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歐陽修的詞作中塑造了一批至情至性、大膽開放、不受封建禮俗制約的女性形象,以《南歌子》中的新嫁娘為代表。筆者從三個角度解讀《南歌子》中的新嫁娘形象,認為這是一個有外在審美追求與內在修養,一個最解風情又嫵媚,一個表現乖巧實則智慧過人的女子,這樣美好的女性形象是詞人理想的寄托,仕途不得志的告慰。
關鍵詞: 歐陽修;南歌子;新嫁娘;女性形象;理想寄托
中圖分類號: I06? ? ? ?文獻標識碼: A? ? ? ?文章編號: 2096-8264(2020)02-0047-02
歐陽修是文壇一代領袖,倡導詩文革新運動,深研儒家之道,追求平實自然的文風。作為詩人的歐陽修,傳統理性氣息多一些,但作為詞人的歐陽修,卻自然本性多一些。歐陽修寫了不少艷詞,但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論道,“詞之雅正,在神而不在貌,永叔雖作艷語,終有品格。”可見,歐陽修的艷詞格調高雅。
北宋歷史上第一次為婚姻生活重“情”提供了保障:《宋刑統》卷14 《戶婚律·和取人妻》規定“若夫妻不相安而和離者,不坐”“彼此情不相得,兩愿離者,不坐。”此時宋明理學也剛剛興起,女性所受的禮教束縛相對松弛。因此歐陽修詞中塑造大量女性形象:有上層階級的貴婦,也有下位階層的采蓮女;有思婦,也有少女;有青樓歌妓,也有新婚嫁娘;有嬌憨可人的女子,也有才華橫溢的才女。這些至情至性、大膽開放女性形象,以《南歌子》中的新嫁娘為代表。下面,筆者從三個角度解讀《南歌子》中的新嫁娘形象。
一、有外在審美追求與內在修養的女子
《南歌子》中的新嫁娘,沒有超凡脫俗的清雅,沒有雍容富貴的豐滿,更沒有艷麗性感的嬌嬈,她用自己的方式詮釋了對美的理解和追求。“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梳著鳳髻,頭上綁著金色的發帶,髻子上插上玉制的龍紋小梳子,鳳髻是新嫁娘的“標配”,“金色的發帶”和“龍紋小梳子”裝飾雖簡約,卻是對時尚的獨特理解,適當的紋飾符合大眾的審美需求,不乏味單調,不臃腫笨拙,她用這種恰當的裝飾點亮自己妝容,把女性的美麗做到盡善盡美。因此她的裝扮不夸飾、不輕浮,貼近本人風格,符合本人氣質。那裝扮為誰?當然是為悅己者,新嫁娘用這種裝扮吸夫君,調劑夫妻之間的感情,是多么可人。
其實,現實中的女性除了外在的容貌,可以用文化讓自己沉淀,用音樂讓自己性靈,用舞蹈讓自己優雅。那這位新嫁娘,除了有對審美的理解和把握,自己也有傍身的才藝,便是女工。詞中一句“等閑妨了繡功夫”便可知。 她女工嫻熟,追求有質量的生活,使一個平凡的女孩具有了獨特氣質,這種氣質來源于對生活的熱愛,反過來又使她的生命充滿感召力。
二、最解風情又嫵媚的女子
古代社會中的女子,出嫁之前待字閨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即便是受過教育,也無非是《女誡》《列女傳》類的教導。在封建婚姻關系中,男女雙方在成親之日才得到初次見面的機會,這種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婚姻,在一定程度上造成雙方相處的尷尬,然而歐陽修筆下的這位新嫁娘,卻可以恰到好處地扭轉這種尷尬局面。從后文的“弄筆偎人久, 描花試手初”中,可知她的夫君或許是個呆板的讀書人,她于是便采取了以柔克剛的方法,主動找他搭話,這就是善解風情的地方。她先伸出橄欖枝,向書呆子拋出話題,“畫眉深淺入時無。”“雙鴛鴦字怎生書?”“我畫的眉毛是不是現在流行的款式?”“鴛鴦兩個字怎么寫,你可以教我嗎?”簡簡單單地溝通,卻擁有無限生機,是夫妻關系的潤滑劑和增稠劑,也是改變她新婚處境的關鍵之語。
新嫁娘不是山野村婦,不是終日勞作的老黃牛,而是時而溫順、柔情似水,時而又會唱婉轉動聽之曲的曼妙佳人。她非常嫵媚,“走來窗下笑相扶, 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新嫁娘用嬌羞的語言,打破與新婚丈夫初識的生澀,這句夫妻耳語像一泓清泉注入新婚生活,此時她輕盈的身姿與嬌羞的詢問相得益彰,一個“愛”字體現初為人婦的幸福與美好,以及對愛的享受和期待。“笑問:‘雙鴛鴦字怎生書’”中,“笑”字自帶可人的嫵媚,這是明顯的夫妻感情進一步發展的結果,她能把自己和夫君想象成鴛鴦,毫不含蓄地發問“雙鴛鴦字怎么寫?你可以教我嗎”,說明她內心對于嫁做人婦的事實是歡喜的,她進入妻子角色很快,也在努力經營溫情的婚姻關系。新嫁娘媚得恰如其分、媚得惹人憐惜,有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曼妙和迷人,只能意會的可人和憐愛。
三、表現乖巧實則智慧過人的女子
新嫁娘有著新婦的嬌羞和乖巧,先是“走來窗下笑相扶”,妻子走到窗下便乖巧地依偎在丈夫的懷里和丈夫聊天,然后“弄筆偎人久”的“偎”,新婦在得到夫君的同意,使用毛筆畫繡樣的動作是“偎人”,也就是倚靠在丈夫身邊,盡顯夫妻之間的默契與溫存。一個“久”字更是把濃濃的愛意描繪得淋漓盡致。
如果再進行揣摩,不難發現,女主人公“偎”這個動作是有目的性的,第一個“偎”是開啟夫妻談話的按鈕,第二個“偎”是在用糖衣炮彈麻痹夫君的神經系統,給一個炫耀自己“繡花功夫”的機會。眾所周之,封建社會但凡女子出閣之前,娘家必定已把她訓練成女紅了得之人,因為“德,言,容,功”是婦女必備的基本素質,新嫁娘也有超群的女紅本事,她渴望夫君進一步了解她的才華,可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說“我繡花繡得很好”,所以只能像小鳥一樣依偎在夫君身旁,便云淡風輕地把“炫耀之色”不露聲色地隱藏了。這不是魅惑,而是魅力。她清楚地知道,身為讀書人的丈夫,所追求的顏如玉,除了容貌外,更需具備思想和才華,才與封建士子心靈互慰。所以,她從不忽視外在的裝扮,更在乎內在的修養,并委婉地向丈夫表明才華。
她的智慧還體現在她選擇與新婚丈夫溝通的話題上。她知道人人都有愛美之心和審美判斷力。她便巧妙地選取了這樣一個話題作為夫妻交流的切入點,“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她在嘗試和夫君探討關于流行,關于時尚,關于美的問題,嘗試尋找夫妻間共同的審美追求或是審美差異,以達到一拍即合或是討論辯駁的效果,增進彼此的了解,加深彼此的感情,消除彼此的生疏。并且始終在用開玩笑的口吻,不是言傳身教般的鄭重,亦不是死氣沉沉般的壓力,而是盡顯小夫妻間的親昵。可見,這的確是一位智慧過人、有遠見卓識的新嫁娘。
四、結語
正如歐陽修《六一詩話》所說:“歡愉之辭難工,窮苦之言易好。”這首小詞,本無多深的含義,但是在宋詞之中,這樣表現歡樂幸福情緒非常難得。詞中的女子初為人婦,來到新的家庭,敢于打破傳統的束縛,展現少女的可愛和少婦的柔情。那曼妙身姿、貼切裝扮,那自由閑適、俏皮交談,她憑借美貌、嫵媚、聰慧,很快獲得了丈夫的喜愛,完成了從少女到少婦的角色轉換,新嫁娘美好形象深入人心。回顧歐陽修的生平,他一生有過三次貶謫,但是每一次都不以之為懷,能以悠然的心境渡過郁悶期,與他素來對美好抱有希望有深切關聯,就像這位從容有生氣的新嫁娘一般,像一株半開的百合花,清香怡人、風姿綽約,是詞人理想的寄托、仕途不得志時的告慰吧!
參考文獻:
[1]歐陽修.歐陽修集(卷一)[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5.
[2]邱美瓊.宋代詩學批評視野中的歐陽修論[J].樂山師范學院學報,2005,(02).
作者簡介:
趙征,女,小學教師,北京四中璞瑅學校。