人內在和社會因素對適應性的影響等。

4.3 注重本土化研究

通過查閱文獻可以發現，國外對于心理韌性的研究開始較早，取得的研究成果也比較豐富，但國內起步晚，研究方式單一，在我國開展特有的歷史文化、思維模式（如“福禍觀”）[24]以及現階段發展特色相結合的研究，能夠更精確地反映出中國人的性格特點[26]，從而更有針對性地應用到實踐指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